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瓦砾场秦明灭门(叁)
宋江显然对于这一夜忙活的结果很是满意。当下将宴席铺展开來。大碗筛酒。大口吃肉。
此刻的花荣坐在席上。因为心里为方才宋江许配小妹的事甚是担忧。这脸面上就不似之前那般痛快了。心里存着事。喝起酒來也沒了那份豪爽。秦明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已有计较。晓得这宋江众人之间也有那么一些缝隙可以利用。不管怎地好歹也算是在迷茫处境中显露的一丝引导。而坐在上首席位上的宋江也沒有忽略掉花荣这细微的变化。
宋江干笑两下。微微扭头看着花荣说道:“花贤弟。怎地见你脸上似有愁云。莫非还在为清风寨的事情担忧。”
“呃……”花荣像是被宋江这一说。突然醒了似的。带上平时的笑容。來说道:“沒有……只不过是这一夜累了些罢。”
宋江收起了笑容。忧郁和淡淡的愁苦渐渐地爬上了宋江的脸上。宋江端起酒碗來猛然灌下肚子里。一抹嘴角这才开口说道:“贤弟。你们相知相亲。你心里怎地想。为兄怎地能有不知。我知道你还担心困在清风寨的家眷。你放心。为兄既然答应了。我们今夜便商量个计策。明日破了那清风寨接了宝眷一同上山來快活。”
“多谢大哥惦记。”花容说着便起身做了一礼。
宋江请花荣坐了。当下又说道:“青州府眼下沒有精力來多管闲事。现在清风寨也就是一个孤城。那镇三山黄信一个人也守不住多久。花贤弟对清风寨最熟。不知可有甚小路。紧接进的寨子里。”
花荣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原先是有一条小道可走的。但是早在一年前。应为暴雨发了山洪。一并连同那条小道都冲毁了。大量山石将路封死了。这一年下來。只怕早就乱草丛生。走不得人了。眼下黄信一定会把守住那唯一一条相同的道路。若是带兵强攻。我们只怕要在地利上吃不少亏。”
“山上有多少盾牌。”宋江问矮脚虎王英说道:“多备些盾牌。休息一日。明夜午时。咱们实在不行便悄悄杀过去。”
“进入清风寨的道路。你们也是晓得的。两边都是山路。人家也并非真个备了弓箭在那里。只要带几根铁杵杆子去。我等过路时。就算是将盾牌拼的再密不透风。也顶不住人家的滚石檑木。”郑天寿说道。
“山上有沒有伏兵。我们倒是可以散布些人马出去打探。这个也倒是不打紧。若是人有埋伏。那另当别论。我看那黄信吓得屁滚尿流。也不一定会有胆子出了寨來。分出兵力去沿途埋伏。”矮脚虎王英说道:“给我百十來人。我敢打头阵先往里面走一趟。”
光是哥哥去了。只怕还不行。白日里我们也可以派些精明能干的小厮混进清风寨上去。等到半夜咱们兵马欺近。便在寨子里四下放火接应。到时候。里应外合。必然打那黄信个措手不及。”燕顺说道。
“这个说起來倒是不错。可是。只怕这路子行不通。黄信被你们哥三个合力杀退。一会寨里必然紧缩寨门。不得任何人随意出入。在城里。更是会严加排查。且不说混不进城里去。就是混进去了。只怕也沒有个藏身之处。到时候一样被搜出來断送了性命。”花荣摇摇头说道。
“这些不行那也不行。倒是怎地才好。我们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却不是成事的法子。按理说。这清风寨急攻于我等无利。可是。花荣兄弟的家眷在里面。一刻等起來都嫌长。明日不论如何。也得动手。”宋江说的铿锵有力。这话句句掷地有声。
花荣听了。当下心里一暖。心里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直沒有说话的秦明这时候。悠悠地开口说道:“要拿下清风寨。这事容易。不须众弟兄费心。我秦明一人一骑足矣。”
“哦。莫非秦兄有什么妙计。可以唾手得城。快快说來。”宋江很是认真地看着秦明说道。
秦明不紧不慢地说道:“沒有什么妙计。不过。靠我秦明去说服。十有**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将这清风寨拿下。到时候。不但可以不然花知寨的家人担惊受怕。也不必两军血刃伤了元气结了梁子。这一來。黄信那人也同花荣一般。都属于我的管辖;二者是我秦明点拨教他的武艺;这三者。黄信和我关系最好。明日我先去叫开栅门。只需要一壶酒一席话。便定然可以说得他入伙投降。到时候顺带取了花知寨宝眷。拿了刘高的泼妇。与仁兄报仇雪恨。也算是我秦明的投名状。如何。”
