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正一帆悬

第二十章风正一帆悬

唐河镇从人口规模看，是全县最大的乡镇。全镇所辖初中6所；小学47所，将近万名中小学学生。这次主持全镇教育改革的是镇教育组组长胡盛武，三十几岁，是**********前初中毕业生。之前，由唐河镇镇小借调县教育局工作，负责中心工作调查。据说，胡盛武岳父与现任教育局局长关系很好，现任教育局局长受胡盛武岳父之托，将其调到唐河镇教育组代理组长，并期望胡盛武有一番作为。

我所任职的唐河镇初级中学，规模不大，每个年级三个平行班。三个年级共九个班，近5000名学生。在册教师37人。民办教师较多，少量的公办教师也多数是半边户（家属在农村）。其学历大多是初中毕业，中师、高中毕业的为数不多，没有大专毕业生。共有三栋教室，每栋三间教室。四周墙上只有窟窿，没有门框、窗户框。三间教室中间虽然有墙隔开，但都凿有一个供人行走的大洞，将三间教室串联起来！当年县教育局局长见此情景，无限感慨地说：“这是国民党垮了台，共产党还没有来！”意思是说，这所学校处于无政府状态！

我上任之前，胡组长找我谈过话。他对唐河镇初级中学做了简单介绍，其内容归纳起来就是三个方面。第一是领导班子软、懒、散，没有战斗力；第二是学校穷，老师的工资都发不出，老是打白条；第三是教学质量差，中考升入重点中学包括中专的人数每年就是两三人，群众意见大。希望我借改革东风，加强老师管理，提高教学质量。叮嘱我要开好第一个老师会，鼓励全体老师的士气。建议会议时间选在开学前夕，并做好发言准备，打响第一枪！

胡组长介绍情况后，我一阵沉默。胡组长见我不做声，催问我在想什么？我告诉他，正在琢磨两个问题。第一，会议时间定在九月十日以后，等到教育组中考总结会召开，镇政府肯定有动作。我们根据镇政府的各种奖励情况，再开第一个教师会。第二个问题是在第一次教师会上，我应当说些什么？胡组长说：“主要讲你的工作方案。要突出教室管理，突出政治思想工作。”我听后，点了点头。

第一次教师会议于九月十一日晚上召开。胡组长、镇分管教育的副镇长参加了这次会议。这天晚上闷热，老师表情凝重。我在会上讲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抓好老师生活。我对老师说：“我的第一件工作是抓好老师生活。为什么要把抓好老师生活放在第一位？因为校长是为全体老师服务的，而服务的实质内容就是关心老师生活，让老师减轻后顾之忧，全身心地为学生提供优质服务。怎样抓好老师生活呢？这是总务主任的事情！总务主任在校长的领导下制定切实措施，开展切实工作。老师满意，给予奖励；老师不满意，给予惩罚。怎样才算抓好了老师生活呢？有三个标准。一是食堂菜肴价廉物美，老师愿意到食堂进餐。价廉是指老师到食堂买一份菜比他自己动手做一份菜便宜；物美是老师感觉食堂的菜比他自己动手做的菜好吃可口。二是老师春节放假回家，做到‘三十足’。‘三十’是十斤肉，十斤鱼，十斤水果；‘足’是足额发放老师工资。‘三个十’除了十斤水果，学校适当予以补贴外，十斤肉，十斤鱼，应是学校无偿供应；无偿供应不是学校购买，而是指食堂要养猪，池塘要养鱼，做到自给。三是早餐多样化。”听了这些，老师在下面鼓掌，手掌都拍痛了。而总务主任一声不吭地阴沉着脸，胡组长也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我讲的第二个问题是抓好备、教、批、辅、考，这五大教学环节。我说怎么抓好这一工作，是教导主任的事情。我讲的第三个问题是坚持开好每个星期一早上的例会。这个会由校长主持召开。主要是回顾上周工作，布置本周工作。散会后，老师议论纷纷；教育组胡组长与学校书记却坐不住了。学校书记是我原来在纪家畈小学的汪校长，因年纪关系留任本校书记。胡组长与书记一散会就把我叫上，约我谈话。汪书记提醒我工作要结合实际；胡组长性子急，批评我是用物质买精神，忽视了政治思想教育工作这个灵魂。并武断地结论，这样做，肯定会出大问题。我对胡组长解释说：“我们工作还没启动，你怎么知道会出大问题呢？我知道工作难度大，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争论了很久，胡组长感觉到我不会改变主意，只好不情愿地叮嘱说：“先做个实验，行不通及早回头。”

