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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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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秋冬,由于谢老爷子的重病,谢家上下变得无比平静。

谢老三仿佛与酒彻底断绝了亲厚的关系,虽不上山捕猎,却也不见他闲着,每日价只窝在西屋中,往往夜深了,房中仍然亮着灯火,除了隐约传来的沙沙翻书声,再听不见任何动静。

谢晚桃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家中查探,箱笼、被褥、衣柜甚至炕洞里,统统都没放过,始终不曾寻到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三郎口中那封神秘的“信”,就像是根本只存于臆想中一般。

但谢晚桃心里很明白,在她陪同谢老爷子去厚德堂治病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谢老三忽然如此用功读书,目的也只可能是一个——他要参加来年的春闱。

在南楚国,通过考科举来为自己谋得一个好未来的人不计其数,有许多人,甚至到了五六十岁的高龄,仍然不愿放弃,每三年一次,准时踏入考场之中,势要取得一个功名。谢老三如今也不过三十二三岁的年纪,之前好像又已中过进士,去参加春试,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谢晚桃唯一觉得离奇的,就是谢老三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隐约知道谢老三从前是个读书人,可是无论怎么说,他也已经扔下书本十多年了,猛然间想要捡起来,又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些年来,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烂泥一块,除了喝酒,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有心气儿?

对于谢老三突然开始读书用功一事,谢老爷子由于生着病,似乎并没有察觉,而万氏——谢晚桃是不相信她对此一无所知的,只不过,她采取了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与其说是真的希望谢老三挣个功名回来,倒不如说,她是希望自己这三儿子心中能有个寄托,正经一点,不要再如同从前那般烂在酒里。

万氏和谢老爷子能对这件事泰然处之,谢晚桃心中,却觉得非常不安稳。

谢老三忽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绝不会是没有原因的,不久之前他收到的那封信,一定给了他某种莫大的希望和支持。而在谢家一户认识的人当中,最具有此种能力的,唯有涂善达。

这个念头从谢晚桃脑子里冒出来,自此便再消散不去,并让她更加坚定了涂善达对谢家必有所图的想法。若此事真与他脱不开干系,那么他分明是要在谢晚桃两姐妹和涂靖飞的婚事上面,再添一把柴啊!

爹娘对子女的婚事有最直接的决策力,如今涂善达从谢老三这边下手,就不由得让谢晚桃心中愈加焦躁起来。她思前想后,总觉得无法彻底放心,干脆就缠上了冯氏,满口中央告着让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自己。

冯氏先是不允,推说此事与小孩子无关,后来,又端出万氏和谢老爷子作威胁,称这件事不是小孩子能打听得的。谢晚桃哪里会怕?顺着她的话就道,如果冯氏不告诉她,她便“自己去问爷爷和奶奶,反正左右不过挨一顿打罢了”。冯氏被她纠缠得没办法,口风也就软了下来。

“这件事你既实在想知道,娘告诉你也没什么,可四丫,这事儿在咱家是不能轻易提起的,一旦说出来,不止你爹,就连你爷爷也会非常生气。你听我说完了就当没这回事,知道吗?”

谢晚桃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答应,冯氏这才略有些迟疑地缓缓道来。

“说出来,或许你会不相信。别看你爹现在这样,从前,他可不仅仅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更是个学识广博,很有名声的大才子。他……”

冯氏不过说了这两句话,谢晚桃立刻瞪大了眼睛。

谢老三?大才子?这两者之间有一点关联吗?简直是在开玩笑!

冯氏睨了她一眼,唇畔微扬,难得地露出一丝带着羞怯的笑意:“怎么,你不相信?你还真以为自己的爹爹生来就是那副模样?当年,他可是连夺乡试和会试两元魁首,若是殿试再拔得头筹,那便是货真价实的三元魁首状元郎!”

