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宋江夜走清风寨（肆）
都监黄信一人骑了快马。丢盔弃甲地一路奔回清风镇上大寨内。赶紧点起寨兵人马。紧守四边栅门。黄信定了定惊魂。当下便写了申状。叫两个教军头目。飞马报与慕容知府。
那知府听得飞报军情。紧急公务。连夜升厅。对着残烛看了黄信申状。不禁心里一惊。当下拍案怒道：“反了他个花荣。竟敢结连清风山强盗來威逼清风寨的安危。等我差人将这厮砍了。头颅须得在南城楼上挂个七天七夜。事在告急。早遣良将。保守地方。”知府想到这里。左右寻思。最后断定一个人。当下连夜便差人去请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秦统制。急來商议军情重事。
慕容知府想到的这人。原是山后开州人氏。姓秦。讳个明字。因他性格急躁。声若雷霆。以此江湖上人人都呼他做“霹雳火”秦明。祖上是军官出身。使一条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
那人听得知府请唤。连夜便迳到府里來见知府。各施礼罢。那慕容知府取出了那黄信的飞报申状來。教秦统制看了。
秦明读罢。不禁大怒道：“花荣竟敢如此无礼。不须公祖忧心。不才当下便点起军马。不拿了这贼。誓不再见公祖。”
慕容知府道：“将军若是迟慢。恐这们去打清风寨。”
秦明抱拳答道：“此事如何敢迟误。当下连夜便点起人马。來日早行。”
知府大喜。敢忙叫下人们安排酒肉干粮。先去城外等候赏军。
秦明听得花荣反了。怒忿地上了马。奔到指挥司里。当下便点起一百马军。四百步军。收拾了军备便先带出城去集结。
却说慕容知府先在城外寺院里蒸了馒头。摆下大碗。烫下酒。每一个人三碗酒。两个馒头。一斤熟肉。方备办得了。却望见军马出城。引军红旗上。大书：“兵马总管秦统制。”慕容知府望见秦明全副披挂了出城來。果然是英雄无比。秦明在马上见慕容知府在城外赏军。慌忙叫军汉接了军器。下马來和知府相见。施礼罢。知府亲自与秦明倒了。端将起一碗酒來。将些言语嘱付秦明说道：“善觑方便。早奏凯歌。”赏军已罢。放起信炮。秦明辞了知府。飞身上马。摆开队伍。催趱军兵。大刀阔斧。迳奔清风寨來。
原來这清风镇。却在青州东南上。从正南取清风山较近。可早到山北小路。却说清风山寨里这小喽罗们探知备细。报上山來。山寨里众好汉正待要打清风寨去。只听的报道：“秦明引兵马到來。”都面面觑。俱各骇然。
花荣便道：“你众位都不要慌。自古‘兵临告急。必须死敌’。教小喽罗吃饱了酒饭。只依着我行。先须力敌。后用智取……如此。如此。此计可好。”
宋江听了。当下一拍大腿。连声叫好道：“好计。正该是如此行事。”
当日宋江、花荣先定了计策。便叫小喽罗各自去准备。花荣自在清风寨上选了一骑好马。一副衣甲。弓箭、铁枪都收拾好了。山寨的喽啰们也整装待发。就等官兵來了。
而此时秦明也领兵來到清风山下。离山十里下了寨栅。次日五更造饭。军士用罢。放起一个信炮。再奔清风山來。拣宽阔的去处。摆开人马阵势。犹如奔雷般地擂起战鼓來。秦明听得自己阵里的鼓声隆隆动地。心想这气势定然将这山上的贼人唬得屁滚尿流。
可就在秦明想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得山上锣声震天响。从山门里道处飞下一彪人马出來。秦明勒住马。横着狼牙棒。睁着眼看时。却见众小喽罗簇拥着小李广花荣下山來。
花荣到得山坡前。一声锣响之后。喽啰们也摆开阵势。花荣安坐在马上手里持着长枪。朝秦明唱了个喏。一副毫不把秦明放在眼里的蔑视模样。
秦明看着不禁怒火中烧。开口大喝道：“花荣。你祖代是将门之子。朝廷命官。当初抬举你。命你做个知寨。掌握一方安定。食禄于国。有何亏你之处。为何如今却去结连贼寇。反背朝廷。弄得清风之地。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今日特來捉你。晓事的快快下马受缚。免得让我腥手污脚。”