宋江大喜。不禁喜得站起身來。把盏相对说道:“若得总管如此慨然相许。却是多幸。多幸。”当日筵席散了。各自歇息。次日早起來。吃了早饭。都各各披挂了。秦明上马。先下山來。拿了狼牙棒。飞奔清风镇來。
秦明此番主动要下了山來。并非真个如他所言。是为了宋江打下清风寨做什么投名状。其实。秦明心里明白之极。清风寨已经是孤城一座。青州府自顾不暇。自己作为青州的兵马督监都落了野。哪里还会有人会带兵前來救急。其实秦明听得宋江的意思。并不愿意明天去强攻。而是放下时日來。把守住清风寨向外的要道。将清风寨困住慢慢消磨。可是。不管哪样。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样。必然会城破。而那时候黄信是生是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番秦明出來这一侧是救黄信的性命。二來若是将黄信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在清风山上。也有个相互照应的人。这三來。顺带“救”了花容的家眷。也会落个顺水人情。日后慢慢拉拢花荣往自己这边來。等往后定了个去处时。一发结果了宋江等众。一起再投他处去过活。
话分两头。却说黄信自从那日驰马逃回到清风镇上。便赶紧鸣锣召集镇上的军民。点起当地的寨兵。晓夜提防。牢守栅门。可是。因为兵马不精。大多是庄家汉子临时纠结起來的。不能与那些整日舞刀弄枪的山匪喽啰相比。而那日一战。黄信也略略晓得了他们的本事。那三个山大王也都有些本事。若是一对一的來。真说不得谁输谁赢。可是。这三个却分明就不讲那些理。见着人來便一拥而上。而此番宋江和花荣又被他们劫走。若是一同寻上门來。岂不是落得黄信又是一个应接不暇。因此躲在寨子里。将各处寨门紧缩了。不准任何人出入。更是不敢出战。只是时常差人出去探听。过了一夜仍然不见青州调兵策应。
当日只听一个寨兵慌忙跑到厅上來报道:“栅外來了一个人。自称是青州府的秦统制。”
“秦总管來了。”黄信听得心里一喜。一拍扶手便站起來叹道:“秦总管來了。这下可有救了。快快与我前去迎接。”黄信当下便扯开步子往外走。那报信的小厮赶紧跟着。
黄信一面小跑着走。一面幸喜地问那报信小厮道:“你见秦总管带了多少人马來。”
报信小厮咽了口唾沫。一字一顿地说道:“沒有兵马。”
“什么。。”黄信听得猛然刹住脚步。说道:“你说什么。。”
“就一个人。独自骑了一骑马到了寨前來。叫‘开栅门’。”那报信的寨兵越说越低。像是怕黄信生气一般。最后连那个“门”字都说的若有若无。
黄信听了。满心的欢喜顿时凉了半截。有些不可思议。当下让他愈发着急便上马飞奔到门边看时。果然是一人一骑。又无伴当。黄信便叫开栅门。放下吊桥。迎接秦总管进了寨里來。直到大寨公厅前下马。请上厅來。叙礼罢。黄信开口便问道:“可是知府大人派恩公前來。怎地总管缘何单骑到此。兵马存在何处。”
秦明叹了一口气。当下先说了损折军马等情。后说:“当初听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縌财仗义。结识天下好汉。谁不钦敬他。如今见在清风山上。我被这……唉。先不提这事。我今次也在山寨入了伙。你又无老小。何不听我言语。也去山寨入伙。免受那文官的气。”
黄信答道:“既然恩公在此落草。黄信安敢不从。只是不曾听得说有宋公明在山上;今次却说及时雨宋公明。自何而來。”
秦明笑道:“便是你前日解去的郓城虎张三便是。他怕说出真名姓。惹起自己的官司。因此只说自己是张三。”
黄信听了。赶忙一跺脚说道:“若是小弟得知是宋公明时。路上也自放了他。一时见不到处。只听了刘高一面之词。险不坏了他性命。”
秦明一听就左右一瞧。见沒有旁人便微微摇头说道:“贤弟。在这里。我也就你这一个亲近了。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个明白。”
黄信见秦明一脸严肃的样子。当下笑容也从脸上收敛了。突然离席对着秦明扑通一声跪了下來。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大哥。有话你直言便是。我黄信你是知道的。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