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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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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侯村十里坡住着一位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女人。

此人已年过百岁,历经腥风血雨的世纪,横跨旧社会,民国,新中国三个时代。只要一眼望去,就算不细看她那褶皱的脸,也能从那犀利而凝滞的眼神中读出——这个女人曾饱经风霜。

这个女人的身世神秘,甚至神秘到那些年长的本地人竟然都无一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女人刚来的时候帮村里人看风水,赶妖驱魔,人们见她的做法确实能够消灾招福,便就尊称她半仙。但是未曾料想,她却对此称呼非常厌恶,后来人们听她说自己在家排名老七,便改了口把她唤作七姑。

七姑的确和一般人不同,这里指的一般人即是没有任何怪异能力的普通人。她自小就通晓阴阳,生来就带着双能看见阴界事物的眼睛。小孩子童言无忌,口无遮拦,兴许看破些玄机便口嘴无轻重,道了些忌讳事,说了些晦气话,结果反倒惹下了诸多祸事而饱受同乡之人排挤。好在她的祖上也算得上是一有些权势的地主,不得已下她的父亲出钱把她寄养在了一位外省亲戚家。又过了些年,谁知那家亲戚是个不讲道义的赌徒,因为欠债竟然瞒着孩子的双亲将当时年仅十三岁的七姑卖进了一家妓院,之后七姑几次逃跑不成反被打断了双脚,成了个残废。就是这般不济,还被当地的地痞低价买走扔在街边要饭,成了个地地道道的残废花子。

村里有人曾经传言看见过七姑卧房里的一张画,画中美女便是七姑,如若此人真生得画中那般娇嫩美貌,那她的经历可叹是暴殄天物了。

至于后来的事情七姑没有对任何人谈过,皆说这是天机。村里有个出去打工的人回来传言说:七姑靠着双手拄着两烂木块拖着残废的脚爬了三年,终于血肉模糊地爬上了昆仑山,在那里她拜师学艺识得了几位高人。

这个身世坎坷的女人在此中确还有一段福缘:话说,在机缘巧合之下,七姑结识了一位号称鲁班之术的传人。这位白发长髯的老翁见这个女孩实在可怜,便为她做了副能行走的木质假肢,让这个命苦的女人终能够再次地站起身。后来的日子里,这些隐世在昆仑山的高人又教了她一些道法和看命算风水的本事。

七姑在昆仑一呆就是二十年,直到自己的祖师爷功德修满,仙逝凡尘之后,方才下了昆仑山。

这件事情的详细渊源,只怕日后机缘契合才可再谈及。

七姑对于阴事了若指掌,她见过的死人或许比活人还要多。她来后整个村子的习俗都顺应地改变了,许多风水都经她的手改整过,谁家的丧事,红事都得经她的口问问。说来也真蹊跷奇妙,至此,村子风调雨顺,人们都丰衣足食。而村人也就越发的尊重她了,也算让她有福分,能在此安度晚年。

也就在七姑九十高龄之际,竟然破天荒地收了隔村一寡妇的儿子为徒,好事者又不解。自七姑来此已有多人前来拜师,可统统都被她所拒绝。七姑坦言:我这本事,只怕非天生能通阴阳之人才学的来,此时机缘还未到,末了,那人自会来拜。

话说这个小子虽然平日里不善言谈,却生就健壮,眼耳灵敏,还因多次偷盗被同乡的暴打过几次。无法解释的是不知为何,他总能通晓别人家的钱财位置,若不是因为生的身材粗壮些,每次行盗都发出声响怕是轻易拿他不得。

自从这孩子拜入七姑门下,同村之人无不对他另眼相看,而他亦不敢再行苟且之事,这倒也算是善事一桩。

七姑所到之处妖魔无不溃散而逃,家家户户都锦衣玉食。邻里乡里都风调雨顺,甚至在战争年代战火也不曾烧到此处。乡人都将她供为活菩萨,又因她年事以高,人事上成了村中最有资历的长老。

七姑这一生人算命无数,斩妖无数,对于人间之事怕是能造福仙尘了。可是偏偏七姑此生就卜错一挂,而这一卦正是她自己的死期。

这天,她将徒弟叫到面前。

这个徒弟跟了她十年,早已经从当年的孩童长作了一壮硕的青年。

自从跟了七姑后,这少年便更名换姓,用了七姑赐他的法名——槐木。

这日,对于卢侯村来说原本应该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可是一件对于村民来说可算得上是严重到天塌下来的灾难即将不胫而走!

槐木将肩上挑着水桶的扁担放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大步地跨进了禅房。

“师傅,叫我有什么事啊,我那边缸里的水还没有灌完呢。”

七姑看也不看他,只是低着头问道:“木子啊,我问问你,你拜入我门已经多少年了?”

“怕是十年多了吧。”

“那好,十年来你可曾想过你所学之术到底源自何门何派?”

