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书人
近日,在龙阳镇来了一说书人,此人自重阳节之后就带一黄毛小猴在镇边的南天桥下讲书。这人高高的鼻梁上架了一副老式的墨镜,总是躬偻着腰,穿着一老旧长袍。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一小张楠木桌和一副老扁尺的话,恐怕难免被人当做是要饭耍猴的了。
此人每日正午便在天桥下手举扁尺伏桌讲书。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好奇的路人会驻足细听。可他的评书讲的那是前言不搭后语,也不为听书者说个来龙去脉,所以没过两天便没人再理会了。
这个说书先生到也想的开,尽不管不顾地自己讲个痛快。最令人不解之处在于,他的评说好像每次说的内容都相同,倒来弄去就那么几句,所以久而久之便被镇上的人们当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罢了。
今日,他又开讲了,而听者只有正好路过的两个小学生。
这先生用手来来回回地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抚尺,而从他的这个举动中不难看出,他一定真是个瞎子。但是这个瞎子又总是喜欢抬着头,用那幅墨镜一直盯着天空中的烈日。如果有一丝想象力的人便会觉得好像有人从天上用几根线吊着他,让他就像那种皮影戏中的傀儡人偶似的。
他抚尺一下,便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起来——
且从那日下凡之日说起,话说那十里坡的七姑,她在接生完天界将军罗刹天之后便仙逝了,其徒槐木将她的尸首赶回十里坡,数日之后,他按照师傅之前看好的地方便将他师傅的尸首刨坑下葬。
下葬之处是本是过去的一乱葬岗,有太多怨灵游荡,七姑当年选择此地便是希望在死后能够靠自己生前修得的灵气震慑住这一方孤魂野鬼。
槐木下葬完师傅之后便掏出当日七姑交予他的那信封,跪在坟头将其撕开。
信封里有一符文,上面写着一行字:头七之日将此符文于我坟头烧去。
(笔者注:头七——指人去世后的第七天,详细解释且看下集分解)
又过数日,槐木算好了时辰便来到七姑坟前。
头七当天阴霾雾重,滚滚乌云将日月遮瑕,刚到了时辰便出现了天狗食月。
山下村头的人们拿出锅铲赶起天狗,槐木见天上竟出现如此异象,更不敢丝毫怠慢,即刻焚化了符文。刹那间坟头烟雾缭绕,天际亮起多股闪电,天雷震动。
待这阵仙气散尽,一腾云驾雾女子便浮现在了槐木的眼前。
且看此人衣着锦绣,面容盛伟,便知其位列仙班,她打盘腿坐于云上,面目庄重。
“槐木,你可还认得我?”仙女道。
槐木先吃一惊,然后支支吾吾地回道:“你是我师傅那张画中女子!”
“不错,我亦就是你今世的师傅。”
槐木大吃一惊,忙磕了数个头不敢做声。
“我本是天帝七女之一,年岁最小排行第七,因触犯天规被扁下界承受五百世苦难,幸遇到天煞将军赐命才可结束刑罚。”
槐木早已经被吓的冷汗直冒,哪里还敢多嘴。
“此刻天界已发生大事,可解之命数即在人间,现今你有一功德可做,若成则可位列仙班敕封天界先锋,你可愿意!”
槐木忙磕头答道:“师傅在上,无论是否敕封,小徒都定当从命。”
仙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本是我与夫君相聚之时一槐树,皆因吸得仙缘方才能转世为人,又因你此世能观阴阳便可承此大任,即刻我便赐你座号槐木赤子。”
“谢师傅!”
“槐木赤子,听旨——因果轮回,天道晦暗,九煞齐来乾坤颠倒。尔等当结心除魔,捍卫天道,护卫神将共抵祸端。现谨记此令:二月二收双子,极阴肉,好生养。七月七借鬼雄,收天将,传神功。降腾龙取天剑,积厚德,灭妖魔。斩钟馗开地界,吸精华,迎鬼帝!”
“徒儿谨记!”
