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怪
“华严正宗，花……”
明之谦话说一半，期待着百灵说出下面两个字。可以看出，他对这人倒是有些推崇。然而看着百灵满脸疑惑，好像不知道的样子。明之谦心下怀疑，如今这世上的仙子侠女，还有不知道那人的？
“花……重……”明之谦不停的比划着手势。
百灵看的好笑，道：“你好像个猴子。”
明之谦满脸无辜，看起来甚至有些幽怨。
“你见过这么帅的猴子吗？”
下一刻，明之谦忽然又开怀大笑，笑到最后竟躺在地上打起滚来。百灵虽然不知他笑什么，但看着这人在地上打滚也颇有趣，心想：这人真有意思，说他是猴子也能这么开心。
过了好一会，那人躺在地上不动了。
百灵心下大惊，以为这人不会是笑死过去了吧。毕竟她心性善良，便来到跟前查探。谁知那人从地上突然坐起，这下和百灵的脸近在咫尺。
有那么一刻，百灵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月光更亮更柔，明之谦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温柔，直到某一刻，他看着百灵的脸，痴痴的笑了。
“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知道我明之谦早过那花重梦的姑娘。”
百灵看他笑的开心，不忍心打击他，一时竟有些无措。谁知明之谦却只是把话说了一半，下一句是：“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花重梦啊花重梦，这世上竟还有女子倾慕于我，而不知你为何物的。”说罢，竟然又要笑的死去活来。
百灵气急，运足了力气，一拳打在那脸上。
明之谦所有笑声都被这一拳打死在肚子里，只觉得鼻子中一瞬间被人倒进辣椒酱醋，然后又用针线封住了口。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东西，但是那种感觉确实无与伦比。两道鲜红鲜红的血液从鼻子里流出来，被他用手捂住，鲜血顿时抹得满脸都是。
“果然，乐极处必生悲。大坏人做了坏事之后，每每于得意忘形之处必落惨境。这次，故事没有骗我。”满脸血迹狼狈不堪的明之谦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周围是被他封住穴位，躺的横七竖八的村民。
百灵坐回门槛上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多半是个白痴。
这时远处忽有衣袂破空之声。
百灵抬头看去。
只见一人于月下乘风。
脚下是大地，头顶是明月。
那人独在其中。
不见花草，不见树木。没有高空行云，没有山川河流。
他似是这天地给所有男子开的一个玩笑，也似是这人间还给每一个女子的梦。
更重要的是，不到御虚境又如何御虚？此人资质，实在惊人。
“花重梦么？”百灵看着那飘然而来的男子，只觉得心中有些怅惘，这世间竟然有这等男子。只是她不曾看过关乎风花雪月的故事，所以尚不知这一丝怅惘为何物。别的女子这时多半已开始幻想青衣白马，而她心地单纯，她只是能分辨清楚谁对她关心。
当日糊涂仙人引天风悬瀑布，都不能让她动容。只因为她知道，只要身边有那三个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满眼惊艳的看着那人从夜空中飞来，仅此而已。她自幼便知自己出身贫寒，所以看到这般天神一般人物自然不会多想。然后目光落向远处出现的一个巨大身影（那自然是陆冬河了），心中巨石渐渐放下。
花重梦落地。
百灵忽的轻叹。
终归还是凡间人。
花重梦略去地上众人，见明之谦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面上现出一丝异色。
“明师兄，这里莫非出了变故？”声音带着些讶异，却还是如清风般令人心悦。
明之谦爬起来，抽抽鼻子，看一眼百灵，尴尬道：“花师兄多虑了，适才……适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才会如此狼狈。”
花重梦眼中含笑，轻轻点头。
可是那月亮如今明明能把人影看的清楚，以明之谦出手间便打倒十余人的身手，又怎么可能会无故摔倒。花重梦看出其中有些故事，却并不说破。
“夜色太重，明师兄应当多多注意。”
百灵掩嘴轻笑，想这人落了凡间，反而有趣些。
花重梦听见笑声，记起门槛上坐着的百灵，看这姑娘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身上气质空灵，有些意外。这时转身行礼，道：“在下华严正宗弟子花重梦，见过姑娘，敢问姑娘……”
他本就风姿绝尘，又如此有礼，若是一般怀春少女见到肯定手足无措。
