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晴天霹雳
“酬勤助理，拉我进去。”
摸黑回到家，已经过了十点，父亲张远已经睡了。张扬简单冲洗，便躺到床上，对酬勤助理发出指令。
“很高兴为您服务。”
意识很快出现在酬勤空间，张扬挥手点开光屏。
“乔丹，费德勒，梅西，肖邦，迈克尔·杰克逊……”
看着光屏中一位位屹立在各个行业之颠的人物图像，即便张扬已经不止一次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却还是难免心头一阵火热。
谁不曾有那么一刻，幻想着自己代替屏幕里的明星或偶像，站在最闪耀的世界舞台上，在独一无二的聚光灯下，享受着所有人的欢呼和掌声。
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对于他，却充满了无限可能，甚至可以说，是触手可及！
心情翻涌了片刻，他终于还是平静下来，路要一步一步走，目前最重要的目标还是高考。
“酬勤助理，帮我模拟教室，我要开始复习数学了。”
“好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这间充满了超现代主义风格的空间陡然开始光线扭曲，张扬眼前一花，整个空间已然完全复制成了他的教室。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翻出资料，一切都一模一样。
“四个小时后提醒我。”
由于酬勤空间内的睡眠效果也是双倍，所以他只需要睡四个小时，而剩下的四个小时，自然不能浪费。
……
天光微亮。
由于是周末，张扬没有出去买早餐，而是自己到厨房里煮了一锅粥。
简单炒了一盘青菜，正要起锅的时候，客厅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张扬无奈地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泡面盒，端着菜走了出去：“爸！你都咳成这样子了，怎么还敢吃泡面？比赛前我就让你去看医生，你到底去看了没有啊？”
“咳……咳……看了看了，你没看我还拿药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张远，一身淡蓝色竖纹衬衫搭配浅灰西裤穿戴整齐，一头短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本就不俗的面容加上岁月的沉淀和终日与书为伴染上的书卷气，看起来沉稳而儒雅。
“你是说桌上那盒板蓝根？拜托啦爸，你儿子要缺几根筋，才会相信那是医生开的药？”张扬将菜放上餐桌，不满地将他的外套递过去。
“臭小子，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我跟你说，现在的医生哪里有什么水平，开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没病也吃出病来了。咳……咳……”张远接过外套，随手打开电视，坐到了餐桌前。
“我上次感冒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张扬撇撇嘴，打了碗粥给他。
“咳……别吵别吵……听新闻呢。”张远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开始转移话题。
张扬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拿这个老爸一点办法都没有，喝了几口稀饭，才开口问道：“爸，再一个多月就高考了，你想让我考哪个大学啊？”
“咳……”张远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我想？我想你就能考上？就你那成绩，还整天跑去打什么比赛，我想你考个北大清华呢，你能啊？咳，咳……”
“开玩笑！我再怎么说也是年段前五十好不好！”不能忍啊，张扬一口干光稀饭，梗着脖子，“你说！你说！要哪个学校，要是考不上我就不姓张！”
张远黑着脸，连咳嗽都忘了：“你敢不姓张试试！”
“呃，”张扬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说要考哪个吧，我都能给你考上去！”
似乎刚才一憋让气更不顺，张远捂着嘴，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张扬连忙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剧烈的咳嗽将近持续了半分钟才稍稍缓了下来，张远拍着胸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张扬手中的碗砰地一声掉在桌上！
满脸煞白。
张远一皱眉，顺着他的眼神，落到手中的洁白纸巾。
一片猩红！
……
张扬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迅速收拾着碗筷。
“没事的，”张远站在厨房门口，还在轻轻咳嗽着，脸上却一派轻松，“就是喉咙有点痛，可能是咳多了毛细血管破了。”
“咳……火气有点旺而已，不用太担心……”
“爸！”张扬一把关上水龙头，猛地转过身来！
他紧紧咬着牙关。
胸腔里的恐惧和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一个人！！！”
气氛陡然沉默。
他走出厨房，穿上自己的外套。
“我们去医院。”
“现在就去。”
……
车上一路无言，缓缓驶入第一医院。
