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指落星
顾君华走出门外，抬头只见满天星斗。
一阵轻风吹过，小院子里的那张躺椅“吱扭吱扭”地摇晃起来。“沙沙”的树叶晃动声响起，仿佛给这寂静的夜晚添了些许生气。
顾君华转过身来把门掩上，而后大步流星地往小院外走去。
“你要去哪？”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顾君华定身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巾的人正双臂抱胸看着自己。
“偌大的皇城你了解多少？皇宫的高手你知道几个？你觉得你出的了这间院子？”蒙面人又道。
顾君华深吸一口气，默默蹲坐在地上打坐。
“就算你是处于全盛状态，有天下疾速，也撑不住京城到出尘山这千里奔行，不是吗？”那人身形一闪，出现在顾君华面前，背对着他。
顾君华面色阴沉道：“如果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告诉我我离不开皇宫，那你就请回吧，不必多费唇舌。”
“放肆！”蒙面人转过身来，大喝道：“你就是这么对前辈说话的吗？你的命是用来送死的吗？老夫曾经告诉过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吗？”
顾君华抬起眼皮瞟了面前之人一眼，他从对方苍老的目光里看到了浓浓的失望与愤怒。
这位穿着夜行衣的人，正是数月前天宗人宗论道之后，出手拯救过顾君华的那位老人，也正是他解开了顾君华体内的杂家封印，按辈分说，面前这位老人应该是顾君华的“同门前辈”。
这位老人曾经在离开凡尘山之前对顾君华说过，让自己保护好困心锁，好好活着，不要来京城……但眼下看来，困心锁交易给了南宫圣，自己来了京城，而且很可能活不过今夜。
“我好像一件也没做到啊！”顾君华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平静道：“可我认为值得！”
“我伤了南宫雅，所以要为她的生命负责，我师父因为我酿下的过错才听从齐枭的命令去固城，我这个做徒弟的也应该为了救他而拼上一把，很公平，不是吗？”
蒙面人没有说话。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前辈。”顾君华忽然道。
“名字……”蒙面人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愣了一下，而后道：“齐风。”
“你姓齐？”顾君华皱起眉头。
自称“齐风”的老人摇摇头，“皇上赐的姓。我很早就脱离宗门跟了皇上打天下，最后做了他身边的亲卫，大齐立国后，我被赐齐姓，这么多年来，用的一直都是这个名字。”
“所以当年杂家被灭，你没有出手是吗？因为你是皇帝身边的亲卫。”顾君华又道。
齐风没有正面应答，而是道：“困心锁可以先放在南宫圣那里，但你现在不能出去，太危险了！”
“可我没有时间了！”顾君华猛地抬起头来，直视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同门前辈”，“风前辈说过我师父只有五天的时间，可我已经耽误了四天，我找不到四境强者为他疗伤，再不回去，可能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顾君华说着，声音逐渐哽咽。
齐风深吸一口气，用苍老的声音道：“可是你出不去，就算是顶尖三境强者，也不可能闯过戒备森严的皇宫，更何况你还带着伤，出去送死吗？”
顾君华伸手探入怀中，将《易》掏了出来道：“我有《易传》，可以蒙蔽天机。”
“就算你有儒术，不到三境，也根本无法动用《易》的力量。”齐风道。
看到顾君华没有说话，齐风叹了口气，又道：“你不出去，还可以在这里养伤，可以在这里秘密的修炼，赵言朝会教你史家功法，你会变得更强。”
“可如果你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顾君华没有回应，刚毅的表情无疑告诉了齐风自己的选择。
隐忍许久的齐风终于发作，他用颤巍巍的手指着顾君华道：“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你可知道，你是杂家最后的血脉！最后的希望！你一死，千年杂家就真的断了传承！”齐风双目中布满了血丝，如果不是顾忌着面前这个“晚辈”身上的伤势，齐风现在恨不得一拳打在顾君华的脸上。
齐风嘶吼间，身上涌出各色光芒，狂风大作间，顾君华抬起头，看到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云彩，起初只是很小的几片，但马上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形成了厚重的乌云。
顾君华一下子站起身，惊喜道：“天地色变，你是四境强者？”
