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殊死一搏
“你去和那两面光说清楚,让他指定一个人替他安排招安的事情。“
“那要是有人不干呢?不,肯定有人不干的,这几个人平时都相互不服气,选了这个,其他人就肯定不干。“
“这次我带了十几个人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若是有人不识抬举!”刘成说到这里,右手向下猛地一劈:“那就
给他们好看!”
“你就十几个人!外面可是有近千人呀!”
“那又如何?”刘成冷笑道:“富贵险中求,这等事哪有不是脑袋栓在裤带上的?反正最后留一个能收拾残局的就行了,这几个人都相互盯着,恐怕没防着咱们这一出。”
“那你的人怎么进来?”
刘成看了看躺在炕上一口气多一口气少的两面光:“我住的地方是个阴宅,后院里有十几口白木棺材,应该是给村子里准备的,我的人把兵器藏在棺材里,只说是上头让送到院子里来的。“
“好,赌一把了!”杜国英咬了咬牙:“我在里面一喊动手你就冲进来!“
“放心好了,以有心算无心,我们赢定了!“刘成笑了起来,屋内的灯光从窗户里投出,将他的背影清楚的映照在院子里,就在那一瞬间,刘成的身影仿佛帝王般昂首挺立。
刘成和他的手下住的地方是位于山背的宗祠,距离村子有一段相当的距离,这样既让刘成他们住的舒服,又不用担心被闲杂人等看到消息泄露出去。
刘成默默数着堂上的人数,连自己算在里面一共有十五人,他拔出自己的腰刀丢进已经装满了武器的棺材里,沉声道:“列位,现在还有退出的机会,我需要两个人回去禀告督师大人。“
没有人说话,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回明军营寨的路上也同样危险,却没有留下拼死一搏的好处。刘成点了点头,随便指了两个人道:“外面有六匹马,你们每人带三匹,分别走两条路。“
“是!“
看着两人走出屋外,刘成看了看剩下的人,说了句众人都不懂的话:“现在就看我们十三罗汉得了!”
两面光的院子外面,七八十个亲兵分作六七堆围坐着烤火,他们都是屋内头领们的人,由于院子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亲兵,这几个头领都等着继承两面光的位置,都将其他人当做潜在的竞争对手,不愿意看到别人亲兵在院内,自己的在外面的情况。结果所有的亲兵都蹲在院外相互监视,院内却空无一人。
正当这些亲兵冷眼想看之时,一行人走了过来,后面几个扛着一具白木棺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村民。离得最近的一个烤火亲兵站起身来,喝问道:“哪里来的蠢货,到处乱闯,也不怕冲了晦气!”
为了防止被他人认出自己,刘成隐藏在抬棺材的人群里,与人搭话对答的任务交给了杜固,只见他做了个团揖,陪笑道:“军爷,方才有人让俺送一副上等棺木来胡家院子,可不就是这儿嘛。”
那亲兵正要喝骂,身后一人将他扯住,附耳低语了几句,回头对杜固喝道:“没错,就是这儿,你把这棺材送到院子里去吧,手脚伶俐些!”
“好咧!”杜固应了一声,转头对身后人喊道:“快些,快些!”
前面那堆亲兵放过了杜固一行人,后面几堆也懒得碍事,这些人基本都是那几个头领的心腹,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两面光已经重伤垂危,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棺材是某个人叫来为两面光准备的,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相互之间,哪里会想到还有刘成这个隐藏在背后的第三者。
杜固到了院子门口,便按照事先的约定按照三成两段的暗号敲门,早已在院内等候已久的杜国英赶忙开了门,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怎么这么慢?若是耽搁事情你们担当的起?”
杜固赶忙拜谢不迭,杜国英喝道:“还不快搬进来!”
院门刚刚重新合上,刘成就将身上的外袍扯去,露出里面的铁甲来,沉声喝道:“杜固,你带五个人守住院门,若无我的命令,不得让一人进来。”
“是!”杜固应了一声,便带着手下将棺材堵在门后,以免被敌人撞开,刘成看到手下已经将棺材中的兵器取出,准备停当,便对杜国英道:“带路!”
杜国英带着刘成一行人一路朝着两面光所在的后院行去,在距离后院还有十来米的巷道拐角处有三个兵丁正蹲在火盆旁烤火,看到这一行人杀气腾腾的朝这边冲过来,立即感觉到不对,为首的那个站起身来,喝道:“杜国英,你这是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杜国英已经抢上一步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将对方的后半截话塞在了喉咙里,地上烤火的两人中一人拔刀要来杀杜国英,却被后面的王兴国当胸一刀戳翻在地,另一人见状拔腿就跑,被脱脱不花一箭射中背心,带着箭一路冲进后院里。
炭炉上药罐发出扑扑的声响,棕黑色的药汁从盖子与药罐边缘的缝隙中涌了出来,落在炭火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大夫赶忙将药罐从炭炉上拿起来,走到桌子旁。棕黑色的药汁流入碗中,大夫稍微吹了吹,走到土炕旁,早有助手将病人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大夫舀了一勺凑到病人的嘴旁,低声道:“喝一口吧,吃了药伤才能好!”
