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试探
在穿越到大唐的时候,薛琰也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和那些史书智商,煊赫一时的贞观名臣遇见,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长孙无忌,而且是在这太极宫内。
长孙无忌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曾权倾朝野,然结局却十分凄惨,薛琰见着这位正主,想到他在历史上居然被一小人逼死,心中也是嗟叹,只感命运弄人。
薛琰在打量着长孙无忌的同时,长孙无忌也在打量着薛琰,虽然心中对这位少年郎有所忌惮,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薛琰当真一表人才。
这般人物,如果想要逍遥避世,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而且薛琰不但得太子李承乾的信任,更是在太宗皇帝那里都挂了号。
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一次南仓之事,薛琰不但将家中四十万石粮米说拿就拿出来了,而且此后更是为李承乾多般谋划,太宗皇帝虽未曾奖赏,可李家父子两个对薛琰的感激之情,肯定早就记在心里了。
到如今,长孙无忌纵然想要动薛琰,也是不可能了,太宗皇帝都在关注的人,他如果敢对其出手的话,只怕他就算是皇帝的大舅子,太子李承乾的亲娘舅,也讨不到好。
既然不能将其当做敌人,那么就只能拉拢过来,收为己用了!
长孙无忌心中打定了主意,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托大称呼你的表字了!”
薛琰一拱手,道:“小子荣幸之至!”
长孙无忌对薛琰的恭顺非常满意,道:“子玉贤侄!此番南仓之事,倒是多亏了你,否则的话,只怕太子这一关也是难过!”
薛琰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大人过誉了,小子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倒是多亏大人在圣上面前为太子殿下转圜,这才能转危为安!”
长孙无忌闻言,也是一笑,道:“那还不多亏了你的锦囊,说起来,子玉贤侄,你此番倒是连老夫都算计进去了!”
李承乾听了,担心长孙无忌责备薛琰,忙道:“舅舅!已经过去的事了,还去提它作甚,正好舅舅今日有暇,不妨一道听听薛子玉的高论,方才,他对我讲的,当真发人深省!”
长孙无忌闻言,也不禁来了兴致,道:“哦!子玉贤侄还有这般高才,能的太子赞誉,定然不凡,老夫倒是要讨教一番!”
薛琰连忙自谦道:“不过是小子一家之言,只怕污了长孙大人的耳朵!”
长孙无忌大笑道:“老夫这双耳朵,这些年来听到的多了,听得好话,也听得坏话,听得人话,也听得鬼话,子玉贤侄不必因老夫在此,便有所收敛,只管说,老夫只听听而已!”
李承乾也在一旁怂恿,道:“是啊!你只管说给舅舅听听!”
当着长孙无忌的面,李承乾可不敢称呼薛琰为“兄”,君臣的名分可是在里面,要是让外人听了去,没得要参奏薛琰不明尊卑。
李承乾的心里,当然希望薛琰在长孙无忌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虽然长孙无忌也是臣子,可是李承乾知道,他的这位舅父在他黄帝老子心里的分量,倘若薛琰能得长孙无忌的举荐,说不得就能青云直上了。
薛琰闻言,也就不客气了,他原本就没打算藏私,只是担心,他的一些言论,会让这位长孙无忌大人接受不了,说他教坏了太子爷。
当即,薛琰便侃侃而谈,大讲起了他的处事之道,注意,是处事,而不是处世,薛琰还是知道分寸的,他也知道太宗皇帝虽然封他坐了太子冼马,可是连工作服都没发,显然这个从三品的太子冼马职务有不少的水分在里面。
其实,说白了,薛琰早就看透了太宗皇帝的心思,他名为太子的师傅,实则不过就是个伴读小书童罢了,之所以给他加了个太子冼马的衔儿,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够出入宫廷方面些。
薛琰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哪里还敢教太子怎么做人,能教的自然是让这位太子爷明白,该怎么做事。
长孙无忌听着,一开始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越听越是心惊,虽然在他的心里,已经将薛琰的分量摆得很重了,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薛琰居然有这般智慧,薛琰所说的处事之道,让他这位朝中重臣都不禁有了种豁然开朗之感。
长孙无忌听到妙处,忍不住说道:“子玉贤侄,如你所言,在其位,谋其政,这千古的至理名言岂不是很荒唐。”
薛琰道:“自然不是,小子所说的是,每个人处在每个位置上,应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怎么去做,比如太子殿下,圣上既然委派殿下差事,殿下想的应该是在每一个位置上,安排什么样的人,看清楚身边每一个人擅长什么,然后发挥这个人的长处,回避这个人的短处,那么做起事情来,自然事半功倍,而不是,自己想着怎么去做,这才是在其位,谋其政,再比如,圣上让太子殿下去治理河道,太子殿下要做的不是征发民夫,制定治理的办法,而是选派能吏,让在行的人去做,太子殿下要做的就是把握好大局。”
长孙无忌点点头,笑道:“子玉贤侄,你这说着说着,怎的说起了用人之道了!”