天桥下传来这个说书人洪亮的嗓音,虽然已经重复了多少天了,可是还是有过往的路人不禁侧目而视。
楠木桌对面的两个小孩背着书包,冷冷地盯着这个古怪的说书人,而这人却长叹一口气,就开始收起了东西,边收边自顾自地说:“该听见的人总归是听见了。”
路人和旁边的商贩都不解地望着他,只见此人不再做多理会,图自转过拐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之后便有传闻说这个说书人本来就是一疯子,一直被亲戚关在家里,只是不知哪天竟然逃跑出来到此讲起书,过了数日之后其亲属将他从警察局认领回家。
也有好事的人传言,说此人本就是一怪仙,一贯喜好云游天下,不见踪迹。
终归,此事让人费解,凡人也寻不出端倪。
话说前几年龙阳镇上的医院除了一件怪事,看守太平间的人都不愿意再接着做这活。
说的简单点就是太平间里闹鬼了。
这个闹鬼是个什么说法,具体也没有个传说流传下来,只是听说那些当值的人说古怪的要命,坚决不再做了。没办法,医院只得朝社会上公开招聘一些胆子大的人,而一个中年男人就在那个时候被录用了。
所有见过这个男人的人都不喜欢他,原因或许和他那魁梧而有些呆板的样貌以及不善言谈,行事独断的性格有关。
但是听说他处境确实困难,一大男人带着两个刚断奶的女儿流浪至此。院领导专程去派出所查了他的资料,虽然从背景上来说也倒没发现什么问题,可也难免让人们猜忌。
他说他的名字叫槐仁刚,老婆生完孩子几天就死了,自己带着这对双胞胎女儿到此求生,只要能给孩子一口饭吃,别说是守尸体,就是和尸体睡在一起也愿意。院长反复看了他的档案,开会的时候力排众议地说:“我们现在不正是需要这样的同志吗!”此话之后,这个叫槐仁刚的中年男人就正式成为了龙阳镇医院看守太平间的护工。
至今为止,槐仁刚来到镇医院已经十多年了。自从他来后,倒也再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关闹鬼的事情,虽然他好喝酒,可是也从来没有惹出过什么麻烦,于是大家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叫槐仁刚的老实人。因为这个男人,工作本分,参加工作以来竟然从未有过迟到或早退,所以在去年,他在院长的关照下,成功转正,成了龙阳镇医院内正式的在编人员。
槐仁刚随平时好喝几口,但是工作很负责任,每天值晚班都提前半小时到。白天的时候,他在医院分给自己的一间小宿舍里带孩子,如果孩子听话他还愿意带着孩子去公园玩玩。
这个月他的两个女儿就要期末考了,为此他向医院请了半天假准备在家陪孩子复习功课。
可是就在槐仁刚转身刚脱下穿了一夜的工作服时,太平间的走道上又传来了拖担架的声音。本能的,他走上前去扶了一把手。
这次送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看了看尸体手断脚折的惨状就知道一定是车祸。
“哎呀,真惨啊,”推担架的护士习惯地将手挪开让出担架的扶手给槐仁刚推着,一边说着和槐仁刚并排向前走,“听说是两口子,早上骑摩托送完孩子要去上班,结果……”
槐仁刚每天在这里见死人见的多了,他没有回话,只是匆匆地将尸体推到冰尸箱前。接着,他从包里拿出手套,然后和那护士将尸体抬进了冰冻柜中。
干完活,那护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槐啊,你不还有事吗,快去吧。”
槐仁刚却低着头嘀咕了一句:“怪了,这两个怎么都没有魂呢?”
听完这句话,那个护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重重地,开玩笑般地锤了锤他:“你可别乱说话吓唬人啊,人都死了哪来的魂呢?”
槐仁刚自觉失言,忙憨憨地笑了笑回道:“是是,不吓唬你了,你们女孩子本来就胆小。”
护士又埋怨地推了他一把,瞅着他开玩笑地说道:“我说你这九尺高的汉子咋竟做些不靠谱的事情呢?”
说完这话,护士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对着尸柜发呆的槐仁刚。
路成小学四年级四班今天是期末考前最后一周的课了,对于所有任课老师来说的确是松了一口气,暑假开始,至少可以两个月不用见到这些学生了。
因为这个班的氛围真的是太奇怪了。
首先每个学生都都有一个橡皮泥,一个被捏的异常怪异的人形橡皮泥。自不用说,这些都是出自罗刹的手。罗刹给他的信徒们每人捏了一个,然后告诉他们说好生带着,回家就用香火供着,可以防身辟邪。殊不知这些个怪异的东西都是他和月姬开了灵的物品——而每一个其实都是一个人形。只有月姬知道,这些形状是人死前最后的样子。
其次,大家对罗刹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对待神一样,各个恭恭敬敬。就连他的班主任吴晓燕都不敢多瞧他一眼。早在几年前校长已经发现不对头了,可是不知为何却也不吭气,放任这个班继续变的诡异。
最后,是一种集体式的诡异。这种诡异只要你走进教室就能够感觉的到。学生的表情都是阴沉着,听课都无精打采。这种集体相似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办丧事一样,让每一个接近教室的人都能感觉到阴气森森。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家长好像全都不在乎,因为这个班的所有学生的考试无论多难都是各个满分。
全班都是满分,这种怪事怕是在全国都没有吧。
于是四班成了一个模范班,一个给学校长脸的班级,当然,也是一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班级。
原本今天应该和往常一样,老师进来授课,全班都低着头不理会,也没有任何人举手回答问题,维持着那种已经持续了四年的阴森。
可是却有一个学生却缺席了,这是四年来第一次有人缺席。说也奇怪,这个班的学生自从开始上小学就没有一个人生过病。可是这个先例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周被打破了,而打破它的学生就是月姬在班里唯一的好朋友初夏。
大家都看见了初夏早晨明明是来了,而且还上了第一节课。但是下课后他的父母就来教室把她接走了。
原本学生家里有事很正常,可是月姬在看见初夏父母的那一瞬间眼睛却变成了血红色——月姬的眼睛只有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才会变成那种骇人的红色。
月姬随即转过头望着罗刹,罗刹诡异地朝她点了点头。
全班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初夏的父母已经死了。
这对夫妇在骑着摩托把女儿初夏送到学校上课后就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给撞了。
初夏的父亲全身多处骨折脑袋被扭了一圈,脸朝着后背;而她的母亲则被当场拦腰压成了两半,肠子都被车轮拖出了几米远。
那么,来学校接走初夏的究竟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