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罂粟香水
桔红别墅。
吴嫂一边捶着后背，一边打着呵欠懒洋洋的走进客厅。
“我去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她习惯性的向沙发上张望了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
客厅里的电视机打开着，正在播放着那些索然寡味的广告。
奇怪的是，桔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像一滩烂泥似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自从和五指翻脸之后，以前那个水灵灵神气活现的桔子就彻底消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傻乎乎，跟患有痴呆症似的人。
开始，当五指找来的那些大人物色迷迷的侵犯她的身体时，她还会本能的反抗挣扎，后来直接就麻木了，直接往床上一躺，任凭处置。
要摧毁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摧毁他的人格，将他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让他忘记自己是个人。
作为整件事的见证者，吴嫂对这个真理已经深信不疑。
对于桔子，吴嫂并没有一点点同情的感觉，也许是跟随五指太久的缘故，在这位老妇人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怜悯这个词汇。
沙发上是空的，桔子不在。
那么，是去卧室睡觉了？
吴嫂急忙向桔子的卧室走去。
五指交代的很清楚，坚决不能让桔子走出桔红别墅的门。
一步都不可以。
五指的命令对吴嫂来说就像圣旨，容不得半点马虎。
很快，吴嫂就推开了桔子卧室的门。
然后，她便皱起了眉头。
豪华的大床上，往日凌乱不已的被子床单此刻叠放的整整齐齐。
但是，人却没了踪影。
桔子竟然不见了。
吴嫂心中一紧，急忙转身看向窗户，别墅的门是锁着的，钥匙自己一直带在身上，桔子如果要逃跑的话，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从二楼跳窗逃走。
可是，窗户也是关着的。
正在吴嫂纳闷的时候，厨房的推拉门被推开了，一个系着桔红色围裙的身影走了出来。
桔子竟然进厨房做饭了。
“吴嫂，尝尝我做的酸豆角炒田螺！”
桔子将盘子放在餐桌上，笑嘻嘻的招呼吴嫂道。她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绝望和麻木不见了，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一个小时前还是死气沉沉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看着桔子那热情相邀的样子，吴嫂心中越发的疑惑，但她还是走到了餐桌前，在桔子对面坐了下来。
“尝尝我的手艺吧！”
桔子兴高采烈的说着，将筷子递在吴嫂面前。
吴嫂接过筷子，双眼却一直盯着桔子的脸，希望能从她那从容坦然的脸上看出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来。
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被囚禁起来的落魄凤凰，好像真的是想通了，认栽了，准备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能让人发生这么彻底改变么？
又或者，这女孩又在搞什么鬼主意？
吴嫂手中玩弄着筷子，思维飞速转动着。
桔子叹了口气，并没有再继续劝吴嫂品尝她的手艺，而是悠悠的说道：“吴嫂，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变豁然了是吧？”
吴嫂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沉默着。她是个惜言如金的人，通常沉默的意思也就是意味着默认。
桔子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人的思想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五指一定给你讲过我在中国的事情吧？我和我姐姐，其实一直都是很善良的孩子。当初五指说给我十万美元，让我杀死吴天豪并把罪名栽赃给梦起工作室，我犹豫徘徊了很久很久，我拿不定主意，我觉得自己如果那样做了，就等于泯灭了人性，彻底的变成坏人了。”
桔子说着，缓缓将身子仰靠在座椅上，从桌上抽出香烟，为自己点上一只，狠狠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享受辛辣烟雾穿过咽喉的感觉。
吴嫂继续沉默。
“但是后来，一件小小的事情，让我彻底的改变了。那天我心烦意乱的出去逛街，进了一家高档香水店散心。我从小就最痴迷香水，那一个个精致的香水瓶就像罂粟一样吸引着我。可是当我饶有兴趣的盯着玻璃柜台后面那些精致的香水瓶时，却遭到了店员的嘲笑和冷落。她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不屑和冷漠，她们的意思很明显，我这么穷，一定是只看不买的……”
桔子狠狠的吐了个烟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仰起头，用自己水汪汪的眸子，久久的凝望着烟雾缭绕的上空。欣赏着烟雾在空气中袅袅婷婷，然后渐渐飘散，消失，最后只剩下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房间中。
“奇怪的是，那一刻我并没有愤怒，一点都没有！恰恰相反，我能感觉到的只有亢奋，激动！因为我终于顿悟了，豁达了！什么狗屁信仰，道德，仁义？！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金钱权势的基础上的！于是我立刻就下定了决心，我要改变！我不要再做低等下贱的麻雀，我要脱胎换骨，我要做众人景仰的凤凰！！所以，我立即决定接下五指交给我的这件事情，把十万美元拿到手。”
吴嫂手中还在转动着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桔子那张苦笑着的脸。
桔子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那天香水店的遭遇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却彻底改变了我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信仰，颠覆了我的人生观和道德观。吴嫂你看，一个人改变，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吧？它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导火索而已。这次也是一样，经过这几天的苦苦思考，我现在终于豁达了，我再次顿悟了。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呢？住这么好的别墅，享受这么好的生活，这不是我以前一直向往的么？现在我终于得到了，不管方式怎样，我都算是达到以前的心愿了不是么？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为什么还要放不下呢？”
说完这些，桔子笑了，笑的很灿烂。
她笑吟吟的看着吴嫂，憔悴瘦削的脸上写满了坦然和从容。
吴嫂停止了玩弄筷子的动作。
她盯着桔子意味深长的笑道：“今天真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你要为自己的改变而庆祝！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人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不是么？”
“对啊我要庆祝！”桔子兴奋的叫道。“吴嫂，陪我喝一杯吧，我们一起庆祝！”
说完，桔子兴高采烈的站起身跑去拿酒了。
看着桔子那蹦蹦跳跳的背影，吴嫂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年轻有时候真的是很美妙的事情，因为错了还有改正的机会。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对错衡量标准，吴嫂自然也有。在她看来，桔子不懂得放手就是错误，接受现实才是正确的抉择。
很快，桔子便取来了酒和酒杯。
“吴嫂你一定对中国的酒特别钟爱吧？我看酒柜里存着的，大多数是中国酒。”桔子一边打开古色古香的酒坛盖子，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西方的酿酒术讲究的则是技术、配料和包装。”吴嫂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但只有中国的酿酒师最高明，因为他们都懂得窖藏，酒是陈的香，这才是好酒最重要的要求。”
“太专业了。我不懂，我只知道，今天我一定喝酒庆祝！”
桔子笑着将杯子斟满，推到了吴嫂面前。
上好的女儿红，在高档玻璃杯中显得是那么的晶莹剔透，醇厚的酒香顿时飘满了房间。
“吴嫂，感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干杯！”桔子举起了酒杯。
吴嫂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干杯！”
叮。
酒杯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桔子一口气将酒杯的酒液喝的干干净净，将空空如也的杯子朝吴嫂晃了晃，脸上挂着憨憨的笑意。
“想不到你还挺爽快的。女中豪杰。”
吴嫂笑笑，也照样一口气将酒喝干。
就在她仰头喝酒的刹那，一丝冷笑在桔子的嘴角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