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走投无路
江南市师范附中的新校区已经开展教学工作快半年了，这所全新的校园已经被各年级学生们点缀的日益丰富多彩起来。图书馆里看书自习的优等生，篮球馆、足球场和体育场里挥汗如雨的小运动员，花前月下悄悄牵着手的情侣——这一颗颗跳动的年轻心脏就是青春成长的旋律。这种令人着迷的旋律伴奏着每日低鸣的校园钟声，谱写了孩子们未来最怀念的回忆。
另一方面，学生们每一天被灌输着新的课本知识，听着老师那一沉不变的陈词滥调，追求分数，追求荣誉，压抑情感，被迫地成长着。
当然，以上种种，都可将罗刹除外。
对于罗刹来说，他对学校里所教授的知识似乎没有任何兴趣，每日都只是在课堂和晚自习的时间用草稿纸反复地画着槐仁刚教他的符咒。晚上在宿舍熄灯之后，他便开始打坐修炼心法。
同学们第一次见到带着一副黑眼罩的罗刹都忍不住好奇地偷瞄他。许多女同学都觉得罗刹那飘逸的刘海和那张棱角分明的瓜子脸配上这个道具，简直是完美的融合。这种怪异的造型让这些正在青春期的孩子们觉得非常个性，简直是酷毙了，帅呆了，像极了加勒比海盗。班里有个男生甚至因为嫉妒罗刹而也模仿着带起了眼罩。
班主任张子谦当然是本着关心自己学生的角度和罗刹谈过几次，希望能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罗刹的一句话让他沉默了。
“当你看见我的左眼时，就是你的死期。”
张子谦知道这个孩子的心理与其他的学生完全不同，或者说是有一些心理畸形。对于这种情况，这位年轻的老师并没有像其他老道教师那般，强制地要挟逼迫学生改变这种奇装异服的打扮。他采取的战术是先放任，再观察最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能够随着年龄的成长而变的成熟起来。所以，张子谦只是绕着圈子地提醒罗刹：这样带着眼罩很有可能会损害他的视力。
其实，最想摘下罗刹眼罩的人是司徒奕——他每天都跟随在罗刹身边，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遍又一遍的猜测，并向罗刹求证答案。可是罗刹对他的好奇心不做丝毫的理会，一句话都不回应他，仿佛就是故意吊着这个天才的胃口。
为此，司徒奕简直就要发疯了。
每个周末罗刹和月姬都去槐氏双胞胎在北部市区的家里跟着槐仁刚学习道法。在罗刹看来，那里才是释放自己学习潜能的理想学校，也是自己一周最期待的日子。可是对于可怜的双胞胎来说，这简直成了固定要做的噩梦，美好的周末将伴随着爸爸和罗刹那用永无止境的吵闹声和各种匪夷所思、稀奇古怪的实验度过。
的确，只要任何人在这个屋子里呆一天就会被这对奇葩师徒折磨到精神分裂。
他们或许会用各种极端的道法折磨一只被收服的厉鬼，又或者会在种种斗嘴中互相用道法进行攻击，更让几个女孩无法容忍和接受的是罗刹和槐仁刚竟然准备要解剖一只上周廌组织中刚捉到的河妖！
就这样，自罗刹的极阳之眼被封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而这天又到了星期五。
放学后，四个孩子依旧一同坐着地铁回北部市区。
一路上，槐半夕和槐半林的脸色都不好看，她们早就计划好明天一早就出去逛街，绝对不在这个充满着酒气、汗臭、脚臭且始终塞满咆哮噪音的家里呆一分钟。月姬看着这对漂亮的双胞胎气嘟嘟的脸心里充满了愧疚，可是对比起自己身旁的罗刹，他那兴奋期待的表情和闪烁着光芒眼睛，便觉得是一件值得的事。
月姬拉着地铁列车上的扶手，低着头，脸色有些绯红，她偷偷都瞄着车厢窗户玻璃里那罗刹酷酷的倒影，暗自心想：就算难为情也好，只要罗刹想干的事情我都会陪着他……半林和半夕那边嘛，等周一我请她们吃冰激凌好了，就当补偿这两个女孩。
当四个孩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7点了，槐半夕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她嘴巴里低估着：“但愿爸爸今天可别又喝醉了。”
槐半林撅着小嘴补充道：“这还有但愿？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轮到他值夜班就一定会喝个底朝天！”
可是当那扇老旧木门被打开的时候，四个孩子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个短发的年轻的女人此刻正哭泣着面向沙发跪在地上，而坐在沙发上的槐仁刚则一脸严肃地抽着烟沉默不语。
双胞胎两姐妹看见这个陌生女人那满脸泪痕的脸都吓了一跳，慌忙地跑进屋里大声地质问道：“爸爸！这个女人是谁啊！”
槐仁刚抬起头呵斥了她们一句：“不会好好说话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槐半夕和槐半林都已经不小了，这两个女孩子从生下来母亲就离世了，这么多年都是和槐仁刚相依为命，所以只要家里一来女人，她们的心里都会涌起不安，以为是不是爸爸要给自己找后妈了。
罗刹和月姬走进房间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跪在地上的可怜女人——此人正是救了他们两次的那个女道师云幼珊。
槐半林没有理会自己父亲的警告而是张开了双手拦在了云幼珊的面前大声地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爸爸！”
槐半夕见状忙站到妹妹旁边，虽然她没有说话，可是从她那原本温柔的眼神中散发出的愤怒表明，这一次她和妹妹的立场是完全一样的。
槐仁刚叹了口气说道：“哎呀，我说你们想哪里去了，这位是你们的幼珊师姐，也是‘廌’里的道师，她今天来是找爸爸帮忙的。”
“真的？”槐半林转过头看着这个眼睛都已经哭红了的女人，还有些不相信，“你真的是道师？”
云幼珊擦了擦眼泪然后抬起头对着这对双胞胎说：“对不起，第一次见面竟然让你们看见阿姨这么失态的样子……我叫云幼珊，是隶属于‘廌’的执行部门的道师……这一次我冒昧的来找你们爸爸是想求他……求他救救阿姨的师兄。”
