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宗人府大牢。
充满着腐烂气味的地牢里,墙壁上几盏油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身穿着血迹斑斑囚服的少年躺在烂草堆上,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少年生死未知。
良久,牢房走道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身着华服、手持折扇的男子出现在了漆黑幽暗的地牢里;昏黄的灯光,映射着他珠光宝气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儒雅男子微微皱眉,终于停在了狱卒指引的牢房前,眼睛轻轻扫了一眼里面的人,出声道:“你们下去吧,本少爷要和他单独说会儿话!”
狱卒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那华服男子这才微微低头,走进牢房内,用折扇捂住鼻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哟……这真是我的游弟,真的是昔日镇南王府尊贵的小王爷,乐游么?”儒雅男子的语气满是傲慢与嘲讽。
那原本动也不动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勉强支撑着残破的身体,靠在牢房冰冷的墙壁上,脸上焦黑一片,血迹混合着污渍,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那一双幽深如黑洞的眼神,依然闪烁着怨毒的目光。
儒雅男子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却故作镇定的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出声道:“乐游,听闻你明日午时便要在午门杖毙了,作为你的好哥哥,我理当来看看你,顺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乐游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嘶哑的嗓音,显得有些刺耳:“江焕雨,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何要害我?”
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一个披着漂亮人皮的豺狼,是他一手促成了今日自己这般悲惨的下场。
江焕雨轻笑,笑得那么温软如玉,像一饱读诗书的温雅文士,只是说出的话却那般恶毒:“我的好游弟,你为何如此天真?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有什么兄弟情深么,你若不死,我又怎能与和韵生死相守?”
“原来是巫马和韵那个贱人,你俩竟私通陷害于我?”乐游冷笑一声,却牵动了受伤的肋骨,痛得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鲜血。
乐游是武陵王朝镇南王乐青山的孙子,和宁国公巫马铭城的孙女巫马和韵自幼定下婚约,而江焕雨是当朝江丞相的儿子,和乐游交好。
江焕雨瞬间就冷了脸,呸了一声,道:“你一五年都无法突破炼体五转的废物,哪能配得上武陵王朝的天之娇女?只有像我这样的惊才绝艳之辈,才能与和韵厮守终生;但奈何巫马铭城重情重义,就算明知你是一个废物,亦会将心爱的孙女下嫁于你,我总不能对他出手吧,所以……”
“所以你就在我喝的锦梅茶中加入逸气散,以致我在朝天之礼上放屁,惹怒国君,招来杀身之祸?”乐游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凉薄,似讽似嘲。
朝天之礼,乃是王朝最高级别的祭天大典,国君与文武百官必须得参加:意为祈求上苍,恩泽武陵。
此种祭祀盛典进行之前,国君与百官们都提前做了诸多准备:斋戒省性,沐浴更衣,焚香薰草。
总而言之,一个个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力求做到尽善尽美来感动天地,从而达到朝天祈福的效果。
本来,一切流程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可是就在国君与满朝文臣安静匍匐在朝天井前祈祷之际,乐游的这个屁却是极为刺耳的响了。
要知道,这个匍匐祈祷的环节,是整个朝天过程中最为重要的环节;在此过程中,需要万簌寂静,宜恭且哀。
如此才能通神明,见虔诚。
可乐游这个刺耳的屁,却打破了这份肃穆,打破了这份庄重。
谁都知道;屁乃臭气,从肛~门出,那是十分晦气之物,一般场合也就罢了,顶多屏住呼吸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乐游这个不合时宜的屁,那是又臭又响,可谓对神灵赤~裸~裸的亵渎啊!
主持朝天之礼的神官听得此屁,大惊失色,好似这一个屁就要将天柱崩塌,天要塌下来一般;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武陵王朝之君玄烨听得此屁,更是勃然大怒,连忙终止了朝天之礼,将乐游打入天牢,明日在午门杖毙,以祭满天神灵!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眼前的儒雅男子;朝天之礼前,江焕雨曾邀乐游前往苍宁郡有名的酒楼--醉仙楼共用早膳,不料他悄悄将逸气散放入了乐游的茶水中。
逸气散,此物通经开络,虽然没有什么副作用,但却能够让人玄气下沉,通过体内各处排出;乐游惹怒国君的那一个屁,正是拜这逸气散所赐!
江焕雨手拿折扇,怜悯的看了乐游一眼,嘲讽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自能得到尊重,至于弱者……你,就是最好的写照。”
“好一个弱肉强食!好一个强者能得到尊重!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兄弟情义么?“
乐游目呲欲裂,若他的身体还能动弹,若他的双手还没有废掉,若他的肋骨还没有断裂,若他还能扑过去,他一定不惜任何代价,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江焕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且等着,总有你哭的那么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乐游形似疯癫般地吼叫,口中的血一口接着一口吐。
江焕雨吓得退后了几步,嘴角浅笑,道:“乐游,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因为我不像你那么傻,如此轻易就相信人;一想到能够和你的未婚妻颠鸾倒凤,我就莫名的兴奋呢。”
“对了,还有你妹妹,哎……她可长得如花似玉,小巧玲珑啊!活波可爱的跟在我身后,一个劲儿‘焕雨哥哥、焕雨哥哥’的叫个不停;你说我若将她骗上床,那该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啊!”
“游弟,你就要死了,背负着污蔑圣殿、亵渎神灵的罪名!哈哈,没想到我的游弟竟因一个屁,落得杖毙的下场;就这样死去,你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憋屈?是不是很想将我碎尸万段?说实话,看着你这么惨,我还真怕你化为厉鬼来寻仇呢?这牢房好黑好臭,我走了,你也好走!”
那迤逦的华服从乐游血丝满布的眼前划过,而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的恨,根本无法表达!
他恨自己,为何白生了这一双眼;竟将白眼狼看做良师益友,终落得昔日好友与未婚妻通~奸、自己因一个屁被打入天牢,原来自己这一生都是个骗局,都是个笑话!
若苍天有眼,请让他死后化作厉鬼,重返人间;待到彼时,他定亲手将江焕雨与巫马和韵撕为碎片;不,他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尝尽他的百倍之痛!
“苍天呐,我乐游沉冤不白,我不甘,我不甘啊……”
如魔窟般的黑牢里传来阵阵狂啸,让狱卒们胆战心惊;那悲鸣,如此凄厉而惨痛,他们也只是摇头叹息;这世上含冤莫白的人,太多太多,多到他们这些见证者都已麻木。
如鬼厉般的嘶吼还在继续,乐游双眼涣散,眼前一黑,重重倒在了烂草堆上;可他没有看见的是,在他倒地那一刹那,烂草堆内传来了蒙蒙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