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平行宇宙

十轮血月高悬九天，深红的世界之中，七尊林泽正在围杀沐红鱼。

战斗的波动震荡起漫天的烟尘，血雨腥风乱卷，就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这看起来极为不对等的战斗持续了很久，战斗的双方气息在不断地消耗着，画面似乎在崩溃，七尊林泽很快崩掉了一尊，只剩下六尊。

“真是没想到，你的御灵道竟然已经修炼到了这种地步，但这来自六座平行宇宙的林泽，战力似乎并不怎么样啊！”

沐红鱼嘴里咳出了大块的血块，面色被血色的纹路所侵蚀，她眸子极冷，不断地轰杀，同时也被轰杀着。

黑发林泽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控制着他，让他对沐红鱼出手，他心中震撼，根本不知道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世界上，竟然有六尊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修士，而更为恐怖的，从气息波动来看，大家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这是轮回符文在作怪！”黑发林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心中激荡之下，那沐红鱼却已经一掌拍来，澎湃的力量立刻将他淹没。

嗡！

空间震荡，画面陡然崩溃，平静的湖面之上，有层层的涟漪莫名其妙地开始涌起，林泽瘫倒在地，双腿发软，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

“怎么回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林泽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不断地扫荡着四周，直到完全确信了此地的确就是神纹宗江城的洞府之外，才松了口气。

刚才的一幕，太过可怕！

那到底是在轮回中的匆匆一瞥，还是的确真切地发生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声苍老的声音忽然在林泽耳畔响起，林泽一个机灵，心脏都快停止了。定睛一看，只见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的江城慢悠悠地坐在了林泽的身前。

江城老了，已经走到了他人生的最后，枯槁的肌肤之下，没有一丝的生机，只有浓重的死气在流转。

林泽沉默了，看到江城这个样子，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痛到不能言。

分明数月之前，他还在江城的教导之下，感悟着第七轮回道，这转眼之间，怎么就成了这样。

江城，真的快要死了。

生机断绝的江城很坦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没什么好悲伤的，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人，死了，自然也就死了。

倒是临死之前，竟然能够看到穷尽自己一生心力的第七轮回道似乎真的有成功的一天，江城很欣慰。

“刚才你突然就消失在了此地，消失在了神纹宗，消失在了天南星，消失在了第七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你就像是从本界的轮回中跳出去了一般！”刚才林泽身上，那突兀出现的诡异，没有让江城惴惴不安，反而让他兴奋，因为这样的场景，是他之前的弟子之中，从未出现过的。

林泽整理了心神，缓缓道出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听得江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江城没有说话，林泽自然也不敢说话，他更不敢去看江城那张如同枯木的老脸，目光落在湖面之上，看着那些时而跃出水面呼吸的游鱼，悸动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许久之后，此地的静谧才被江城一串急促的咳嗽声打破。

“你刚才的经历，绝对不是虚幻！”江城目光灼灼，虽然面色极其难看，但这突然发生在林泽身上的诡异，似乎让他看见了一角未来，属于第七轮回道的未来。

“不是虚幻？也就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林泽惊呼，他不敢相信，这偌大的世界，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存在，即便是那些双胞胎，也会有不同。

但林泽和那六人，分明如同一体。

“老夫曾经在一方遗落的世界之中，看见过这样的记载。曾有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是国王，而他的母亲，是敌国的公主。在他七岁的那年，两国开战了。孩子面临着一个选择，跟着自己的母亲，还是跟着自己的父亲。”江城说到这里顿了顿，林泽目光微闪，有些云里雾里。

“那个故事从这里分成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是孩子跟着自己的父亲之后发生的故事，第二个孩子跟着自己的母亲发生的故事。而在这两个故事之中，孩子每做出一个选择，故事的数量便会裂一为二，从二到四，到八，到十六，直到无穷。

而那近似无穷的故事里，孩子都在其中，在每一个故事之中，他都有不一样的悲欢离合。”江城缓缓述说着，林泽越听越是心惊。

这个故事，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一个关乎于选择的故事。你做出的选择不同，那么你的人生也将不同。但问题的关键是，没有人知道，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

“老夫当年看过之后并没有在意，直到多年以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谁？”林泽很好奇。