薛琰道:“用人之道和处事之道没什么两样,大人以为呢?”
长孙无忌笑道:“确实大体相仿!子玉贤侄果然大才,这番处事之道,果真振聋发聩,老夫还有些不明之处想要讨教一二,不知子玉贤侄过后可有闲暇,来老夫府上一趟,也好仔细攀谈一番!”
薛琰闻言,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随即笑道:“长者相邀,小子岂敢推辞,但凡有暇,毕当过府叨扰!”
长孙无忌听了,不禁暗暗皱眉,薛琰这般言语,分明就是在推辞,心中虽然不满,脸上却依然满是笑容,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在家中静候子玉贤侄了,时候不早,老夫也该走了。”
长孙无忌说着起身,对着李承乾一拱手,便要离开,李承乾见了,连忙去送,薛琰却只是在书房之中拱手相别。
等到长孙无忌走了,薛琰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现在想明白了,他原来是在害怕。
没错,就是在害怕!
刚刚长孙无忌邀他过府一叙,分明就是想要借机拉拢,薛琰敢答应吗?
这里可是皇宫,是在太宗皇帝的眼皮底下,薛琰如果和长孙无忌表现得太过亲密了,难免会引起太宗皇帝的不快。
作为一个皇帝,担心的永远都不是底下的臣子们争,他担心的是臣子们不争,基于皇帝的角度,他并不怕官员有党争,基于皇帝的角度,他永远也希望下面有党争。
事实上,当皇帝的,最怕下而的官员实现了默契,因为官员实现了默契,皇帝工作时就被动了,这也就是明太祖朱元璋见到官员坐在一起,对着空白报表作账时,遂大开杀戒的主要原因。
如果中央地方官员,各种系统的官员分头作账,那他们通常不敢肆无忌惮的捣鬼,因为,大家分头作账,在缺乏绝对便捷通讯工具的社会里,人们通常是不敢肆意作假账的。
一切是显然的,如果作假账,肯定是作不平的,但是,如果大家坐在一起,拿着空白表报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任何皇帝在统治帝国时,都会有意无意的玩一种所谓的平衡术,换而言之,它永远也不会让官员实现某种默契。
所以,从官僚系统的设置上,皇帝也从来都是让官员之间互相制约,互相牵制,换而言之,就算底下的臣子之间没有矛盾,做皇帝的也会给臣子们制造矛盾。
太宗皇帝将薛琰安排在太子李承乾的身边,肯定是希望薛琰成为李承乾的臂助,同时又默许李承乾与长孙无忌靠近,同样是希望长孙无忌成为李承乾的臂助。
但是,薛琰和长孙无忌虽然同为臂助,但是这两大臂助是不能联合在一起的,不但不能联合在一起,而且还要争,不停的争,这才是太宗皇帝希望看到的。
倘若,薛琰与长孙无忌关系亲密无间,只怕到时候,薛琰就该倒霉了,因为太宗皇帝会担心,他与长孙无忌联合起来,控制太子李承乾。
长孙无忌是太宗皇帝的大舅子,太宗皇帝就算是心再怎么狠,也不会,不忍心,拿着大舅子开刀,可是薛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旦他和长孙无忌两个人在太宗皇帝的严重结党了,倒霉的肯定是他。
薛琰正后怕着,李承乾走了进来,方一进书房,就开始抱怨了起来,道:“子玉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舅舅在父皇面前说话可是很有分量的,倘若你能得他青睐,到时候只需要在父皇面前举荐一番,说不定就能将这太子冼马的位子给坐视了。”
薛琰见李承乾居然还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要是应允了,只怕在圣上的心里,就成了该杀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