病人的干涩的嘴唇扭曲了两下,露出一条缝来,大夫小心的将勺子中的药汁倒入病人的口中,但大部分药汁没有被吞下而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哼!“坐在窗台上的贺文虎跳了下来,一边拔出佩刀用磨刀石细心的研磨,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着屋内的其他人,他的行为立即触动了屋子里一根无形的界限,其他几人要么站起身来,要么将桌椅挡在自己身前,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正当此时,屋门突然被猛烈的撞了一下,旋即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开门,快开门!“
屋内的人们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对方,每个人眼里流露出的都是迷惑,有资格继承两面光位置的人都在屋内,难道是有人要下黑手?可现在人还没断气,就算下黑手也早了点吧?
正当众人惊疑时,门被撞开了,一个人扑了进来摔倒在地,眼尖的已经看清却是守在后院的一个卫兵,贺文虎抢上前将其扶起,只觉得手上满是湿滑,定睛一看却是背上已经中了一箭,血连衣服都浸透了。
“杜、杜国英杀进来了,快,快跑!”
那卫兵说完这句话,便头一歪断了气,屋内众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杜国英带着七八条披甲持兵的汉子一拥而入,他们本能的后退几步,站在两面光的火炕旁。
“杜,杜国英,你要反了吗?”贺文虎的胆子最大,他强自压下胸中的怒气,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他暗中希望院子外面的亲兵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冲进来救人。
杜国英脸色铁青,却没有回答,另外几人看出便宜,也纷纷大声叫喊。这时一个声音从杜国英背后传出来:“列位还是说话声音小些好,我这几个手下胆子都小,要是吓得手一抖,大伙儿就难看得很。”说话间,前面几人朝两边展开,露出后面两人手中拿着的火绳点着了的三眼铳来,看着黑洞洞的铳口指着自己,所有人的脸色立即变得像酸败的牛奶一般惨白。
“杜,杜头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弄到这种地步!“另外一人说道,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着,仿佛院子里枣树上那几片残余的枯叶。
“这就对了,我这人最喜欢讲理,最不喜欢动粗了!“刘成笑嘻嘻的从杜国英背后走了出来,对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乃大明兵部右侍郎、三边总督杨鹤麾下标营千总刘成,今日得见列位幸何如哉!”
农民军头领们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如果是在战场上相遇,哪怕刘成占据更大的优势,他们也会冲上去拼个死活,但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互相将对方当做敌人,一转眼功夫就是并肩对敌实在有点转不过弯来。
“咳咳,刘千总!“一个年级最大的头领强笑道:”您来这儿做什么?要知道外面可有上千人马,就算你杀了我们几个,照样也杀不出去的。“
“这位就说差了,俺可是受你们掌盘子邀请来的朝廷使臣。“刘成笑着对手下道:”把兵器都收起来吧,一点体统都没有!“
“是!“刘成的手下都将兵器收了起来,分两厢站开,可那两位拿着三眼铳的汉子却依旧站在门边,有意无意间铳口还是对着屋内的人们。
“如何?列位总算可以信得过在下的诚意了吧!”刘成笑了笑:“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杜头领,刘参将就是派他和杨督师联络的,你们要是还不信,可以问问你们掌盘子的本人。”
农民军的头领们看了看躺在炕上就比死人多口气的两面光,又看了看对着自己的三眼铳,不由得纷纷苦笑了起来,刘成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自己还当真去求证不成?方才那个年龄最大的汉子说:“刘千总,俺家掌盘子现在这样子,还能问出个啥?”
“那又如何?”刘成笑道:“督师大人说过,谁能率领兵马归顺朝廷,反戈一击的便是宁夏镇的参将,堂堂的四品大员,玉带绯袍荫庇子孙,可没说这参将帽子一定落在哪个人头上了。”
那几个头领也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了刘成的眼下之意,他们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先前不过是为了争夺一个草头王,那现在争的可是朝廷的武官,堂堂的四品大员,胜利的诱惑何止打了百倍。
“刘大人!”不知不觉间,贺文虎对刘成的称呼变得尊敬了许多:“您的意思是谁都可以做那个——?“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炕上的两面光。
“那是自然!总督大人是论功行赏,你们谁立下功,谁自然就能受赏。”刘成笑嘻嘻的拱了拱手:“列位,事成之后还要多多关照下官呀!”
“在下愿意听凭刘大人指挥!”一个首领大声道。
“小人也愿意!”
“我也愿意!”
每一个人都伸出了胳膊,他们几乎是同时想清楚了一个事实,不管他们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此时都必须做出表态,因为刘成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如果自己动作不快点,就会被同伴挤在后面,其后果就不用说了。
刘成微笑着看着这几个头领,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最后指了指一个被挤在后面,说话也有点结巴的汉子:“这位当家的,就是你,请你过来!”
那汉子有些错愕的走了过来,他在这几人里是最不出挑的一个,说话又有些结巴,方才那样也不过是处于本能的随大流心态,哪里想到刘成竟然挑中了自己。
“这位当家的,如何称呼?”
“俺姓刘,小名驴儿,大人您叫俺刘驴儿便是。”
“原来这位当家的与我是同姓。”刘成笑了起来,伸手挽住那刘驴儿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这边来:“也不知道尊乡何处,说不定五百年前你我祖宗还是在一个锅里舀勺子呢。“
“当不得,当不得!“刘驴儿又惊又喜,他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怎的就看中了自己,莫非自己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刘成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刘驴儿拉出了门外,临出门前他对杜国英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把差事办了吧!
两人在门外闲扯了几句,便听到屋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是刀剑砍在肌肉和骨头上的沉闷声和低沉的咒骂声。刘驴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伸手便要去拉房门,却被刘成一把扯住了:“刘头领,里边正在办事,若是弄脏了衣服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