江城摸了摸林泽的脑袋，目光之中露出神往：“他告诉我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语，平行宇宙。他说，我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话语，每一个选择，甚至每一个呼吸，在做出与不做出之间，便会裂出了两个不同的走向，会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未来。举一个极端一点的例子，此刻的我就快死了，要是我现在就发发了疯直接把你、把这神纹宗给毁了，那么和我不发疯相比，明天是不是截然不同，将会完全不一样？”

林泽眼珠子骤然一震，细细思考之下，露出了惊恐。

他想到了韩彩灵的预感，在韩彩灵的梦中，他们选择了任务，所以两个人都死了，也就没有了未来，而在这现实之中，他们没有选择做任务，那么这未来，与韩彩灵的梦，应该就迥然不同了吧？

“此人告诉我，在我们这方宇宙之外，有无数的宇宙，就在我们每一个呼吸之间，都将产生无数的宇宙，我杀了你，将会诞生一方宇宙，而我不杀你，则又是另一方宇宙，按照这个理论，在这无尽的宇宙之中，有的林泽，就是一个凡人，从来不曾修炼，有的林泽修炼了，但很快就死掉了。

有的林泽成为了葬器谷的弟子，有的林泽成为了神火谷的弟子，有的弟子和韩彩灵相爱相杀，有的林泽不过是一个只敲响了一次浮游鼓的寻常弟子……”

“而这些宇宙，与我们是沿着时间平行往前的，是绝对不会接触的，也不可能碰触的。但你体内的第七轮回印，在和轮回之毒纠缠之后，诞生出来的这道轮回印，似乎生出了一种，可以勾连平行宇宙的恐怖能力出来！”

江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落在林泽的心间，将林泽的世界观敲打得支离破碎。若江城所说是真的，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不对，在这个世界之外，有无数个世界，那些世界之中，有无数个林泽。每一个林泽都有自己的恩怨情仇，悲欢离合。

“此事，的确是匪夷所思，那位已经到了那个境界的前辈也只是在观遍轮回之后，对我们这一界种种怪异事情的一次总结性的猜测，是真是假，他无法验证。今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肯定与这轮回符文有关，但究竟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今日我告诉你这一逸闻，也只是希望你以以后在看见真正的事实的时候，不要惊得动弹不得。”

林泽沉默，在消化着江城的一言一语，但以他现在的见识，他的确是理解不了。

“咳咳……”江城咳嗽了几声，咳得林泽心惊肉跳的，因为江城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脏腑给咳破，咳出身体一般。

“江老，您……”林泽很担忧，想问江城为什么不使用宗内的一些可以增加寿元的仙药延寿。

江城知道林泽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打断了林泽的话语，轻声道：“老夫，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能够在这神纹宗，苟且这么多年，也算是值当了。只是可惜……可惜临死了，还是不能再见你一面……”

江城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是忆起了记忆里，那最为深刻之人，面庞都变得柔软起来。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苍老的连涨得通红。

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在敲打枯萎的竹节一般，林泽甚至可以听见江城体内骨头断裂的声音。

林泽快要要哭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

“不要伤心，更不要难过，生死并不重要。你我在这神纹宗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久……咳咳……但……咳咳……”

“江老，您不要再说了，林泽懂，林泽都懂！”林泽站了起来，向江城告辞，他不敢再在这里多呆一息，他害怕，害怕那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嗡。

空气震荡了一下，林泽刚刚踏离湖面，他忽然就僵住了。

两行泪水沿着他的面颊淌下。

身后，一道光雨拔地而起，江城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

他掌心托着一个茶壶，一只碧绿色的茶壶，他安详的目光跳向远方，直直地落在了黑楼之上。

云气缭绕，韩彩灵端坐在青石板上，饶有兴致地洗着茶，她的身前，绝壁的边缘，无尽云气环绕的所在，头顶横叉着一把小剑的老者负手而立，目光穿过了云层，穿过了层层的雕梁画栋，落在了江城的身上。

江城托着茶壶，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嘴角带着的笑意更浓，更像是倾尽了自己的全力一般，将手中的茶壶托得更高，似在炫耀。

“她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从未在意过，倒是你……这唯一她送你的东西，你却珍惜得比命还重……要死……你他娘的就快死啊……矫情做什么……”绝壁之上的老者神情怅然。

江城带着笑意，缓缓消失在了光雨之中。

而那只茶壶，则缓缓落在了林泽的身前。

这是江城送给林泽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