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葬礼上的婚礼
还是那辆黑色的奔驰S600，只不过此时前后牌照上方都贴着“百年好合”的贴纸，引擎盖上用玫瑰花拼出了一个心形，副驾驶的挡风玻璃上贴着“囍”字，后视镜、车把手上也拴着拉花。
以前迎亲用花轿，现在与时俱全，花轿变成了花车。用大奔做花车这年头也算不上豪，而且还不时车队，就这么孤零零的一辆。
开车的还是王叔，这次就他一个人前来，他到的时候张十一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等候。此时他身上穿的已经是传统风格的结婚礼服，类似唐装的红色镶黄的褂子，如果他长得肥头大伟，这打扮看上去绝对是个土财主。
张十一身材不算好，反而还有些偏瘦，穿上这身衣服倒也不“土”，反而别有一般魅力。这种气质以前还真没有过，换衣服照镜子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拍照片发微|博发朋友圈。
“王叔早。”打了个招呼，将昨天那些聘礼又拎出来放在车上，其中两套衣服、几件首饰是给苏沁父母的，纸糊的成衣一套、耳环一对、项链一条、戒指一个才是给苏沁的。
“上车吧，家里人都等着了。”王叔笑呵呵的点点头，此时张十一的心情还真像是娶媳妇儿，他看着心情也被感染得好了不少。
一辆大奔花车在街道上行驶一点都不扎眼，甚至是毫不起眼，王叔叨咕着将车开回市中心，位于一环内偏南的高档小区。不管是哪个城市，一环内的房价都不会低，以房价相匹配的还有整个小区的环境。
不说一幢幢外表看起来就很豪华的别墅，小区的绿化都比张十一所在的郊外好得多，郊外本应该更贴近自然一些，却还比不上钢筋水泥中心来得鸟语花香，哪说理去。
要说缺点那就是门前的花园实在太小了一些，现在基本上已经被车沾满，堪堪留出一条路让王叔将车直接开到门口。
红色的防盗门紧闭，从旁边窗户可以看到昨天的一群小家伙们人头攒动，这阵势让张十一有些发愣，问道：“王叔，这不会是要塞红包开门吧？”
他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如果还需要这个流程那就糗大了，不过说了结阴亲是女方家里主导，这一切还真不需要他操心，王叔掏出一把红包递过来，说道：“叫门就不需要了，等会儿你意思一下每人发一个就行，关着门主要是让你贴对联。”
“对联？昨天那些东西里面有。”张十一反应了过来，确实有迎亲时候给新娘家贴对联的习俗，然后还要放鞭炮提醒女方，迎春的队伍已经到了。
他才想到这里，王叔已经拿出了鞭炮，点燃后扔进一只皮桶里面，以免纸花乱飞。然后两人合力在大门上贴上画着金童玉女的“囍”字，最后是对联，上联为花开并蒂姻缘美，下联是珠联璧合喜成双，横批鸾凤和鸣。
天朝人喜欢热闹，结婚突出的也是一个“闹”字，不仅闹洞房，迎亲也是如此。结阴亲虽然所走的程序也都一样，但终究还是不能等同而论。
不需要费力应付小舅子小姨子和新娘子的朋友，贴好对联之后大门就已经打开，小家伙又姐夫、表姐夫的喊着围了过来，小囡囡行动敏捷的又抱住了他的腿，吱吱呀呀的喊着：“姐夫，抱抱。姐夫，抱抱。”
张十一现在还真没法逗她，只能递过去一个红包道：“小囡囡，等下姐夫再抱好不好？”
活人结婚必定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分享自己的喜悦，而结阴亲就无法这么热闹，在场的只有苏沁最亲的人，手中的红包刚刚好每人一个。
苏沁的父母也还很年轻，她妈妈深深的鱼尾纹和形象气质完全不相符，她爸爸两鬓也有些微白，是强撑着笑容跟张十一打了招呼，还有表示感谢。
虽然可以算是喜事，但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完全可以看出女儿去世对她们的打击有多大，幸好好有个懂事的苏浩，要不然只怕更槽糕。所以说呐，还是生两个的好……
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发散，张十一连忙屏气凝神，这时候苏沁的舅舅、也就是小囡囡的爸爸已经拿出了新郎胸花给他佩戴。新娘子那边，则是在神主牌位挂上一条结成花的红布。
苏沁的父母换上了张十一“带来”的新衣服，拿出一个戒指递给张十一，道：“你把这个戴上，以后要怎么处理，也随便你。”
既然结婚，结婚戒指那也是必须的，本来应该是男方准备，然后给新娘戴上就可以正式将其接回去了。不过这是结阴亲，他还以为这个可以省略。