“这个……,”槐木抓着头有些为难地说,“说实话啊师傅,弟子脑子愚笨,真没有想过。”

七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没想过就好,有时候啊,人想多啦,命也就不长啦。”

槐木看着七姑的背影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七姑缓了缓气接着说:“等我去后,你自可下山重开门第,创建道门,可自认开山鼻祖,切勿将我传法之事告知他人,切记。”

槐木和七姑相处七年早已经知道了七姑的脾气,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不折不扣的命令,只得遵守无需问询。

“师傅,您老是神仙下凡,怎么会去了,况且这里的人们又怎么能离得开您。”

“净瞎说,”七姑语气很沉,“什么神仙不神仙的,我的话,你当谨记便是。”

师徒两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七姑杵着自己那一根紫檀木雕成的龙头拐杖,颤颤悠悠地站起身走进卧房,槐木忙跟随一旁搀扶着她。

伺候七姑躺下后,槐木正准备离开,七姑又叫住了他。

“木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槐木虽然十年间和七姑生活在一起,可是也常偷偷跑下山,去县城的游戏厅里和一窝年轻人厮混,喝酒打架那更是稀松平常。经师傅这样一问,他不禁打了一个寒蝉。心想,不该是老太婆又算到我今晚准备去找二皮他们喝酒打牌的事了吧。

“诶呀,我这日子过的糊涂,真记不得今天的日期了。”槐木吞吞吐吐地说,心里却想着,今年是1987年了,老太婆总只记得农历,谁能刻刻记得那些个农历。

“丙寅辛未月,连日期都记不住还算什么命,我看是白教你了!”

槐木忙低头认错:“师傅教训的是。”

可是接下来七姑的一句话却让槐木彻底的震住了,他半张着干疮地嘴唇,眼泪哗的止不住流了下来。

“徒儿啊,老太婆我今晚戌时就要走啦……只怕今世你我二人缘分就要尽了。”七姑平静地说,她闭着眼睛,眼皮没有丝毫抖动,甚至没有一丝表情,“你会流眼泪说明你这混小子还是有良心的,我当年没有看错你,我此生无子,好在死后还有你能帮我料理后事啊。”

槐木的心里如被冰水灌入,一阵寒气冰心好不难受,十年间和师傅相处的种种画面一一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个汉子忍不住悲痛,竟陶陶大哭起来。他知道,她的师傅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说错过,那么她自己的事情就更不会错了。十年了,这个带着神秘身世的老人照顾了他十年,难道说这就真到了该为她进孝送终的时候了?

七姑法场里做什么仪式的工具都有,连七姑自己的棺材都早已放在了东厢房里。虽说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已经盖了砖房,可是独独七姑家一直都是老旧的木房,虽年代久远,但是却筋骨依旧,就像这位年过风华的老人一样,古朴而坚强。

槐木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算着戌时的到来。天色已经慢慢地由红转黑,太阳眼看就要完全落山了。

村里闻讯而来的人很多,有的家庭祖祖辈辈都来了,人们跪在门外低声哭泣着。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七姑的照顾。而此时这位活神仙就要仙逝,男女老少觉得村中顿失一柱皆悲痛不已。

此情此景出现在这座民风质朴的小山村中,虽谈不上感天动地,亦可谓是感人至极了。

在这里,这位老人就是他们膜拜的神,就是给他们带来福荫的守护者,就是他们的天……而这一次,天要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悲哀地气氛席卷着在场每一个人心,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着那个不可避免的坏消息,而这个坏消息是铁定回来来!七姑自从来到卢候村,就没有给一个人算错一道卦,更别说是她自己的了!

不料,又过了一些时候,村中的一个老人突然大声说:“已经过了时辰啦!七姑还没有走吗?莫不是她舍不得我们和阎王老爷商量多在些时日啊!”

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有的年轻人经不住老人拉扯都伸长脖子勾着头向屋里张望。

屋里的一根蜡烛上的火苗被风吹的晃动,人们烧的香火味道依旧香浓。

槐木跪坐在床边,他也觉得奇怪,但是又有些惊喜,想着是不是师傅真舍不得走,愿意再留些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七姑的身体突然抖动起来,脸色变的发青,嘴巴里不住地说着:“小神遵旨……我与徒儿一定办妥此事,谢谢……谢谢……”胡话说完,她浑身抽动起来,接着猛地坐起身,这个反常的举动甚至吓到了旁边槐木。

槐木猛地爬到七姑面前不住地磕起头来,恍惚间,他无意瞟见了七姑的脸——十年了!十年之间,槐木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师傅此刻脸上的表情,这是一种极度恐惧或者又像是极度兴喜的表情……恐惧吗?可曾知道的是,师傅在面对冤鬼厉鬼的时候都从没有害怕过啊。兴喜吗?可曾知道的是,师傅早已看透了世间虚无之物,早已目空一切了!

七姑,看着自己的徒弟,咽了咽口水,抓住他的手说:“走,现在就去收拾的东西!”

“师傅,这是去哪!”槐木木讷地问。

七姑颤颤地说:“人界怕是要发生大事了,此乃天机。多的不要再问了,速速去收拾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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