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牛刀小试
了尘还没开口,只听一声惨嚎,从松树林深处传来。这声音突如其来,响彻山野。
天机宫弟子原本三三两两、或盘坐或斜倚,谈笑休息之际,陡然听到这么一声嘶嚎,都给唬得站起来。
这声音……似乎是了因的!了尘身上的月白袈裟微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掠进树林。
李安等人紧随其后,循声而去,松树林边缘是一处断崖。白色的坚冰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从一棵松树下拖曳至断崖边,树干也溅上了点点殷红。
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只怕凶多吉少,何况还被人丢下崖去了。
十方伸头向下一望,顿时心悸目眩。千山万壑,重岩叠嶂,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脚下万年玄冰深达百丈,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寒光,陡直如墙壁。
了尘纵身一跃,飞下崖去,身形如苍鹰般回旋,转瞬没入那片深浅浓淡的云雾中。
卢世峰和金玮对望了一眼,卢世峰用铜钱在地上摆了一道窥天符,一阵狂风卷过,几枚铜钱先后滚落山崖。金玮咦了一声,取出一只赤金八卦盘道:“再来!”
这一次合两人之力,得出一卦。卢世峰皱眉不语,金玮道:“了尘那秃驴可不能出事!”御起酒葫芦,疾追而去。
李安不懂卦象,只是隐约觉得金玮这样鲁莽的追过去,十分不妥。随手取出两只青瓷瓶,一只白玉瓶,递给卢世峰道:“卢长老,凶手可能善于用毒,我担心金长老吃亏,你去接应他。”李安答应过风青彦,会把天机宫的人一个都不少的带到琨俞山。
青瓷瓶中是避毒的丹药,一种是驱逐毒虫毒物之用,堪称五毒克星。另一种用于预防毒烟瘴气,扶正辟邪。白玉瓶中则是保命的九转还魂丹。
卢世峰欣然领命,心中暗忖:跟着个医仙,性命果然大有保障。手中一纸黄符一闪,身形陡然凭空消失,用的居然是五行遁术。
忽听得脚步声响,两个灰衣僧人抬着一片松木板过来,上边平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草席,遮住头,只露出双脚,十方小和尚又红了眼眶。
李安见木板下方还在滴血,心中起疑,抬手就去掀草席,忽然臂弯剧痛,被十方小和尚横劈一掌。这一掌劲道刚猛,又刚巧切在关节上,痛入骨髓,李安额头上冷汗直冒,忍痛道:“了由大师可能还没死,让我看看。”
十方出掌迅捷异常,李安和他的距离又太近,天机宫众人阻拦不及。甲子先生如果肯出手,倒是绝对来得及,可惜这位老先生非但不帮忙,反而做了一个鬼脸,拖长声音道:“你的星罗棋布没练到家,不然就算分神,自保也是有余的。”
在太乙天机镜中修炼,灵气源源不绝,只要心境到了,境界自然提升。李安如今已有人仙境界出神期的修为,但是星罗棋布的功夫却没有丝毫长进,还是只能驾驭三十六柄柳叶飞刀。
也许可以请教一下甲子先生,李安垂眸道:“弟子愚钝,还请师叔祖指点。”他刚才注意力全在了由身上,居然忘记了回护自身。
这下十方可急了,小和尚脸上微微涨红,低声道:“小王爷,刚才对不住了,你说我师叔没死,莫非你能救活他?”
甲子扫了几个大和尚一眼,笑道:“你先救人,晚上备好酒席请我。”
了由身体冰冷气息全无,心跳已停,乍一看的确是死了。但是李安修习太初玄天功,对生发之气的感应异常灵敏,远远超过一般的修仙者,他刚才分明感觉到:了由的生机未绝。
李安伸手探了探,了由腋下尚有微温,他的左侧胸口被利刃贯穿,看似致命,其实并没伤到心脏,因为了由的心脏和常人不同,是生在右边的。他之所以呈现出假死之态,却是因为利刃入体时惊骇欲绝,再也无法压制体内的寒毒,精血逆行、阳气下陷,导致心跳骤停。
十方按照李安的吩咐,扶住了由,只见李安在针匣中取了一根最长最细的银针,从了由头顶的百会穴刺入,针头从脑后透出。
这要是放在平常,杀人也只需这么一针。十方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针灸手法,惊得合不拢嘴。心想:师叔都死透了,且由着他下针,死马当活马医。
李安神情专注,对众人诧异的目光视而不见,用灵气催动了由即将消散的一丝生机,以“烧山火”的手法施展回阳九针。一面打发王卓去煎药,一面让牛怀义隔着姜片,灸烤了由的足少阳胆经诸穴。
须臾,被当做死人的了由忽然手脚抽搐,口中嚅嗫道:“好烫!”睁开了双眼。
十方很是惊喜,扶他躺下,端来汤药问道:“师叔,你觉得怎么样?是谁要杀你?”
了由看了十方小和尚一眼,神色茫然,就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师叔!”十方心中陡然一空,他是孤儿,师父了然的性情冷清,俨然严师。师叔了由平常对他诸多照顾,宛如慈父,关系最是亲近。
“你在喊我?”
了由陌生的神情让十方一怔,手中药碗倾斜,几滴滚烫的药汤落在脚背上。
李安叹气道:“他气血停滞的时间太长,身体上部脉络中的阳气已经断绝,损伤了神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好说。”
一名老僧合十道:“不管怎么样,谢过小施主的活命之恩。”金刚门众人点头称是,向李安拜谢。
李安还礼,招来一名天机宫弟子,询问卢世峰得出的卦象。
原来是履卦中最凶险的一变,辞曰:“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意思是:眼盲了却偏要观察,足跛了却偏要行走,结果不幸踩到老虎的尾巴上,被老虎咬。
干等着异常烦闷,李安招出拨云舟,想下山崖一探。甲子先生拦住他,正色道:“这卦是替了尘算的,如果天机宫的左右护法长老都帮不了他,其他人去了更无济于事。”
众人原地打坐,渐渐天色微暗,卢世峰扶着了尘回来,这一僧一道,均是狼狈万状。了尘跛着一只脚,神色灰败。身上的月白袈裟不见了,露出里面的灰色僧衣,上面又是水泽又是血污。
卢世峰面如金纸,时常叼在嘴边的鼻烟壶磕了一道缺口,衣衫湿漉漉的,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李安迎上前,忽听得半空中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奶奶个腿的,咱们天机宫出了叛徒!”咚的一声,一只大葫芦从天而降,金玮微胖的身躯从葫芦上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