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倾良善
在青青的房间吃完饭，袁沐风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背上自己的直刀离开凤鸣阁，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中。
凤鸣阁与马府只隔一条街，袁沐风来到马府边上的小巷子，借着墙角暗影翻上院墙，然后缩到杏树叶片最密的地方，小心的向院内观望。马泰自从上次刺杀以后确实极大增强了府内的守卫，借着微微火光可以看到院内人影重重，单单外院就有至少两队共十人的护卫在来回巡逻，偶尔还能看到厢房檐角和灌木后有武器反射的灯光，看来除了明哨外院子里还安排了不少暗哨。
袁沐风知道今天不会有机会接近内院，也不勉强，果断翻下墙离开了马府。借着树影墙角的暗影迅速向悦枫客栈方向奔去。突然，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正快速奔跑中的袁沐风全身，让他皮肤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股刺激太过强烈，让他马上停止了移动。凭借多年经验，他站到转角的暗影中小心的向四周观望。
在道路对面大树最茂密的枝叶缝隙中，借着点点居民院中的灯火余光，袁沐风看到了一点星光似的闪烁。“箭！”凭着经验，他迅速判断出那是弓箭或者弩箭的箭头。
对方显然也很适应这种黑暗，本来准备等待袁沐风经过这棵树的时候实施突袭，见他突然停止移动，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发现，果断将箭向着袁沐风最后隐身的暗角中射出。
寒芒一闪，箭矢快如流星，瞬间到了袁沐风面门。袁沐风不是第一次面对临身箭矢的情况，也不慌张，身体微微右闪靠到墙壁弯角，同时偏头躲避。“噌”的一声，箭头整个没入墙壁里面，如果射中人的面部肯定是必死无疑。
袁沐风不等对方重新取箭搭弓，如暗夜中的凶狼般从墙角冲出，向箭手隐匿的大树极速奔驰。奔跑中他抽出身后直刀，纵身跳起，双手举刀过顶，一招力劈华山狠狠向之前探查到的刺客位置砍了下去。箭手没想到袁沐风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反应稍慢，待她起身后跃，还是被刀锋尖端扫到了左手，顿时血如泉涌，一股剧痛传遍全身。
箭手不作任何停留，跳下大树，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袁沐风看着箭手的轻身身法极为熟悉，正是连续几次偷袭欲致自己死命的那个女刺客。“看来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刺客才行，她出手阴狠果断，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着了她的道。”袁沐风心中暗暗发狠，如果今天不是多年来对危险的敏感，说不定就要死在冷箭之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明灏因为准备文会没有过来，袁沐风也不用再去城西查探，他决定乘着难得的空闲机会为安置西门瑶琴去找个合适的院子。杭州城东多官贵，城西多商富，袁沐风知道西门瑶琴不愿再面对这些人，径自往城南找去。
杭州城南住的多是普通百姓，兼还有一些小型作坊，大院子不多。但袁沐风凭借上次对西门瑶琴的了解，只要脱离了烟花之地，肯定就不会再想看到以前那些达官贵人，因此即使辛苦点，他也还是想在城南找个院子。
袁沐风一路看了几条街，询问了几个院子的情况，不是房主不租，就是自己不满意，一上午的时间慢慢耗掉，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院子。倒是城南的食店既便宜味道也不错，让他非常满意。
吃了些东西一路向南，慢慢已经靠近南城边缘。这里因为偏僻很多，院子反而多了一些，袁沐风打起精神正准备多问几家，一道靓丽的身影紧紧吸引了他的眼睛。靓丽身影梳着妇人髻，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紫色如意月裙，未施脂粉的瓜子脸精致如画，正是与袁沐风在雷峰塔和杭州城西有过两面之缘的明媚妇人。
美妇此刻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与一个四十来岁身着宽袍的中男人在两座院子间的巷子里站着。
美妇的脸上稍有焦急之色，正在快速的对着中年人说着什么。她身后的丫鬟也一直盯着那中年人，脸上稍有不忿之色，却一直没敢说话。中年人只是看着美妇不住摇头，偶尔摸着八字须说两句话，惹得美妇说话更急。
袁沐风十分好奇，悄悄靠近巷子口想听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中年男人说道：“向夫人，真的不是我不想帮你，可租给你们院子的时候就说好了，租金两个月一结，如果不能按时交租我就收回院子，而且押金不退，当时我们还签了契约的。现在我都已经给你延迟了一个月，租金至今都没交给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现在收回院子，押金也还是退给夫人，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俏丽美妇向夫人恳求道：“刘老爷，妾身知道你对我们作坊多有照顾，只希望你还能再宽限半月。妾身已经和凝脂香那边说好了，把价格再多让他们一成，他们承诺半个月内会把我们作坊那批衣服刺绣卖掉，妾身就能交齐这次房租了。”
