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寻求援助

显然，莫拉气急败坏的命令根本无济于事。苏涅尔的讲话在太阳门广场引起了轩然大波，广场上的抗议群众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无论是“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企图推翻政府”还是“破坏国家的稳定”都让广场上满腔热血的群众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们开始站起来大喊，咒骂，甚至抓起手边的垃圾开始向邮政大楼扔去。

逐渐的，人群袭击的方式已经不止于扔触手可及的垃圾了，他们开始把攻击目标转向如路标栏杆之类的公用设施，巨大的噪音和口号声逐渐鼓噪成一致的口号：“滚开！滚开！滚开！”那些遭到损毁的公用设施转眼就变成了抗议民众手中的武器，民众拿着这些武器朝着守在邮政大楼门口的警察们冲去。

人们互相推掇着，汇成了巨大的力量，警察们站成的三层人墙也开始逐渐有些不稳起来。而那些后排的人群扔出的杂物则纷纷在警察的头上或邮政大楼的墙壁窗户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站在顶楼的莫拉正目睹着这一切，目睹着这一股越来越失去控制的力量，那些噼里啪啦的噪音，那些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那些挥舞着残破的公用设施当作武器的民众和那些被用来当作路障挡在太阳门广场入口处的垃圾栏杆公共邮箱共同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这幅画面第一次让莫拉切身地感受到上位者头上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闪耀着的寒光。

莫拉敏锐地感觉到此时的民众似乎确实地愤怒起来了。“如果这群人真的冲进来了怎么办呢？如果这群人找到了我会怎么样呢？”这样的想法不是没在莫拉的头脑中产生过，只是莫拉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急切地想要找到答案，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局势正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而这一切距离苏涅尔的演讲结束不到一个小时。

这时，莫拉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维森特已经赶回来了：“总理阁下，公共安全部的人报告楼下的警察部队很有可能将挡不住了，公共安全部的人希望政府部门迅速从邮政大楼后门撤出。现在，民众的抗议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为暴动，我们还是快一点离开这儿吧！”

彷徨中的莫拉点点头迅速允许了维森特的要求。很快，他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邮政大楼的后门离开了。

“立刻去元首的宅邸。”莫拉在车上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

邮政大楼是整个西班牙的政府核心，但西班牙真正的核心却不在那儿。莫拉知道西班牙真正的核心其实在距离马德里不远的一处庄园里，在那儿住着真正掌控着西班牙命运的男人。那个男人不信任民众——正如很多名声赫赫的独裁者一样——因此他选择住在了那个建于十九世纪的城堡式庄园中。

“总理阁下，元首愿意接见我们么？”维森特谨慎地提醒着莫拉弗朗哥依然是整个西班牙最有权势的男人，并不是想见就能随便见到的。

“我有义务把要紧的情况立刻知会元首。”莫拉坚持要见弗朗哥其实还有一层心思。他的亲眼所见让他相信群众的暴力抗议的情况恶化到普通的行政手段无法控制已经不是不可能的了，因此他需要立刻见到弗朗哥以寻求更大的支持和某些特别的允诺。同时莫拉还必须确保弗朗哥的意见不被苏涅尔动摇。

“是的。总理阁下，请容许我再说一次，现在最后的招数依然是可以采取的。”

莫拉清楚维森特说的是对葡萄牙开战的事宜。莫拉心中清楚，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很难说苏涅尔和长枪党们还能控制住情况。虽然这一次动乱在一开始就和长枪党的惯用伎俩没什么区别，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莫拉很难确定苏涅尔他们还能不能重新平息事态。如果事态真的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莫拉相信，现在的政府内部绝不会缺少强硬派和心狠手辣的屠夫。与其如此，发动战争或许真的是一种转移矛盾减少损失的办法。

考虑到这里，莫拉终于决定好了要改变初衷：“你准备一下，我需要你准确地估计好战争的大小，需要投入的兵力和可能的伤亡。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整场战争的宣传计划，以及战争对国内的游行活动的影响进行一个整体评估。明天早晨之前给我一份完整的资料，到时候我们才能进行深入的讨论。”

维森特那张坚毅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扬了扬眉毛：“是的！”

莫拉并没在意维森特的异状，他现在更担忧的是情况可能的发展以及与弗朗哥的会面。

在一个黑人仆役的带领下，莫拉到了弗朗哥的书房门口。

“总理阁下，您先在这儿等等。我进去为您通报。”黑人仆役弯着腰抬手邀请莫拉在那个超过三米的大门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他打开了那扇书房大门走了进去。

书房大门打开后莫拉隐约听到了从书房里传来的弗朗哥的打电话的声音：“……无论你们有什么计划，国家不能再乱下去了，你们必须立刻把形势……”

这时，大门重新关上了，弗朗哥的声音又一次被隔离开了。

莫拉坐在门口的凳子前，颇有些局促不安。从弗朗哥刚才的态度来看，莫拉猜测他或许在同长枪党那一派的人通电话。毕竟，作为西班牙最高领导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太阳门广场上事态的忽然恶化，而他算不上善意的语气和言辞让莫拉心中稍稍有些底气。

但思索到这里就停下了，莫拉并没有继续思考下去，因为现在他的境遇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思考上。这张孤零零的凳子前既没有桌子也没有半个人影，就只有莫拉和一根凳子孤零零地坐在弗朗哥书房前的大厅里。这种没有依靠的孤独感让莫拉非常不适。那些颜色鲜艳的壁纸，法兰西金的吊饰，身着军装的人物画像都在莫拉的周围安安静静地排列着，只剩孤单的莫拉坐立不安地在凳子上挨着时间等待弗朗哥的召唤。

在大约半个小时后，那个仆役终于打开了大门，邀请莫拉进入房间。

“埃米利奥！”弗朗哥少见地没有坐在办公桌背后威风凛凛地等待觐见者，而是走到了莫拉身前同他握手。

弗朗哥的热情更让莫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局促不安地同弗朗哥握手，小心地应答着弗朗哥的寒暄，试图看破弗朗哥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但在寒暄中收放自如的弗朗哥让莫拉根本看不出来他的深意。

终于，莫拉决定把话题引到正题：“元首阁下，我今天是专程来向您报告马德里的抗议事件的升级的。”

弗朗哥点了点头，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在莫拉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埃米利奥，我已经向全党下达了通知，希望全党能作为一个整体团结在一起，每一个党员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平息事态。”

听到弗朗哥提到全党到时让莫拉有些吃惊。因为迄今为止，弗朗哥唯一一次参加内阁会议是以国家元首的身份参加的——也就是说至今为止，弗朗哥对于整个抗议事件的应对都是以政府姿态或者说现行政体的代表出面的。而现在弗朗哥开始把自己对于事件的应对从行政层面扩大到党派层面了，这背后所蕴含的十分巨大的意义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名称的改换所能概括的。

据莫拉所知，弗朗哥很少以自己FET党主席的身份发布命令，他的命令大多以国家元首或军事领袖——国防委员会主席的身份签发。在这一点上，弗朗哥和希特勒或墨索里尼有着部分的区别，如德国或意大利的国家系统是以党为中心建立政府，也就是说政府是为政党服务的，政府位于政党之下，而弗朗哥则推崇国家至上民族至上（尽管这两点也为希特勒与墨索里尼所推崇），他要求党应当为政府服务。

在这个认识的推动下，弗朗哥才采纳了苏涅尔的建议，强行合并所有党派，因为弗朗哥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新西班牙政府能够尽量少地产生裂痕。而弗朗哥在这个时候以FET党主席的身份对所有党员下达命令显然是对他的党为政府服务理念的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