月姬也被眼前的景象弄的不知所以然，可是罗刹却并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径自地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啤酒开始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他边喝边走到槐仁刚身旁的沙发上然后很舒服的坐了下来，转过头挑衅地问道：“老酒鬼，先别管这个死女人了，来继续教我学道法吧。”
槐仁刚已经习惯了罗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随口骂了他几句脏话便再次抽着烟沉默下来。
云幼珊见状忙拉起面前双胞胎姐妹的手说道：“你们爸爸不愿意帮助阿姨就救师兄，你们能帮我求求你们爸爸吗？”
两个双胞胎看着这个女人，她的那再次涌出的眼泪似乎是往心里流，心成了酸的，苦的……究竟是发生了多么悲惨的事情才会有这般如此揪心的悲痛啊……槐半夕转过身，那已经有了泪珠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征求的目光。
槐仁刚将手里的香烟掐灭，随即又点了一支，接着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幼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组织上的规定你是知道的，我们调查部门是绝对不能够插手执行部门的行动的，况且还是甲字号的行动……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槐仁刚话还没有说完，云幼珊又开始抽涕起来，她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眼泪，心灵的火把将它们烧干了。
“槐叔……现在只有你能够救语堂了……您真的忍心看着他死掉吗？”
槐仁刚转过头去，似乎是避免和云幼珊那哀求痛苦的目光相遇，他沉沉地抽了口烟说道：“你找错人了，你应该找龙长老啊，他才是你们的师傅啊……我如果插手的话，对他老人家的影响也不好啊！”
云幼珊听他这么一说忙摩擦着跪在地上的两个膝盖凑上前拉着他的手说：“组织上说这一次的行动很重要，会触及到一些龙阳的上层人物，不拿到确实的证据和事实是不能轻易出手的……师傅也没有办法擅自做主行动……他老人家也是日日夜夜心痛万分啊……槐叔，求求你就帮帮我们吧……要不……要不……语堂他……”
云幼珊这些悲哀凄惨的祈求没有能说完，因为她说到最后那句“语堂他”的时候，脑海里涌现出了雷玉堂那张总是乐观开心的脸，想到这张脸的身体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冻的躯壳，并且很可能真的就要变作尸体了，随即两眼一抹黑，翻了个白眼皮，一头昏了过去。
槐仁刚见状忙跪下身扶住云幼珊，接着用力掐着她那干裂嘴唇上人中穴呼唤道：“幼珊……幼珊……你怎么了，醒醒啊……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龙老头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罗刹的目光充满了讥讽，他冷笑地看着这一切，转过脑袋，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月姬说：“这个傻女人，竟然会自己哭昏过去。”
月姬的心里也有些涟漪，她在不断猜测着云幼珊口里的‘语堂’是谁，莫非就是另外的那个断了手的道师？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雌性竟然会为一个残废的雄性，难过到如此的境地，人类真是一种无可理喻的动物。
槐半夕和槐半林两姐妹忙帮着父亲将云幼珊扶到了沙发上，接着又是槐半林先发话了：“我说爸爸……这个阿姨都这样求你了，你怎么还不答应人家呢！”
槐半夕也拉住槐仁刚的手臂哀求说：“你不是总是说要替天行道，维护正义，现在阿姨都已经哭昏了，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
槐仁刚见两个女儿倒也明大义，便觉得心里有了一丝高兴，随即叹了口气说：“也罢……也罢……看来这件闲事我真得管了。”
“爸爸，你的意思是答应帮助阿姨了吗？”
“爸爸……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大的英雄！”
槐仁刚看着两个女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才为了幼珊还顶着鼻子朝我发火，现在竟然又帮起幼珊了说起情来……看来我和觅珍的事情真得藏好罗，要不这两个小祖宗知道了，不把自家祖坟挖了才怪呢。
当云幼珊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了两个漂亮的女孩正对着自己笑。她此刻是趟在沙发上，目光的视角是横着的，两个女孩那关切地微笑就像是一段曼妙地电影剪影……怎么这两个孩子都生的这般好看呢，就像是天使一样。
可是罗刹的一阵诡异地笑声将她拉回了残酷的显示中：“如果你刚才真的死了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用来实践才学会的道术了！”
云幼珊猛地坐起身，她看见除了罗刹之外的所有人都带着关切的神情注视着她。
槐半夕忙走上前拉住了云幼珊的手说道：“阿姨……你终于醒了。”
槐半林也凑了上去对着云幼珊甜甜地笑了笑说：“我们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云幼珊对于双胞胎姐妹两的话有些磨不到边际，但是又觉得一定有什么好事，便不自觉的望向了坐在沙发一端正在抽烟的槐仁刚。
“爸爸答应帮你的忙啦，”槐半夕可爱地翘起了月牙般的眉毛，用手故作神秘地遮着小嘴悄悄地凑到云幼珊耳边说，“他刚才答应我们说，一定会去救你的师兄！”
一听这话，云幼珊的眼泪又挤了出来，她朝槐仁刚望去——槐仁刚轻松地吐了口烟然后微微地对她点了点头。
“幼珊啊……你可千万别再哭了……我答应你拉，老槐我这次就算是被组织给开除了也要救出那个臭小子！”
听槐仁刚说完这句话后，云幼珊的的视野再次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