谢晚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这废物一般的爹爹,竟有如此来头?从他现在的情形来看,可压根儿一点也瞧不出哇!谢老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能有办法将自己从一个学文广博、人人称羡的大才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偷偷瞟了冯氏一眼,试探着问道。

冯氏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咱们搬来月霞山的那一年,正是举行春闱和殿试的时候。你爹在春闱之中拔得头筹,无论是他的同窗,还是城中的百姓,凡是对此事有一点关心的,都万分笃定,状元郎的名号必落到你爹头上,不作第二人想,你爹当时,自然也是信心满满。我们俩成亲得早,那时候,四郎已经两岁多了,你和三丫,却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每日里你爹挑灯夜读,我都会给他渥上两个糖水鸡蛋,他那时,还会微笑着和我说谢谢……”

曾经举案齐眉的夫君,变成了眼下这副情状,说到底,心中最难过的那个,一定是冯氏。

“殿试原本定在四月举行,孰料,忽然打起仗来,由于战事吃紧,当时的圣上也都亲自督战,所有的事情都耽搁下来。不过,当时有消息称,只要战争一结束,便会立即补办殿试,当届的贡士,皆可如常参加。你爹原本还并不担忧,只管在家安安心心地等待,这一等便是两个多月,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有了你和早桃。可……后来,你爷爷忽然决定要领着全家搬来月霞山,你爹满心的希望,也便就此落空了。”

谢晚桃心下了然,轻轻点了点头。

怪不得谢老三对于谢老爷子和整个谢家有这么大的怨气,怪不得他破罐子破摔,每日与酒为伍,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更怪不得他会在后院中,对涂善达说出那番“说不定已经进了翰林院”的话。如果当年,谢老三真的中了状元,他的仕途就算不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也至少不用再为自己的前途奔忙操劳。换做是谁,忽然遇上这种事,恐怕也不能泰然处之吧?

她忽然对谢老三产生了一丝同情。她的这个爹爹,或许对他们兄妹没有尽到任何责任,或许像烂泥,像废物,但如果当年不是搬来了月霞山,他本不该拥有这样的命运啊!

“可是……”谢晚桃想了一想,接着道,“难道爹就不曾跟爷爷努力抗争一下?这么大的事,说什么也不能由着爷爷一个人做主吧?况且,爷爷到底为什么一定非要离开京城,搬来这月霞山不可?”

“怎么没有?”冯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爹当年,能使的招数,全都使了,甚至寻死,都未能动摇你爷爷分毫。就在我们来月霞山的路上,他还妄图偷跑过几回,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吃不得苦,轻易就又被逮了回去。至于你爷爷为什么执意要搬来这里……四丫,不是娘想要对你有所隐瞒,这件事,就连大丫,也未必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其中牵连实在太广,真的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打听的,娘,实在不敢,也不能说。”

谢晚桃有些泄气,但同时她也清楚,今天冯氏已经说了太多,再想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来,几乎难如登天。也罢,反正当初万氏也在她面前承诺过,总有一天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只是时候未到。那么她就且等着看吧,不管万氏说话是不是算数,等她再大些,总能寻到机会问出来。

她隐约知道,当年那一场战乱,是由于圣上的某个儿子起兵夺位,一场仗整整大了三年。三年之后,新皇登基,朝中自然大换血。传说中新皇是个惜才之人,对于那些在三年前考中贡士的人才们,他给予了第二次机会,特许他们可直接参加殿试,并在第二年开了恩科。然而谢老三却错过了这两次机会,并一耽搁就是十多年。如今虽要重新考春闱,却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而且,必然有人从中牵线。

“娘,对于科举的事情,我实在不太懂。”谢晚桃低着头费力思索,无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脑门,“我就是弄不明白,这考春闱,总得报名吧?我爹成日呆在家里,又从不曾出门,是谁替他报的名?”

“这个……娘也回答不了你。”冯氏摇了摇头,“自打搬来松花坳,你爹便像变了个人,你也该清楚,他平素是不怎么搭理我的。他只说已经获得了参加春闱的资格,至于这资格从何而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谢晚桃的目光从冯氏面上扫过,分明看见她垂下眼皮,似乎在闪躲着什么。

其实,冯氏或多或少也应该心里有数,此事与涂善达必然脱不开干系,而谢老三一旦得了涂家的恩惠,就必然得付出些代价。这所谓的代价,说起来也并不多难,十有八九,就是将他的闺女嫁给涂靖飞。

当初在涂善达第一回上门的时候,谢晚桃曾一字一句地吩咐过她,万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而现在,冯氏的态度表明了对谢老三参加春闱的事不阻拦,在女儿和夫君之间,她选择了将夫君的前途摆在更重要的位置,想必在面对谢晚桃的时候,她也难免有些心虚吧?

谢晚桃垂下眼帘,眸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很好,很好,这涂老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前世她和涂靖飞你情我愿,倒省却了涂善达的不少功夫。而今生,眼看事情棘手,他便屡出奇招。重新回到这世上,这就是老天爷赏给她的试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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