刘老爷摇了摇头说道：“向夫人，我知道你们作坊里都是一些南城的孤儿寡母，所以平日能帮衬也尽量帮衬，但现在也不知道你们是得罪了谁，整个杭州城的布匹绸缎庄给你们的货平白加了两成的价，那些成衣店现在也都不要你们的东西，就凝脂香还收你们做的衣服刺绣，但要的分成也高了两成。”他摸了摸唇下的胡子，过了半晌还是好心的补充道：“向夫人，我看你还是仔细想想，如果是得罪了谁，赶紧先去求求人，不然你们这样是不可能做下去的。”
向夫人只是摇头，不再说话。身后的丫鬟好像想说什么，也被她抬手阻止。
刘老爷见她如此，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再等半个月再来，不过下两个月的钱你们怎么办呢？哎~”
向夫人只是低头道谢，说之后会再想办法。
待刘老爷离开，小丫鬟急急说道：“夫人，这样下去怎么行，那钱德寿就是条恶狼，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本来我们的东西在杭州城是最受那些夫人小姐喜欢的，完全不愁卖不掉，他现在却鼓动绸缎店给我们涨价，又鼓动衣服店加我们的抽成，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夫人这两年的积蓄全被掏空了。这样下去以后夫人还怎么活？”
向夫人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有什么办法呢，作坊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们当初都是相信我才会跟着我，我现在再困难也一定要撑住的，不能对不起赵嫂子和狗娃子她们。”
小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带着哭腔说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答应钱德寿的要求啊。”
袁沐风还想继续听下去，但向夫人已经制止了丫鬟的说话。她从腕上取下个手镯交给丫鬟，说道：“茹儿，你去帮我把这个镯子当了，把大伙的工钱先结了吧。”
小丫鬟却是带着哭音说道：“夫人！这是老爷夫人留给您唯一的东西了，茹儿不敢拿。”
“东西都是死的，只有人活着才是真的。你拿去帮我先当了吧，等挨过这阵子我再去赎回来。”向夫人将玉镯塞到丫鬟手中，推着打发她快去当铺。
看着小丫鬟不情不愿的拿着玉镯离开，向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有些落寞的刚走出巷子，就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好奇的微微抬头，就看到了袁沐风那张微黑又不缺俊朗的脸。向夫人脸色迅速转红，刚才忍受的委屈和愤怒仿佛一起从心底迸发出来。
袁沐风站在巷子口有一阵子，事情也听了个大概，他很佩服这个俏丽妇人的坚强和善良，看着她把自己父母留下的最后的东西都拿给丫鬟去当掉，只为能给作坊的孤儿寡母发工钱，他心底的那丝温柔也觉得被深深触动，只觉得这个妇人就不应该受这些委屈和压力。
袁沐风有点走神，等发现美妇已经看到自己，然后看到她迅速变红的紧绷俏脸，只能无奈的笑着拱手行礼，带着歉意说道：“夫人，您不要误会，在下是专程来向您道歉的。”说完深深的一揖：“那天的事真的是个误会，在下只是因为第一次去雷峰塔，一时好奇在林中闲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实在万分抱歉。”
向夫人愣了愣，其实那天事后她也仔细想过，自己在林中小解，对方是从山下土坡爬上来的，要说事先准备跟踪确实可能性不大。但那事毕竟是女子不能给任何人看的，她才会既惊且怒。现在对方专程找上门来道歉，自己如果继续纠缠难道还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吗？她低着红彤彤的脸颊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也于事无补，只希望公子为妾身着想，不要将此事说与任何人听，妾身万分感谢。”
袁沐风慌忙摆手表示绝不会说。向夫人觉得面对这男子实在尴尬，她不想久留，盈盈一福就转身离开。袁沐风看着她动人的背影轻声说道：“夫人，将材料和售卖都交给别人，等于将生死操在别人手中，袁某建议您应该尽快考虑将售卖环节收为己有，不然恐难经营。”
向夫人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转头苦笑说道：“妾身也想过，但城西旺铺难租，要么就价格昂贵，而且贸然进入成衣行业也会引起同行不快……”
袁沐风看着天真的向夫人摇头笑道：“夫人，那些人已经视你如砧板鱼肉，提高抽成以要挟，你还需要担心他们会不快吗？而且刚才听你得丫鬟说你们卖的东西主要是给夫人小姐，并且颇受她们欢迎。在下想既然是女子之物，在稍微偏僻点的地方可能会效果更好哦。在下记得金贵街后面的金鼎街就颇为清静，也有一些铺面的。”
向夫人听完袁沐风的话，又轻轻一福说道：“谢谢公子关心，妾身会仔细考虑，妾身先告退了。”袁沐风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又有些好奇这妇人的丈夫为什么不出面解决这些问题。不过终究是别人家的事自己不便打探，只他能继续自己的找宅院任务。
袁沐风找了整整一下午，最后选定了两个比较中意的院子，想等下次带西门瑶琴过来最后拍板。回到悦枫客栈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累了一天也感觉非常疲倦。虽然心中很想现在就去看望西门瑶琴，但想着明天李明灏肯定会过来找自己去看杭州文会，袁沐风也只能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