齐风听到这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闭上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数息之后，齐风睁开眼睛，顾君华看到，对方眼中的血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此同时，天上刚刚聚起来的乌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星光重新洒下。
“既然你是四境强者，一定有办法救我师父，对不对？”顾君华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光彩。
齐风摇摇头，“我并不是四境强者，虽然能引发天地变色，但那是因为杂家功法的缘故，真正的实力不过也就是个半步四境而已。”
“那你有没有办法救我师父？”顾君华死死盯着齐风的眼睛，问道。
齐风点点头，“不是本源之伤，应该可以救。”
“那你快走啊！”顾君华不由分说便拽住了齐风的胳膊。
然而，齐风却轻轻一震袖子，甩开了顾君华，冷漠道：“我想救他，以还他收留你的人情，但我好像离不开这里。”
“为什么？”
齐风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小院门口。
顾君华也跟着转移目光，这才看到，小院门口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身披黑甲，面戴漆黑铁盔的人。
那人手里拎着一把已经出鞘了的雪亮长刀，刀锋冽冽，让人瞧着不寒而栗，顾君华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过几息的功夫，竟然感觉脑袋一阵晕眩，心中暗惊。
“他是谁？”顾君华感觉齐风应该认识那披黑甲的人，于是问道。
“齐雨，你竟然跟踪我！”齐风没有回答顾君华，而是对着那站在小院门口的人厉声喝道。
那被唤“齐雨”的人扬了扬手中的长刀，铁盔下传出一个阴冷的声音：“我可没有跟踪你，只是‘风雨二卫’一向联合行动，我发现你不见了，所以出来找找罢了！不过没想到这一找，竟然找到了前两天本来已经死了的人，有趣！有趣！”
“你想怎么样？”齐风往前踏出一步，将顾君华挡在身后。
“放心，后院毕竟是赵言朝的地盘，这个小子是死是活，我管不着。但是，今天和明天，你哪里也不许去！”齐雨说到这里，手里的长刀“唰”地一声没入了他脚下的泥土中，而后，齐雨双手扶着刀柄，俨然一副谁敢踏出这个门就要活劈了他的凶狠样。
齐风捏紧双拳，冷冷道：“你应该知道事情的始末，我只想留住无道散人一命，这也不行吗？”
“哼，无道散人虽然伤及丹田，但你别忘了，他可是四境强者，留住一命，说不得哪天就能重回四境，这可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齐雨阴森一笑，而后一字一顿道：“所以，他 必 须 死 ！”
被齐风挡在后面的顾君华咬了咬牙，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叫齐雨的人给撕成碎片，他轻轻拽了拽齐风的衣服，低声问道：“你打不过这个人吗？”
“他和我并称‘风雨二卫’，武道上同列半步四境，我虽然不惧他，但真正动手厮杀，胜负不过五五之数，他要缠住我，我没法脱身。”齐风低声道。
顾君华听到这话，咬牙切齿道：“齐枭，真不愧是当朝皇帝，够狠！”
顾君华说话间，将手中的《易》一下子贴在了齐风背上，寒声道：“加上世家神兵呢？”
齐风摇摇头，“就算有神兵，也不过是增加了一分胜算而已，一旦我动用神兵，京城里的其他几样神兵必然生出感应，到时候只会死的更快而已。”
顾君华狠狠地一跺脚，几乎要气的吐血。
然而，就在这时，小屋的门忽然“吱”地一下被推开，定睛望去，赵言朝佝偻着身子从屋里走出来。
他出来后，看也不看站在院中的顾君华和齐风，而是亦步亦趋地朝小院门口走去。
就拄着长刀住在门口的齐雨看到正朝门口走来的赵言朝，先是一愣，而后用那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的声音道：“赵前辈，这么晚了，您要到哪里去？”
赵言朝来到齐雨跟前，低声道：“老朽夜观天象，发现西方白虎星有异动，预料到今夜会有灾星坠入宫中，故而想要赶紧去禀报皇上。”
“前辈是不是看错了？天上的星星这么多，就算要掉下来，也绝不会落入这皇宫里，我看前辈还是请回吧！”齐雨不咸不淡道。
赵言朝闻言，先是抬头望了望天，而后又眯缝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齐雨两眼，笑眯眯道：“老朽又观了一遍，确信没有看错。还请让路”
“我奉命看守这里，不能让。”齐雨淡淡道。
“事关重大，还望行个方便。”赵言朝依然笑眯眯的。
“我要是不让呢？”齐雨兴许是被赵言朝唠叨的烦了，转了转手里的刀柄，大喝道，“你不是说会有星星砸下来吗？我就在这里看着，就算要落下来，我也要将它削成齑粉！”
赵言朝点点头，而后伸手朝天上一指。
正西方，一颗星星猛地由小变大，往地上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