我推门出来，总务主任把我堵在门口，对我说：“压力大，我无法履职，请求辞退总务主任。”我说：“辞职或调动工作，不归我管！你找胡组长解决。”总务主任又堵住胡组长，没结果。后又找我说：“胡组长不同意我辞职，要求我配合你工作。”我对总务主任说：“不是配合我工作，而是在我的领导下完成好你的本质工作。”以后这句话，成了我们学校的口头禅。之后，后勤两个工友找到我要求辞工，理由是我提出的标准太难，他们无法完成工作。这两个工友中，有一个是汪书记的老婆。汪书记从中做了不少工作，这两个工友才没有辞工。

老师工作作风散漫是多年来的不治之症。晚自习之后，之前是在校内打麻将。我来后，是躲到校外去打麻将。这种风气，严重影响全体老师的工作作风。有一天，我查班时，发现物理老师下晚办公后，离校了。我查完班后，就睡在他床上。早操之前，他回校了。正准备躺在床上休息。见我躺在他床上，知道事情暴露了。不停地做检讨。并表示今后，绝不打麻将了。我对他说：“今后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管今天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你得在老师会上做检讨。让老师在会上帮助你分析这样做的危害性。”他说我是小题大做。我告诉他：“我正是小题大做。我更是杀鸡儆猴。”他非常气愤地说：“你要是这样不讲情面，我辞职不干了！我一个民办老师，在你这里也就是这么一点待遇。回家随便做点小生意，也不止这么点收入。”我说：“你辞职更好！对你有利，对我杀鸡儆猴，达到了目的。”他听我这样一说，犯难了。央求我说：“能不能不在老师会上做检讨？我写一个书面检讨，保证今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行不行？”我说：“不行！”他说：“能不能让我想一天再做答复！”我说：“可以！”他是想利用一天时间，找人来做我的工作，希望我改变主意。我是利用这一天时间到他家里去，让他家属来做他的工作。让他主动在老师会上做检讨。最后，这位老师在家属的配合下，在老师会上做了深刻检讨。

学生管理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由于升学率低，学生认为升重点中学或中专希望不大，所以，学习积极性不高，上课闹堂。这些敢闹堂的学生大多都有一定的背景，学校有很多顾忌。越是顾忌，学生越是有恃无恐。这是近几年来，学校的深刻教训。开学一个月后，我辞退了一位老师认为无法管理的学生。这位学生，是我原来同事的儿子，他叔叔是县交通局局长。辞退后，我的同事找****来，说我做事太绝，不记得当年的情谊。我也知道，想起当年，我在困难时，他接济过我。我今天这样做，确实，不通人情，确实是对不起当年他对我的那份情谊。但我不这样做，我又对不起今天对我抱有希望的学生和家长。我本想解释，但我惭愧。讲些大道理，谁个不会。讲多了大道理，反而是虚伪。实质上，我是在人情这个小道理上有负昔日同事的情谊。就是讲大道理也掩饰不了这个现实，反而越说越远。最后，我生硬地说：“这是全体老师会上做出的决定，我无能为力！”我的同事指着我的鼻子笑着说：“小老弟，长本事了！忘了昔日的老大哥！”说完愤然转身而去。这件事情，我至今都汗颜！

一段时间后，教风、学风，都有了很大转变，多次受到镇、县领导表扬。总务主任工作头两个月罚了工资，后来，工作也走上了正轨，老师相当满意。老师例会上，全体老师一致同意，补发总务主任扣发的工资。

中考成绩出来了，我们学校考入重点高中、中专等有25人。这在全县看，是名列前茅。和去年3人升入重点高中的成绩相比也翻了几番。但在全镇6所初中相比，有两所学校的升学率排在我校前面。这在胡组长那里却过不了关。他认为我们学校是镇中，怎么还让位其它两所普通初中，批评我忽视了政治思想工作，使老师失去了灵魂。并像预言大师的寓言得到了验证一样的满足，十分得意地说：“我当初就不同意你那种用物质买老师欢心的做法。”他还十分厌恶地说：“老师就如同乞丐，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我听了十分不自在，因中考成绩让他不满意，也不想与他争辩，只是不情愿地说：“教育的周期很强，从初一到初三，一个周期就是三年。你不能以一年的时间，就武断结论，我是工作方法上出了问题，应该看长远点。”胡组长很自负，因为他的教育改革见到成效，他对我的话不屑一顾。还是强调，要我改进工作方法。我回敬说：“什么是最好的工作作法，伟大领袖******说过，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在领袖看来，注意工作方法，就是关心群众生活。民以食为天。在一个世俗的社会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用来交换的。包括人本身。人追求的是物有所值。一个老师在一个单位工作，他看重的是这个单位值不值得他奉献！换过来说，就是这个单位能给予他什么好处？”胡组长有点不耐烦，打断我的话说：“战争年代，那些先烈为了革命事业，连命都不要，他们又得到什么好处呢？”我对他说：“现在毕竟不是战争年代，时位移人。”他没等我说完，又气愤地说：“雷锋呢？他的一生都是默默地奉献！为什么不鼓励老师向雷锋学习？”我说：“雷锋是和平年代的一面旗帜，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楷模。他属于社会精英。而大多数老师不是社会精英。他们也不想做时代精英，他们只想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胡组长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莫给我胡说八道！”说完，又尴尬地对我一笑，说：“话来急了，对不起！”我见他是这样的一种态度，自知受到他的羞辱。我说过，我注重工作成绩，没有工作成绩，我羞于和人理会。但我仍然十分注重关心群众的工作与生活。我更不屑于权贵对我的不屑。于是我的坏脾气又上来了。我对胡组长说：“工作方法，我是不怀疑的。工作成绩，在你看来是不满意。我也不辩护。接下来的工作，你如果信任我，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你如果不信任我，权力在你那里。”说完，我就准备离开。胡组长对我说：“今年中考成绩镇政府十分满意。准备组织校长、初三老师外出旅游。你到时和校长一起外出旅游吧！”我对胡组长说：“这种有辱自尊心的旅游，我不会参加的！”说完，我离开了胡组长。外面骄阳似火，趾高气扬的知了，这时，也不停地鸣叫。

