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剑指苍穹

夜静得让人发毛，即将燃尽的烛火，明明灭灭伸缩不定，更平添了几分不安。青玄眼皮直跳，来回踱了几步，左掌向前斜劈，嗤的一声轻响，红烛应手而灭。

院子里没有一丝风，乌云遮天星月无光。青玄从发髻上取下一柄桃木小剑，于一片漆黑中御剑而起，化作一抹流光。

一丝奇异的嗡鸣声从下方传来，静夜之中格外明显。这不是什么吓人的声音，但是，听在青玄耳中，却是暗暗心惊。他熟悉这声音，甚至能想起那柄剑的样子。

之前，天机鬼卜那锐利又清澈的目光盯住他的时候，青玄忽然有种错觉——自己隐藏在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对方看到了。

突然，两片乌云在低空交错重叠，沉寂的黑暗中爆发出耀眼到刺目的白光，如银色巨蛇一般的闪电横空而过，“喀嚓”一声，一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从中劈裂，冒起青烟。

在这一瞬间的亮光中，青玄看见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冷峻的年轻男子，穿着太一道铸剑谷的弟子服，手执长剑，剑指苍穹。空中的雷电，正是被这冷峻青年用手中长剑引下来的。

隆隆雷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却始终压不住宝剑那一丝细细的嗡鸣声，这奇异的让青玄毛骨悚然的声音，正来自冷峻青年手中的长剑。太一道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年轻弟子，他却一无所知？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青玄握住昆吾剑，熟悉的冰冷手感让他忽然镇定下来。那个人和那把剑，都不会再出现了，永远也不会。只是一个相似的人罢了。

冷峻青年道：“你就是悬蒲宫的青玄师叔？弟子顾连城。”他虽然口称师叔，神态语气却毫无半分敬意。一双眼睛仍然直视着前方，手中长剑也依旧光寒夜空，像极了从前那个人。

青玄这才发现，被雷电轰得四分五裂，焦黑冒烟起火的大树下，有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正倔强的站在那里，遥遥和冷峻青年对峙。

这少年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从容气度，乍一看略嫌文弱，其实七分俊雅中带着三分轩昂，更隐隐透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青玄想起太一道门中那些十三四岁稚气未脱，整天满山追狐逐兔打群架的活泼少年，反差未免太过强烈。青玄心想：这病秧子，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朝气，只跟李病痨学了一肚子烂肠子的阴损缺德玩意儿，真是可悲可怜。

青玄看看李安，又看看顾连城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无数虚虚实实，神出鬼没的柳叶飞刀，每一柄飞刀都拖着长长的尾焰，就像一场流星雨。紧接着，让他又恨又怕的，那可恶的剑鸣声再度响起。很显然，这是打起来了。

闪电接连划破夜空，远处狰狞如洪荒巨兽的庞大黑影，一旦看清了，也只不过是几座荒山罢了。

乌云压的很低，空中银蛇乱舞，仿佛天就要塌下来。李安的星罗棋布之术越发纯熟，心中渐渐一片空明，胜负生死，都不再挂怀。竟然隐隐感应到阵法中阴阳二气相生相克，变幻无穷。

他的修为比顾连城低太多，如果正面打斗，不出三招，必然一败涂地。此刻，凭借着天机宫诡异难测的阵法，和这种仿佛和天地宇宙融为一体的玄妙心境，居然在雷霆天威之中，支撑了下来。

顾连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笑道：“再接我一剑，无论生死，恩怨一笔勾销！”说着双手交错，瞬间接连变幻三种法决。

浩然剑气搅动漫天风云，九天之上，一柄巨剑横贯长空，呼啸着劈下，这一次没有闪电，只有隆隆的雷声接连不断的炸响。

怎么也是“九天微雷音”？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招式！青玄看到这里，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御剑疾飞而去，再也不想回头多看一眼。

脚下万里云烟忽过，青玄估摸着，自己离药王谷怎么也得有个十万八千里了。收起昆吾剑，缓缓落地。一抬头，前方依旧是一棵被雷劈裂的大树，焦黑的树干只剩下一层中空的老树皮，巨大开裂的黑窟窿可以并排站下三个人，只是不再冒青烟了。

这分明就是刚才那棵树！青玄一颗心往下沉，拔剑在树上刻了一个“青”字，御风疾行片刻，停下来一看，前方还是那颗雷击木，上面果然有一个“青”字。

他冲过去，昆吾剑金风烁烁，两下就把树干整个削去，然而那些焦黑的碎木并不落地，反而飘上半空，聚成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李一凡”

青玄大骇，下意识的就想后退，紧接着心中腾起怒火，铿的一声拔剑在手，将那个名字斩成粉齑。大声笑道：“你活着的时候老子不怕你，死了更不会怕！少来跟老子装神弄鬼，你是废物，做了鬼也是废物！”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不是怕，是嫉妒。你当年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如果不是发现了妖神之女的隐居之地，又怎么能当上悬蒲宫的长老？”

青玄认得，这是天机鬼卜的声音，他扭头四顾，却看不见半个人影。只听天机鬼卜笑道：“别看了，你在太乙天机镜中，凭你这点本事，归墟岛绝对不是你发现的，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四周的景物忽然如潮水一般退去，很快整个天地间一片苍茫，空无一物，只剩他一个人。

青玄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他听说过神器“太乙天机镜”，据说不仅可以窥测天机，还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彻底炼化，死得比魂飞魄散更加干净。据说若是修为足够，甚至可以用这面镜子破开时空，随心所欲的纵横天下，穿梭古今。

其实传说未免夸大，起码在风青彦看来，这面破镜子也就能用来节省一下路费，外加衬托他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风范。在敛心看来，不过是新奇的玩具，只不过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使用，就出了大乌龙。

好在阴差阳错，青玄心中有鬼。慌乱之下，御剑飞进了敛心用太乙天机镜布置的陷阱中，敛心逼他说出自己想要的情报，居然比预计的更加轻松。

按照计划，敛心在药王谷中布置了大五行颠倒阵法，李安在明处守着，他在暗处藏着，专等青玄御剑飞过，好将他困在阵中，仔细审问。

卦象毕竟只是预测之术，他算准了青玄会从这里经过，却没想到另有一个愣头青，会先一步御剑飞过，而且巧之又巧，也是太一道的人。

于是，顾连城莫名其妙的着了道，被人从半空扯落，摔了个眼冒金星。爬起来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眼前这臭小子，不就是当年在俞阳城中让一群恶仆把自己丢出醉仙楼，腾桌子给他用餐的恶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