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二十年悟

陆冬河醒来时，是躺在一片不知名的地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四处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当前所处的地方。

有大山清流，有百花争艳，但是就如当时的糊涂山一样，没有飞鸟走兽，显得很冷清。

他掐了自己一把，很痛。

“难道我已经死了？”

但是传闻中的地狱阴森丑恶，哪里能比得上这里的美丽。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可以陪自己聊天罢了。

想到这里，陆冬河默默一怔。

有人又能怎么样，多半也是要对自己喊打喊杀的吧。

陆冬河有些疑惑，他并不知道关于种妖术的种种，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出生于初阳城外，自己的老爹是一个猎户。

所以，此刻的他颇有些茫然。

我到底是人，还是妖？

我是人会怎样？我是妖又会怎样？

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陆冬河每一天都到处闲逛。他有时候甚至迷恋上了这里，在这里看不到那些人，就再也看不到那种异样的眼睛。

偶尔的时候，他会想起和自己有关系的那些人。最后又都变化成一张蒙着白纱的脸，他该怎样去面对她？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不知道生活了多久，也许一月两月，也许一年半载。直到有一天，他登上高山，在山顶不动不响的待了一个月。

日升日落，月升月落，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循环。

他忽然开始思考，日月本为阴阳两面，阴阳又相融一体，若是以白日为引，以暗夜为呼，又能否将这日月轮转之法，在呼吸吐纳中在体内形成一个循环呢？

从那天开始，陆冬河便终年都坐在高山之上。任由露水沾衣，尘土落在身上。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慢慢的有青草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那青草似乎是承接了日月光泽一样，蓬勃生长。

闪电奔雷，大雪风刀。

时光荏苒从陆冬河身边走过。

青草枯了又生，生了又枯。

大雨落了又来，来了又走。

“归去来”的引气之法，是观大山大河天地万物的雄浑壮阔，可行天风，悬瀑布。此时这些在陆冬河眼里却没有多少分别。

一切都只是个循环。

日月是个循环。

生死是个循环。

在这个世界中，太阳之后是月亮，月亮落了是太阳。人从轮回中体验生生死死，亦是不休止的循环。

陆冬河站在山顶，引气，从日升至日落。呼气，从月升至月落。首尾相衔，溶溶不止。

“日升月落只是表象，阴阳交融生死相依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一道火红色的影子从陆冬河体内走出来。

“你竟然悟通这一个道理。”

陆冬河脸上胡须疯长，又在瞬间回缩，淡淡道：“你才是妖。”

“你也是妖。”

陆冬河沉默不语。

那火红色影子中传出笑声：“在我沉睡时，你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而当你沉睡时，我的思想就是你的思想。但是，你既然想通了阴阳的道理，又为什么想不通你和我之间的道理？当年道祖传教时，可不就是一半人身，一半兽身？”

这火红虚影不曾出现时，陆冬河自然不曾知晓它的一切讯息。但是从他走出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开始，陆冬河已经发现自己脑海中凭空多了那么多的讯息。

“人与妖本就是一个阴阳循环。人的神魂强而肉体弱，妖的神魂弱而肉体强大，这两者之间正像是一个互补的阴阳循环。妖会了化形术之后，正是实现这种初步循环，是以才能修为快速增长。”

火红虚影道：“这就是种妖术的奥妙。妖种与人身肉体相合，大成之日时，神魂相融。肉体与神魂都各成一个循环，然后大融合。”

“你我如今仍是对立。”

“总有一天会相融一起。”

陆冬河走下山，那火红身影随即融入他的体内。

他站在山上，微微张口，吐出一个日月并悬。轻轻挥手，草木生死同安。

这片看起来孤寂的世界中，依旧只有山河植物。但是慢慢地，陆冬河听到了有一声鸟鸣，随后是无数只鸟从天空远处飞来。

一阵地动山摇，有无数走兽翻山越岭而来。

高山上有了虫鸣，深水中有了游鱼。

陆冬河这一次走遍这个世界，他在思考，思考自己在哪，思考自己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终于醒悟过来。

这竟是他的内心世界。

他被阿璃最后的幻术引导，再加上他内心的恐惧和迷茫，最后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心里。难怪竟感觉不到那妖刀的痕迹。

想到阿璃，陆冬河心中一突。

阿璃用最后的幻术把他到自己的内心世界，自然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他。但是同样的，若是他走不出这里，也将彻底的被困在这里。

此刻，他思考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阿璃呢？

一声长啸，这一片世界中百草尽枯，走兽尽灭。又一声长啸，万物重生。

但是他仍走不出这里。

陆冬河撞毁一座座大山，撞断一条条大河，即使他如今悟透阴阳至理，竟仍被困在自己的心里。

火色人影从他身体中走出来。

“这既是心的世界，当然只有无心才能走的出去。”

“我如何才能做到无心？”

“我无心。”

陆冬河看着那火影。

那火影声音淡淡，没有哀伤：“最后一只凤凰，浴火重生。最后一个妖种，千年轮回。我早已经无情，既然无情，何处谈心？”

……

世间传言，二十年前，正道杀上落凰山，擒妖女一名。锁至冥台，承受戮魂之苦，静等凤凰上冥台。

二十年后，凤凰重现落凰山，陆冬河持刀上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