花荣陪着笑说道：“秦总管。几日不见这脾气还是这般火爆。这话说得倒也像你。我不怪你。不过。我倒是要问问。总管可曾想过。花荣世代将门出身。我如何肯反背朝廷。。实是被刘高这厮。无中生有。官报私仇。逼迫得花荣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权且躲避在此。望总管详察救解。”
秦明听了。眉头一蹙。喝道：“你兀自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还这般花言巧语。煽惑军心。看我來取你。”说道这里。当下便再沒甚好说。喝叫左右两边擂鼓。
秦明一催胯下战马。便轮起手里的那根狼牙棒來。直奔花荣而去。
花荣看了。不惧反笑。说道：“秦明。你这人原來这般不识好歹。我有心饶让你。也不过是我念你是我的上司军官。你道是俺真个怕你。”说罢。便纵马挺枪。催促战马。直奔秦明。
两个飞奔出阵前來。兵刃相交。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过了四五十回合。打得难解难分。更是不分胜败。
花荣看着那秦明杀的越來越专注。当下便卖了个破绽。拨回马头。望山下小路就走。秦明被这虚招晃了一晃。不禁大怒。想也不想就崔马赶将上來。
花荣把铁枪往马侧的枪环上带住。把马勒定。左手拈起弓。右手拔箭。拽满了弓。扭过身躯。便望秦明盔顶上。食指一松。便是一箭。
只听得嗖的一声。那箭正中盔上。射落斗來大那颗红缨。却似报个信与他。秦明瞧见吃了一惊。不敢向前追赶。霍地勒住了马。拨回马头。回到大道上來。只是。这心里却不好受。他方才勇猛无比地追杀过去。非但沒有将人擒杀。却还丢了头盔上的红缨。这般走一遭回來。实在是脸面无光。
秦明方才折了脸面。当下正要寻回來。恰要赶杀。却见众小喽罗哄一声响地都上山去了。花荣自从别路。也转上山寨去了。
秦明见那些喽啰都走散了。心中越怒。不禁喝道：“叵耐这草寇无礼。给我杀。”当下便喝叫鸣锣擂鼓。率领众官兵取路上山。
众军当下得令齐声呐喊。步军先上山來。转过三两个山头。只见上面擂木、炮石、灰瓶、金汁。从险峻处打将下來。向前的退后不迭。早打倒三五十个。阵脚顿时大乱。一哄直往后涌。踩伤踏伤无数。沒得法子秦明只得再退下山來。秦明怒极。不甘就此罢休。便带领军马绕上山來。四处寻路。可寻到午牌时分。突然听得西山边上一片锣响。树林丛中闪出一对红旗军來。
“他们在那里。随我杀过去。”秦明大喝一声。挥起狼牙棒便朝那边奔去。
可是。就在秦明引了人马赶将去时。却锣也不响了。红旗都不见了。秦明再四下里看那路时。附近又沒正路。都只是几条砍柴的小路。到处都是乱树折木。交叉当了路口。又沒有一条上的山去。正待秦明索性差军汉们开路。只见一个军汉飞奔來报道：“东山边锣响。一阵红旗军出來了。”
秦明听得大惊。赶紧引了人马。飞也似奔过东山边來看时。一样是锣也不鸣。红旗又不见了。秦明纵马去四下里寻路时。都是乱树折木。塞断了砍柴的路径。还不等秦明开口骂人。这时候。只见探事的又來报道：“西边山上锣又响。红旗军又出來了。”
秦明愤愤不平地呸了一声。便拍马再奔到西山边看时。果然。又不见一个人。红旗一样是沒了。
秦明被耍了这几遍。心里被气的要死。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道：“这伙贼鸟。耍你大爷。有本事真刀真枪地來干一场。玩什么猫猫。”
就在秦明在这西山边气忿不平的时候。又听得东山边锣声震地响将起來。秦明火大起來。急忙带了人马。又赶过來东山边看时。又不见有一个贼汉。红旗都不见了。
秦明怒从火起。猛然抡起拳头朝着胸脯咚咚就是几拳。当下又要赶军汉上山寻路。就在这时候。又听得西山边再一次发起喊來。
“娘的。又來又來。就不信他们能飞上去不成。一定藏身在哪里。走。”说着。秦明提起狼牙棒。怒气冲天地大驱兵马投西山边來。山上山下放眼看时。并不见一个人。方才还在这里张牙舞爪的人眼下却一个都不见了。当真像是人间蒸发。让秦明好生恼怒。当下二话不说便喝叫军汉两边寻路上山。也差人四下寻贼人的身影。
可是搜寻了半晌却不见半个人影。这时候。阵队之中有一个军人禀说道：“这里都不是正路。除非东南上有一条大路。可以上去。若只是在这里寻路上去时。惟恐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