戒指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跟纸糊的那一个显然是一对，看得出即使是这些细节上面，他们也废了不少心思，张十一也没有说话，默默戴上。
迎亲迎的是神主牌位，所以结阴亲在清溪也被称为“娶神主”。苏浩双手托着神主牌位跟着上了花车，车队再次上路，这次真的是车队了。
出了小区，一路往东北方向走，花了不少时间才出市区。来开市区之后开始有河流有桥，每经过一座桥都需要燃放鞭炮，新郎“新娘”必须走过桥才能再乘车。
离开市区道路就通畅多了，车队渐渐提高了速度，很快来到山脚，沿着蜿蜒的上路盘旋而上，半山腰是一个殡仪馆，大门口摆放着威武的石狮。边上摆满了花圈，全部都是悼念苏沁的，每一副挽联上都能看到她的名字。
殡仪馆后面是层层叠障、坐北朝南的墓地，站在门口张十一有些发怔，里面传来了唢呐吹奏的哀乐，不时还有铜锣和诵经的声音。就在这时候，一阵更高亢的唢呐声响起，哀乐变成了电视剧中经常能够听到，古时候结婚用的喜庆乐曲。
在唢呐乐曲中，张十一跨步走进殡仪馆，苏沁的遗体被菊花包裹着还放在里面，此时同样换上了红色的传统婚礼礼服，胸口佩戴着新娘胸花。死亡第三天，遗体还保管得非常好，面容看起来安荣祥和，没有一丝痛苦。
如果还活着，肯定也是众星捧月的一样的存在，张十一这种平凡的角色或许永远没有以其走进的机会，更不要说是抱得美人归。然而，她在最好的年华却已经去世，在漂亮终究也只是令人遗憾的一抔黄土。
张十一站在苏沁的遗体跟前看得出神，以此同时苏沁的家人已经披麻戴孝，同辈的小家伙们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布，长辈则是戴上了黑色的袖章表示思念。“孝”这一字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这是晚辈对长辈的敬重，长辈不能为晚辈戴孝。
又是一曲哀乐之后，苏沁的家人分别站在遗体的两边，只有苏浩托着神主牌位跟张十一一起站在遗体前面，他需要托着神主牌位完成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三生石上有姻缘。”
张十一听从指令，转身面对殡仪馆大门一鞠躬，苏浩同时也跟着她鞠躬。这本来是需要神主牌位来完成，但牌位不可能动，自然只能靠他帮助完成。
“二拜高堂，感谢父母养育恩。”随着口号，张十一和苏浩手中的神主牌位一起朝苏沁的父母鞠躬。
“夫妻对拜，白头偕老相敬如宾。”互相对着鞠躬。
“礼成。”随着司仪话音一落，殡仪馆内又想起了喜庆的唢呐乐，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音乐，其实完全不相符合，一切都透着诡异，但结阴亲本身何尝不是如此呢。
苏浩将神主牌位交给张十一，在乐曲停下之后两人也推到了边上。这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说道：“愿死者安息，你们看她最后一眼吧。”
苏沁的父亲走在最前面，围着遗体走了一圈后集体默哀一分钟，长辈们依旧掩饰不住的悲伤，小家伙们虽然不明白生和死的意义，却也被气氛给传染了，默默的看着她们的姐姐。
上
工作人员推走了遗体进行火化，馆里面提供上香烧纸的地方，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金银财宝”给烧完。除了丧礼之外，还有为婚礼所准备的那些衣服和首饰，同样一起烧给了苏沁。
火化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工作人员前来告知已经好了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烧完，主要是因为不舍，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很缓慢。同时也希望多烧一些，如果真的有阴曹地府，希望苏沁在下面能活得更好。
骨灰已经放进了骨灰盒内，由苏沁的爸爸抱着和手托神主牌的张十一并排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乐手分成两批，一批吹奏这送葬乐，一批吹奏着迎亲的乐曲，此起彼伏，而听到的哀乐，偶尔让人感觉喜庆。
乐队在殡仪馆门口就停了下来，张十一抱着神主牌位上了花车，苏沁的父亲抱着骨灰盒上了灵车，一上一下分开而行。灵车上山下葬，花车回家还有婚礼最后的仪式，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