整个暑假，45天时间，胡组长一直没有理会我，当然，我也没有理会胡组长。

社会上也有舆论，认为我对老师太好了，缺少严格管理。我也认真琢磨过，过去的一年，我很努力工作。为了工作，伤害了过去的朋友、同事，也伤害了现今的同事，损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我问自己，这样做，值不值？没有想出答案！

1986年9月1日上午，学校正式上课了！胡组长来到学校，通知我去见他。见面后，他居高临下，数落我不讲感情。他推荐我做了校长，工作却不听他的指挥，这是从个人角度讲。从大局讲，说我是没有工作责任心。开学了，不履行工作职责。他十分激动地说：“你既没有写辞职报告，我也没有下免除你的校长职务的通知。你就要旅行工作职责，抓好开学工作，你更不能和我斗气！”我回敬他说：“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说过，你信任我，我仍然会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你不信任我，可以撤销我的校长职务。这是你的权力！你当时也没有明确表态，在此之前，你也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在我看来，你不明确表态，就是默许了我的请求。你一直不找我谈话，你是在物测对象。时至今日，你没有取代我的合适对象，只好无奈地让我留任。你不要不承认这一点！”胡组长见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又强词夺理地说：“过去了的，我不追究你的责任。现在，何去何从，你当面表态！”在如此情况下，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僵，也不想在没有业绩时，在让人看不起时辞职。要辞职也得在风雨过后的艳阳天。于是我也找台阶下，说：“你信任我，我当一如既往！还是这句老话！”于是他便说;“那你工作去吧！”

当天晚上，我召开了初三老师工作会议。大家有一股知耻而后勇的悲壮。并一致表示：“今年一定打个翻身仗！”我为了激励士气，与其中一位语文老师商量：“您年纪大了，今年，您就休息一年！明年再上初三！”这位老师原是我读初三的语文老师、班主任。也是曾经的****。之所以划为****，就是性子刚，又有本事，但管不住嘴。大鸣大放时，为了过足嘴瘾，不顾一切的鸣放，所以，被划为****。他听我这样一说，一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我说：“你要在这个时刻，让我休息，我就发动老师重新选校长，把你换下来。这次没有考好，我作为老师有责任；你作为校长更有责任。”参加会议的老师见我与语文老师争执起来，都纷纷劝和。这位语文老师也有所缓解。我见好就收。对老师说：“我刚才的提议，是有点草率，有失考虑。语文老师一番话，使我明白了，并且看到了知耻后勇。体会到了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的悲壮。大家的发言、议论，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们今年就再甩开膀子大干一年，让成绩挽回我们失去的颜面！”会后，这位语文老师还自告奋勇，要求任班主任。在以后一年的工作中，他与学生打成一片。学生把他当作父亲一般。全体老师工作主动、自觉。这届中考，仅这位语文老师所带的一个班级就让全镇赞叹不已。全班48人参加中考，42人考入重点高中，包括中专。当年，中专招生分数线高于重点高中。

1986年的中考，我们打了翻身仗；1987年的中考，我们学校又遥遥领先。自此之后，连县城里的学生都找关系往我们学校转。这一年，我们学校被评委全国先进学校。

1988年3月，县教育局任命我为唐河镇教育组组长。原镇教育组组长胡盛武调任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

“湖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教育改革的大潮把我推到中学校长的风口浪尖上。我在改革的风口浪尖上坚韧自强、努力探索，开创了工作新局面。之后，时代的浪潮将我又推到了另一个风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