百灵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因她懂的礼数只有磕头。即使此人风华无双，也总不能向他行磕头大礼吧。当下面红耳赤，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叫百灵。”
花重梦微微一怔。
若是以往有宗门女子见他，必定礼数周全。谁知这个叫百灵的姑娘竟然如此大大咧咧，如今形势像是后辈在向前辈问好，一时倒是愣住了。
明之谦看的惊叹，也不顾脸上血迹狰狞身处何地，开怀大笑。偏偏自以为笑的开怀豪迈，在百灵眼里却好似修罗恶鬼站在面前，无比阴森恐怖。
百灵看那人怔怔望着自己，越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花重梦自己也觉得有趣，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只是能看出这人不仅容貌气质绝顶，修养家教也远胜常人。明之谦在那边笑的有如恶鬼，花重梦轻笑却好似细雨润物。
百灵看的莫名，忍不住出口问道：“花重梦，你怎么会和这人在一起？”
明之谦脸上笑容顿时止住，大张着嘴无比滑稽。
花重梦，你怎么会和这人在一起？
明之谦不是为自己受轻视而尴尬，只是觉得这个叫做百灵的姑娘实在是不同凡响。他从没听过有人会用这种语气这么生硬的叫花重梦。
有好事者曾以花重梦三字作一句打油诗：似水逢花惊重梦，难道飞翎总是双。
哪个少女叫起这个名字来不得十分娇羞，千回百转？如今这句花重梦，却像是一个见了弟弟不争气的姐姐怒其不争痛斥出口。
花重梦脸上难得现出尴尬神色，望着百灵像是见了妖怪一样。
“姑娘也许还不知道吧，明师兄可是药王谷多年不见的奇才，医术高明，又是侠义心肠（明之谦轻轻甩了一下额前混了鼻血粘在一起的几缕长发）。在下与明师兄神会已久，前些时间才得以在梦州城中相遇。听说有药商无故失踪，便决定一同前来探个究竟。”
百灵微愣，指着明之谦，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他，他就是梦州城中的药王传人？”
……
慢慢已是深夜，林中鸟兽想必都睡了，竟听不到半点声音，完全不像是山脚村子该有的模样。李子受不住困，暗想这几人看着不是坏人，即便是贼，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便先上床睡去了。
临睡前，倒是问大狼困不困。
两眼通红的大狼尴尬摇头。
但是李子想起那些骇人场景，心中害怕，抱了人家一晚上的大狼只好进去看着她睡着。花重梦和明之谦看不出什么，便只以为这是两个受惊的孩子。
陆冬河自回来脸上神色便一直难看，百灵问他时，他也只是默默的摇头不说话。看他气色也不似是受了重创，便没有多想。
四人分坐桌前，将各自情况互通一遍，便都知晓如今状况。
明之谦道：“若是果如两位所说，说明魔殿从一开始便想误导所有人，让人们以为这里感染了瘟疫。至于那郎中为什么坚信此地乃是瘟疫，小生倒是想到一种可能。‘七日僵尸舞’开始发作之时，若是再服以野兽心尖肉，受心尖肉火气刺激，仍可使表象维持未发作之前的状态，加上多人同时发作，看不出也属正常。”
陆冬河闻言，脸上肌肉突兀紧绷起来，看起来似是怒极。只是他低着头，便没有人能看出他脸上情绪变化。
百灵沉思半饷，道：“便是说郎中在此地中了井中毒，却只吃了回光草。自己不知，却被我一眼看出来。但是，那野兽心尖肉从哪来的？”
明之谦道：“这里乃是平凉山脚，野兽自然是从山上打来的。”
陆冬河这时冷冷笑道：“世人都以心尖肉来说宝贵之物，你们可知道那心尖肉有多大？若是真的杀起来，得多少野兽的心尖肉能够一人服用一次。而且以魔殿的手段，要杀这全村人何其简单，为何要下毒？”
明之谦听罢，默然不语，良久方道：“这种药毒组合，常人难知。魔殿此番处心积虑，当有图谋。花师兄，你去寻那控铃人，结果如何？”
花重梦默默摇头，惭愧道：“那人身法太快，追不上他。”细想片刻，忽道，“当时偶见这位小兄弟拿出一物，却不知是在做什么？”
陆冬河面无表情的摸出那颗夜光珠，放在桌上。
花重梦脸上有些异色，道：“夜光珠？这夜光珠不似一般珠子，怎么像是被异物抽光了灵气？”
陆冬河听的脸上肥肉乱颤，只是不知想到什么，一言不发。
明之谦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忽然起身开门，望向陆冬河刚才回来方向，仔细抽抽鼻子，似是想到什么，脸上不禁变了颜色。
“陆兄，刚才可是想拿这夜光珠视物？”
陆冬河默默点头。
百灵看陆冬河一晚不乐，以为是这颗夜光珠的原因，便道：“回去找师父再要一颗好了，想必是师父匆忙之中拿错了。”
明之谦脸上现出些古怪神色。
花重梦亦然。
陆冬河默默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