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论箭道
出了莳音馆，李明灏好奇袁沐风昨晚在哪度过，袁沐风自然不会说出与西门瑶琴的事，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而后便心事重重的不辨方向，只是跟着李明灏一路前行。
李明灏要继续帮忙准备文会会场，出来后就直接往城东的青云书院赶。
袁沐风心里一直在想西门瑶琴的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李明灏出了杭州城。他愣愣的向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树林，只有一条直道向东延伸，路人行人稀少，偶尔会有一辆马车从身边匆匆而过。他挠了挠后脑勺，奇怪的问道：“明灏，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李明灏瞪着眼睛仔细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摸着额头叹气说道：“沐风，这一路上你就跟丢了魂似的，我怎么喊你也不说话，就一直跟着我往前走，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去青云书院呢。”
袁沐风好奇问道：“这是去青云书院吗？”
“当然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几天都在青云书院帮忙准备文会的事嘛。沐风，你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今天一直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太不像平常的你了。”李明灏皱了下眉头，他对袁沐风今天的不对劲产生了兴趣，而原因不用说肯定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袁沐风摆手否认：“没事没事，那就去青云书院看看吧。杭州第一书院的风采我也一直期待的。”说着他抬头看了李明灏一眼，犹豫了下说道：“对了，明灏，你~恩~能否帮我在杭州城找个出租的院子？要舒适一些的。”
李明灏眼睛一亮，好奇的说道：“哦！沐风，你打算在杭州长住吗？之前你一直坚持住在客栈，说过几天就走。”他越想越觉得有趣，突然好像悟到了什么似的，嘿嘿笑着说道：“沐风，说实话，是不是昨天伺候你的花娘你有了感情，打算为人家赎身啊？”
袁沐风有点佩服李明灏的想象力了，竟然让他几句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不是花娘，而是莳音馆的头牌行首，他视如仙女的夕瑶姑娘。
袁沐风想租个院子自然是为了西门瑶琴，他还需要继续追寻兄嫂侄儿的线索下落，一时半会肯定回不去西北，如果带着西门瑶琴四处奔波又实在放心不下，就想在杭州城先找个院子先安顿她和她哥哥，待自己事情做完再一起回西北。
袁沐风害怕再说多了保不准让李明灏这花花公子看出什么，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只是想着在西北很难有机会观摩这杭州三比，想来比文比武都应该是很精彩的，所以我想多留几日好好看看。”
李明灏见他原来是对杭州三比有了兴趣，笑着说道：“沐风，不如还是按我上次说的，你就直接去我家安心住上一阵，我们还可以经常出来游玩，一举两得。而且这杭州城人口不少，要租院子也不是说租就能租到的。”
袁沐风被李明灏几次三番的邀请，也不好一直拒绝，想了一会还是答应道：“那好，我就去明灏府上叨扰几日，如果找到合适的院子再搬过去。”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就到了青云书院门口。这杭州第一书院建在东郊群峰之下，前面围了一个很大湖泊，后面的山峰虽然不高，但水汽充沛，远看总是雾蒙蒙的一片，又透着山林碧绿，如云似烟，彷如仙境，因此书院命名青云，取青云直上，绿水清烟白云间之意。
青云书院始建于开朝之初，是大周朝第一任太傅告老还乡后隐居于此所建，发展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如今书院有师生三百多人，几乎全都有秀才身份，其中八十多人已经考上了举人，只等明年三月进京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去博那万人独木的进士身份。而且因为受两年前江南道文比大赛被女子夺走第二名的影响，江南女子学文风气日重，尤其官宦人家姑娘小姐居多，青云书院为此还专门开设了女院，已经招收了三十多名女学生，男女教导倒是没有偏颇，只是女子不会参加科举考试罢了。
