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诀别
在灵纹界已经是最重的礼节，只有在拜师、异姓兄弟结拜、亲长过世或是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用到，通常遇到磕头行礼的情况，最多也不过是磕六个头。
展凌行九头之礼是因为他知道祁昔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他对祁昔白又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回报，言语的感谢在此刻已太过苍白无力，他只能以此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祁昔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展凌磕完头后说道：“起来吧。”
重新与祁昔白对面而坐，展凌没有再说感谢之言，他也知道祁昔白没有在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件事，是怕自己想的太多从而影响到修炼，直截了当地问道：“师父，那个楚武当年会是怎么做的手脚？”
“按照你描述的当时情况，为师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为柳如烟准备了‘暗示’。”
心理暗示，前世已经有过科学的解释，展凌对此多少也有些了解，而在灵纹界中，作为一个五品灵纹术，‘暗示’所能发挥的作用更加明显。更重要的是通过言语、行动的引导，接受暗示的人即便是在事后反思，也难意识到自己是受到暗示的影响，而他人就算有所怀疑，也无法得出肯定的结论。
就如同祁昔白对此事有所怀疑，但考虑到以柳家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让一个成天境的灵者使用五品灵纹，因此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展凌在祁昔白的教导下已经对‘暗示’有了足够的认识，却依然从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现在经过祁昔白的提醒，展凌猛然间醒悟过来，柳如烟使用了暗示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从看到柳家临时换人，因而心生疑虑同时暗自提高警惕的那一刻起，暗示就在发挥着作用。之后柳如烟不合理的灵纹使用，让展凌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想要获胜应该以稳为主的念头又被暗示逐步地放大，直至后来完全影响了他的判断。可以说，他和柳如烟比试的胜负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之后的发展就如同电影一样，完全是按着剧本在走。
展凌说道：“我也认为您的推断是最为合理的，但使用暗示的结果是王家依旧起了疑心，不管是针对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洛玉想必都不会太平，楚武作为咸天境灵者，他应该能想到更完美的办法才对。”
“你怎么知道楚武不是有意为之？王家有所怀疑后，对内要严查，对外要加强戒备，其它三家会毫无察觉？不用楚武有任何示意，柳家就会采取相应的行动，不但能拔除掉一部分柳家内被安插的钉子，也同时加强了对整个洛玉的监控力度。王家的行动事出有因，柳家的应对合情合理，像洛玉那种小地方，只要不是哪个家族突然有了异常乖张的行为，不会受到更大势力的特别注意。”
“如果为师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话，楚家在意的那个秘密是在山林，不是在洛玉。按王云天所说，在山林交接控制权之前，王家只有一些年轻子弟进山开采过资源，王云天等人却没有进山争取最后的利益，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被这件事所束缚，进山的事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展凌说道：“那我呢？就算楚家认为我只是小鱼小虾，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但我毕竟是比试的当事人，若是我心怀愤恨或是想到了什么，说不定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楚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为什么对我置之不理？”
祁昔白说道：“在有些事上，要做到滴水不漏，所有的细节都要尽量处理的干干净净，而在有些事上，要做到的则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做的越少，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反而才会越小。暗中解决掉你，王家会怀疑你是被灭口，之后的行动可能会出预料，不理会你，你的死活交给王家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事情都会渐渐地平息下去。还有一点，就是你刚才说的，楚家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要是他们知道你有如此才能，就算明知道杀了你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也绝不会放过你。”
展凌阴阴一笑：“楚家恐怕不会想到，正是因为我，他们的如意算盘才会全盘落空!”