张扬挂号，排队，在呼吸内科外等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响起了张远的名字。
张扬随他站起身，不知不觉间，拳头已轻轻握了起来。
今日正好有专家门诊，由副主任蒋元华坐镇。
“医生好。”张扬满脸笑容礼貌打着招呼。
蒋元华微笑点了点头，眼神落在轻咳着的张远脸上。
“诶？这是‘洗尘书屋’的老板吧？”
“医生你认识我？”张远的脸上微微有些错愕。
“嗯，买过几次书，”蒋元华笑了笑，没有多聊，“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张远到桌前坐下，用低巾捂着嘴：“嗯，咳了十来天了，一直不见好，早上还有点咯血。咳……咳……”
“咯血？”蒋元华眉头一皱，“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远看了站在身边的张扬一眼，声音小了点：“胸口这两天有点痛，偶尔会有点气闷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这样啊……”蒋元华沉吟着，表情有些凝重起来。
“医生，很严重吗？”张扬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蒋医生回过神，微笑地安抚道，“不用太担心，可能只是简单的呼吸道感染，具体的我们还是作个检查吧。”
“好。”张扬点点头，脸上的担心却没有稍缓。
“我建议是做个痰检和胸部CT，明天早上再来检个血，怎么样？”
“不用这……”张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扬打断，“嗯，全部作一遍。”
蒋医生笑了笑，开始写单据。
拿着医生开出的单据，两人再次去交钱排队，一路上张扬都绷着脸，张远跟在他身后，看着已然比自己还高的儿子，身体绷得紧紧地在各个窗口来回询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周末的医院人山人海，两人在CT室外等到将近十二点，才终于轮到张远。
做完CT，痰检的人已经下班，而CT的影片也要下午才能出来。为了下午能早点过来排队，两人没有回家，随意在医院外找了间饭馆解决中餐，便在医院的大厅里等候。
与他们一同想法的人显然不少，即便一上班就领了号，张远的痰检也接近三点才做完，而此时CT的影片也出来了。
虽然拿到了CT影片，但CT报告却还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出来。两人拿着影片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还是找到了蒋元华医生。
“蒋医生，怎么样了……”
蒋元华将三张影片摊开在桌上，来来回回地看了接近两分钟。随着他脸色越来越凝重，会诊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令人窒息，张扬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忍不住开口。
蒋元华抬头看了眼张扬，略微沉吟，却是向着张远问道：“张先生，还有没有其他亲属陪你过来？”
张扬的心底猛地“咯噔”一下，嘴唇瞬间没了血色！
张远眼皮一跳，身上的儒雅却是不减半分，微笑开口：“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蒋医生有话直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蒋元华这辈子不知见过多少病人，这一刻也不禁为张远的气度所折服。事实上，能理智接受事实的病人不少，但能镇定自若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洗尘书屋”的主人，身上真的有所谓读书人的“每逢大事有静气”。
收回目光，他指着其中一张影片上肺部的某个位置，对着两人沉声说道：“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恶性肿瘤。”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癌症。”
轰地一下！
恍若晴天霹雳！
他仿佛被一辆卡车迎面撞上，眼前一黑。恍惚回神，努力想要挤出笑容，声音却颤抖得厉害：“医生……你……会不会……看错了……”
蒋元华摇了摇头：“具体的结果要等明天连检血的报告一起出来才能确定，但这个结果……有很大可能。”
张扬还想再说什么，张远轻轻地拍了拍他后背。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蒋元华也站起来，放松了语调：“你先不用担心，事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肺癌对现在的医学来说并不是洪水猛兽，完全是有机会治愈的。而且只从这病灶来看，发现得还是相当早的，现在的肺癌早期治愈率在80%以上，你甚至可以将他当成一种慢性病看，放心吧。”
听了这番解释，张扬的心绪终于稍稍平复。张远则更加理智地问道：“咳……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蒋元华想了想，开口说道：“癌细胞的扩散和转移都非常快，所以癌症是越早治疗越好。如果你们相信我的判断的话，我建议你们今天就转到胸外科办理住院，明天作一个彻底的全身检查，判断有没有转移。没有的话，尽快安排手术。”
（直到今天才突然发现，原来“尴尬”不是九字旁而是尤字少一点，这真是让我非常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