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要争口气
这一夜,是谢晚桃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她似乎连梦都没做,一觉醒来,便已是大天亮。
经过这场闹剧,邹义堂媳妇是生生给吓破了胆,今后,或多或少能收敛一些。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件事,无论今后她再说什么,山坳里的人也都不会轻易相信了。
这也算是给松花坳除了一害吧?谢晚桃从床上做起来,冷冷哼笑一声,慢吞吞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谢老三仍在桂花树下睡着,呼噜震天响。没有谢老爷子的允许,家里人谁都不敢把他搬进屋,所以昨晚,他在院子里幕天席地,睡了整整一宿。
谢晚桃看见他便觉得胃里直翻搅,一脚从他身上横跨过去,走出院子。
谢家的早点摊子已经摆了起来,早桃和邓氏正忙活着将蒸笼端到火上。见她俩动作有点吃力,谢晚桃便赶上前,搭了一把手。
“大伯娘,姐,你们怎么不叫我一声儿?”她吸了吸鼻子,仿佛仍旧有些无精打采地道。
没办法,做戏做全套,昨晚上哭得像个泪人儿,若今天一大早便什么事都没有了,还像往常那般活蹦乱跳,恐怕难免会惹人怀疑。
“哎呀四丫,你咋出来了?”邓氏扭过头来一见是她,顿时满面怜惜之色,“这孩子,昨儿受了大委屈了,瞧瞧,眼睛今天还红通通的哪!你爷你奶奶都说了,今天不让你干活儿,快去,回屋歇着,这儿有我和你姐,出不了岔子的,啊?”
“是啊四丫,你就回屋去吧。”早桃也附和道,顺手将谢晚桃往旁边拉了拉,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再告诉你一件好事,早晨哥一起床就去邹家堵邹溪桥,终究还是摁着他揍了一顿。他爹就在旁边看着的,没敢言语。”
谢晚桃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邹溪桥并没有得罪她,但昨晚冯氏为她心疼成那样,让邹义堂两口子感同身受一番,她觉得没什么不对。
说白了,这世间就是这样现实,像冯氏那般一味退让,很多时候根本无法给自己换来同等的尊重,反而,会被人愈加骑到头上。经过这次,邹义堂媳妇最好能管住她的嘴,皮绷紧一点,如若不然,她不介意让昨天那惊魂之夜再来一次。
至于那谣言的真正来源……
她抬头看了早桃一眼:“姐,那我先回屋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因为这个人是早桃,所以,她不想轻易下结论,尽管她心中的怀疑已经越来越深重。
回到西屋中,恰逢冯氏坐在炕上做针线,手中仍是那只小虎头鞋。不消说,这自然又是熊氏安排给她的活计。
谢晚桃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道:“娘,我来吧。”
冯氏将鬓边乱发别到耳后,抿着嘴唇笑了:“我小闺女的针线是最好的,比我强多了,你肯帮忙,娘自然乐得轻松。”
她脸上虽然是笑着的,然而一低头,眼泪便掉了下来。
“娘——”谢晚桃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怎么又哭了?我没事儿了,真的。”
“闺女,娘没用,护不住你,让你被外头人这么编排。”冯氏掩住了脸,“那邹义堂媳妇,平日里跟咱家不是挺好?前儿你和三丫生病,她还来帮了不少忙,昨儿怎么就……”
谢晚桃唇角一挑,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搁下手中的活计。
“娘,你还不明白?”她冷冷地道,“昨天的事,归根结底,是谁造成的?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我不会心虚。可无论如何,我的的确确被人编排了一通。如果不是爹在外面喝醉了酒,吐了人家一地,会被人家捉住由头,跑来家里将这些话说出来吗?”
冯氏低头不语,好半天才嗫嚅着道:“我知道你爹的确是错得厉害,可是,你爷爷把他扔在院子里一天一宿,这会子还不让进屋,已经是罚他了呀!”
“这也算罚?”谢晚桃闭着眼摇了摇头,“娘,你心里明明是有数的。我敢保证,晚饭之前,爷爷肯定就会把爹叫回上房,训斥一通,这件事便就此完结。我爹表面上对爷爷怕得厉害,可你何曾见他真正将爷爷的话听进去哪怕一丁点儿?他那个人,惯会得寸进尺,你越让着他,他便越是欺负你。他一次又一次地惹麻烦,这次是我遭殃,那下回呢?难道你真想看着他祸祸我还有我哥我姐一辈子?”
冯氏动了动嘴唇。她很想说什么,但万千话语涌上,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谢晚桃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指甲掐进手心里。
老实本分不是错,甚至可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美德,但正是这样的美德,却往往会成为枷锁,缚住人的手脚,让人动弹不得。面对谢老三这样的人,冯氏若一味忍让,那便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最佳诠释。
“娘。”谢晚桃决定再努力一次,尽全力说服冯氏,“娘,你替你自个儿,替我、我哥还有我姐想一想,行不?我们不过是想要爹爹时常在身边,没有一身酒臭,没有人见天儿地上咱家告状,他能够清醒地陪着我们兄妹三个。平常和我们一块儿玩,要是我们犯了错,他就罚我们,当爹的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们三个,有爹跟没有一个样?”
“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要是换一户人家,当爹爹的,早就头一个冲出来保护自己的闺女了,可他呢?我被人指着鼻子说我是……那时候,他在哪儿?他喝醉了酒像滩烂泥似的躺在咱家院子里!如果连自己的爹爹都指望不上,我还能指望谁?”
冯氏越听越难过,再想到昨晚那情景,更是心里如刀绞一般。
“那……”她试探着开了口,“那你想让娘咋办?”
“娘,我想让你挺起腰杆来。”谢晚桃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不是阿猫阿狗,更不是他买回来的下人,凭什么要被他呼呼喝喝?你得给自己,给我们兄妹三个争口气,否则,往后咱的日子还有活头吗?你听我说,今天晚饭后……”
她凑到冯氏耳边,叽叽咕咕了一番。
冯氏听完愣了半天的神,许久方才点了头:“我……我试试吧。”
谢晚桃说得没错,这日晚饭之前,谢老爷子果然将已经醒酒的谢老三叫进了上房,劈头盖脸疾言厉色地给了他一顿臭骂。谢老三善于认错,当场便涕泪交流,再三表决心说往后一定不再犯。谢老爷子明知他的话信不得,却似乎也再没有别的办法,挥挥手将此事丢开,允了谢老三上桌吃饭。
谢晚桃相信,在谢老三的事情上面,四郎和早桃肯定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因此事先便和他们通了气。在她的催促下,一家人把饭吃得飞快,早早便放下了碗,借口说有事,迅速回了西屋,将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门外传来一阵毫无章法的脚步声,紧接着,谢老三便叫起门来:“把门关的这么严实干啥,吃饱了撑的?给我开门开门!”
冯氏的手抖了抖,用含着怯意的眼神望向三个孩子,四郎、早桃和谢晚桃不约而同地冲她摇了摇头,压低嗓子异口同声道:“不行!”
“咣咣咣!”砸门的声音愈加大了起来:“我说你们是死在里头了?赶紧给老子把门开开,要不然,过会子可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