祁昔白对此显得很不以为然：“你能做什么？”
展凌说道：“很简单，只要把事情宣扬出去就足够了。”
祁昔白说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怎么宣扬出去？找到另外五大世家，让他们立誓保证你的安全，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和为师的推测讲述一遍？他们不管信或不信都会去查，一旦有心去查了，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然后呢？你认为五大世家是会全力联手灭掉楚家，还是和楚家坐下来谈利益的分配？利益的分配谈好，楚家会不查消息是怎么走漏消息出的？五大世家是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和楚家杠上，还是干脆就把你交给楚家处理？在利益面前，对于有些人而言誓言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所有体会。”
展凌说道：“弟子当然没那么蠢，只要暗中把事情宣扬出去就行了。”
祁昔白摇了摇头：“五大世家听到了风声，首先去做的就是打探消息的真伪，还有就是探查消息的来源。楚国的世家在灵纹界远算不上一流世家，但多年流传下来，他们也会有一定的底蕴，真要是有心要查，你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暴露？就算你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有没有替王家考虑过？”
“为师不去查这件事，第一是因为为师大限将至，什么秘密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即便能帮你争取到一些利益，为师一旦不在，你保住这些利益的可能性太小。第二就是顾忌到王家的存在。进山查探，万一被人发现，为师纵然不敌逃走的把握还是有的，可之后呢？消息走漏出去，楚家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你认为楚家是会把洛玉除了柳家外的其它三家赶走，还是会不管消息走漏和三家有没有关系，直接拿三家来泄愤？为了自己出一口气，拿王家一族的性命做赌注，你赌得起吗？”
展凌叹了一口气：“赌不起！看来就算我知道了这件事，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办法。”
祁昔白说道：“仔细想想，你真的有必要去报复楚家吗？”
展凌闻言一愣，但静下心来想过后，明白了祁昔白的意思。楚武暗中干涉了赌斗的公平，以至于他落败、被怀疑、被逐出家门，这就是他想要报复的全部理由。可如果没有楚武，他能在赌斗中获胜又会如何？此时的他是依旧在王家夹着尾巴做人，还是说已经离开了王家怀着出人头地的梦想四处游荡？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不会遇到祁昔白，也不会在这个纪年就达到从天境。
这，或许就是前世佛家所说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吧。
“弟子明白了。”想通归想通，只是楚武的出发点不是为了他好，他最终因祸得福也和楚家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展凌只是不再想着报复，对于楚武、楚家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
“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好，其实为师对楚家的秘密多少有些猜测，想不想听听？”
“还是算了，您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就是事实。况且无论是什么秘密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可能从中占到便宜，只要王家能安全从洛玉撤离，我也不打算再掺和到这件事当中去了。只因为无谓的好奇心，就把自己和他人都置于险地，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妙。”
祁昔白赞同道：“不再去管这件事，或许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要记住，一个有底蕴的势力绝不会把所有的实力都摆在明面上，一旦全力发动，它们所能动用的财力、人力、物理都会远超你的想象，除非是有压倒性的实力，否则绝不要轻易与之为敌。”
展凌应道：“是。”
“做事三思而后行是明智，畏首畏尾就是懦弱，有些事尽量要去避免，可一但避免不了，就要拿出你身为男儿的气概！”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祁昔白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王家的安全，你短期内就不要再和王家有任何的联系了，日后有了机会，你愿不愿意重回王家由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不想回去，也不必觉得亏欠他们什么，为师把开明决传授给王家，已经算是把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报了。”
“王家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毕竟在王家生活了十多年，就算再有戒备、再没把他们当亲人也不可能一点担心都没有，更何况王家还有王玥儿的存在。
“王云天若是能接受为师的提议，王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算不接受，他也应该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总会为王家留一条后路。”
展凌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现在担心也没有任何用处。贸然去和王家取得联系，反而会把王家至于险地之中，王云天也带领王家经历过许多风浪，这一次又得到了祁昔白的指点，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祁昔白站起身来拍了拍展凌的头：“为师也该走了。”
短暂的眩晕过后，展凌和祁昔白已出现在了秘境之外。
“师父！”刚一回过神来，展凌便发现祁昔白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他明白诀别的时刻终于到了——在灵纹界中，高阶的灵者在离世时追求的并不是魂归故里、入土为安，而是会使用最后一个灵纹术让自己化为青烟，寓意着随风而去，从此无拘无束地畅游天地之间。
纵然知道了今日就是祁昔白的大限之时，展凌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突然，千言万语在瞬间堵在心头，却又无从开口。
“该说的为师已经都说了，今后的天下要靠你自己去闯荡，好自为之吧！”说完，祁昔白化为一缕青烟。
泪水止不住地涌下，展凌跪倒在地，冲着祁昔白之前所站之处再行九头之礼：“师父，您的恩德弟子展凌没齿难忘！您的心愿，弟子哪怕终其一生也必定会替您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