青云书院现任的院长张傅，出生杭州，曾任殿阁大学士，官至二品，为人正直，清风两袖，在朝中名望很重。他文学造诣非凡，在江南有诗词泰斗之誉。但他因为看不惯以宰辅丁震为首的一批官员对西夏北蒙等外寇软弱求和的消极态度，也不喜欢朝廷诸臣外敌内忧当前，还忙于内斗的混乱局面，干脆辞官隐居杭州书院教书育人，也图个眼耳清静，甚至还可以为这大周朝的未来培养多些人才。“不看今朝朽，只盼来日昌。”这是张傅对大周朝未来的期待。
两人刚进到书院里李明灏就被老师拉去跑腿送请帖了，袁沐风想着既然来了，总之四处看看也好，便独自一人在书院闲逛。可能是因为文会将近，青云书院既是文会举办地，又有杭州第一书院的名头，慕名而来的人实在不少，他们或驻足观赏，或吟诗作画，只要不是大声喧哗或影响学子学习，倒也无人过问，反而为本应幽静的书院凭添了一份人气。
袁沐风不喜欢凑热闹，人多的地方他都尽量避开，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一块面积稍大的草场边上。草地的尽头立着一排靶子，靶子上还残留着一些箭支，原来这里是青云书院的箭术靶场。因为文会将近的缘故，大概学生都在准备诗文数算，靶场非常安静，远远看去只有一个身着褐色紧身短衫的学子在习练箭术。
西北人能骑善射弓马娴熟，袁沐风本人也酷爱箭术，忍不住站在场边驻足观看。褐衣人站在离箭靶百米开外的距离瞄准，他的箭筒里箭支已经所剩不多，远处箭靶上插了七八支羽箭，且箭箭都在红心，根根都是入木三分，显见他箭术应该是非常优秀的。一阵轻风吹过，带起树叶纷飞、枝条轻摆，但褐衣人身体却纹丝不动，犹如木桩，弯弓搭箭的手稳定得如同一座雕塑。
“噔~”，弦声响起，箭如流星，依然钉在箭靶红心中央。箭靶中心位置本来已插满羽箭，这支箭却是把其中一支羽箭从中心射穿然后命中箭靶，而且同样入木三分。“哦！八十分。”袁沐风看完忍不住轻声赞叹了一句。
他这个身体从五岁开始练箭，而且教他的人箭技本就极为出色，他更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平日在他眼里，能拿到及格分数的人都很少，八十分已经是他自认为给出的极高评价了。
“满分多少？”善射之人往往耳聪目明，袁沐风声音虽小，但场上安静，褐衣人顺着清风还是听到了他的说话。褐衣人对自己的箭术一直非常有信心，杭州城的箭术高手他都较量过，甚至整个江南道他也有自信无人能与自己一较高下，听到突然有个同龄人评价自己的箭术，自然好奇询问。
“这个不重要。”袁沐风摇头说道：“你的箭技稳定、准确、力道强劲，但是缺点是只射死物，而且看你刚才的架势，应该是已经习惯了依靠稳定的身体平衡进行射击。”
褐衣人看着袁沐风皱了下眉头，过了一会才说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只是嘴上说的罢了，我……”
“上战场。”袁沐风没等褐衣人说完，毫不犹豫的接着说道：“只有上战场，才能磨练真正的箭术，而不是箭技。”
褐衣人愣了一下，拱手说道“父母在，不远游。而且目前在下只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这个是做不到的。”
袁沐风恍然，点头说道：“哦。那就没办法了。”他又继续建议道：“不过你可以先试试同样距离的骑射，应该可以让你改掉单纯依靠固定身体稳定的坏习惯。”在重文轻武的大周朝，建议一个至少是秀才身份的书生上战场，而且还是冲杀在前的战斗人员，显然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但袁沐风还是这么说了，因为他从褐衣人眼里看到了对箭术的执着和追求。褐衣人也是认真的听了，因为他喜欢箭。
“谢谢，我会试试的。”褐衣人收起弓，走向箭靶打算取回羽箭离开。
“王平，你还是成天只会躲在这里射箭啊？我约你比骑术比拳脚功夫你怎么从来不敢来。”一个嚣张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褐衣人也就是王平，却好像没听到那声音似的，径直走到箭靶前取下羽箭装进箭筒，背上准备离开。
袁沐风回头看了一眼，有点惊讶，原来说话的人他也认识，正是在莳音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孙扬。孙扬和一群男男女女慢慢靠近靶场，但他显然并不是这群人的主角，一个穿着明黄色锦袍，头束金冠的年轻公子站在人群的正中间，即使大家都是锦衣玉袍，这人也显得分外的不同一般。他面如冠玉，目深似海，不像其他读书人一样摇着折扇，只是简单的站在那，双手轻轻背在身后，自有一股领袖的气质散发出来。他现在正嘴角微翘，饶有兴趣的看着袁沐风和远处的王平。
孙扬见王平完全不理会自己，赶上几步到靶场边，高声说着：“王平，不要以为箭术先生喜欢你就可以得意忘形，别忘了射还只是君子六艺最后一个，平时用的又不多，你神奇个什么劲。咱去演武场，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王平回头看了孙扬一眼，又瞟了眼远远过来的一群人，速度平缓又异常冷静的回了一句：“我只会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