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布罡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二百五的人，今天来天香阁真是来对了。但更令他们觉得二百五的事情发生了，二楼栏杆后面陡然俏生生站着位美人，天地肃杀，万物具静，众人心头仿佛被刚才上去的土狗蹂躏了一千遍，这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就让这小子用最粗暴的方式从闺房中拖出来。
“枫袖，你找死？”声音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但就是语气不怎么友善。
枫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转而对夏冬青道：“人你也见到了，该清债了吧！”
夏冬青呆呆地望着楼上，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表情，他们突然忘了，那些能把自己装饰的华贵无比的场面话该怎么说。
“可是，其他人也看到了。”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是愿意和一群人分享一块蛋糕，还是和他们一样对着空气发呆？”夏冬青无言以对，
段忍赚翻了，拿一千两赚了三千两，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无论是谁，赚了钱都会高兴，段忍也很高兴：“丁辉，这位小兄弟由我罩着，一个月内不能动他，否则我砍了你，枫袖，三千两银子雇我这样的护卫，你不亏！”
枫袖满不在乎摆摆手：“我不需要护卫，你给我一千两，剩下的两千两算违约金，你不用给我当保镖继续当你的护花使者，你觉得怎么样？”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然后一张银票落到枫袖手中，丁辉瞪大眼睛，望眼欲穿也没看到银票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陈元直摇摇头笑了笑，枫袖两眼放光地将钱收好，不到一刻钟，赚了两千两银子，再也不用操心会试之前的日子怎么过。
众人昏厥，如果说夏冬青给一千两还能讲的通，那么段忍给的这一千两就真的让他们理解不了，算来算去，这一千两银子好像从头到尾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这小子颠三倒四，没一会功夫就赚了两千两。
有很多人也挺高兴，没花多少钱就看到了想见的美人；丁辉亏了，他见到了美人，但花了两千两；夏冬青觉得自己更亏，因为是他花钱让这些人见到了美人。
“枫袖，你到底想干什么？”姑苏映月声音冰寒，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意在天香阁弥漫，她总感觉，枫袖把自己叫出来就没她的事儿了。
见到美人不是应该说我是谁谁谁家公子，家有良田无数，在神都有多少产业，锦衣玉食源源不断，只要姑娘愿意委身下嫁，做牛做马在所不惜吗？但枫袖找她确实没什么事儿，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真的找她没什么事儿，但直接说没事又显得很没礼貌，所以他想了想，说了句：
“没别的事儿，就是找你借点钱，你也知道，我比较穷！”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剧情也不应该这样发展，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当着如此倾国倾城清丽脱俗的绝色佳人，他怎么就能说出“借钱”这么粗俗不堪的话，哪怕被那个神秘人威胁，丁辉也坚定了“出门要弄死枫袖”的想法，连他这么莽撞粗野的人都开不了这个口，他还是去找阎王借钱比较靠谱。
天香阁内仿佛刚刚刮过一场风暴，所有人都被吹得凌乱不堪，姑苏映月娇躯微微摇晃，脸色胀红，看得出来气得不轻，果然不靠谱的师父能教出不靠谱的徒弟，她真想骂一句：“枫袖你给老娘滚，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滚到会稽山玩鸟去。”
世人只知姑苏映月艳冠秦淮才震江南，江南那几位出了名的才子被她一介女流硬生生压的半点脾气都没有，但她的来历始终成谜，枫袖知道，躲藏在一楼角落里那位行将就木的老头也知道，但神秘人不知道，所以，在姑苏映月的杀气笼罩整个天香阁的时候，神秘人发出“咦！”的惊音。
夏冬青的目光不敢停留在她身上，因为他觉得姑苏映月是俯瞰众生的仙，看一眼都会觉得有亵渎的罪恶感；丁辉想大吼一声，去驱散心头的那股子憋屈劲，但他吼不出来；御林军统领陈元直，端着酒杯，目光中异彩闪烁；余下的权贵们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
“你耍我？”姑苏映月的声音冷的能冻出冰渣子来。
“呃……真的是要借钱啊，我刚来神都，跟他们都不熟，跟你比较熟，所以只能找你借钱。”枫袖找了个相对说得通的理由。段忍又咦了一声，在这么浓烈的杀机下都能一本正经的满口胡言，枫袖真不是普通人。
“你确定要借？”姑苏映月看着楼梯，突然想到什么，戏谑地看着他。
“君子一言，真的要借！”众人第一次遇见借钱借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像他不借钱就是天理难容。所有人都生出要弄死这个无耻败类的想法。
姑苏映月笑眯眯地掏出一张银票，赫然写着五百两：“钱就放在这里，有本事上来取，静儿姐姐，天香阁的规矩可不能改啊！”
上官静儿点点头：“现在不会改，将来也不会改。”
姑苏映月抿嘴一笑：“那就好，我只同意钱借给他，可没同意让他上来。”
姑苏映月手里抖银子的神态像极了枫袖印象中的败家娘们，他既然说要借钱了，就一定要把钱借到，君子说话要算话，比如，曾经他说午时三刻要打断会稽郡太守外甥女的女婿两条腿，绝对不会拖到午时四刻，更不会只打断一条腿，但那个会稽郡太守外甥女的女婿却食言了，他要枫袖等着，枫袖就一直等啊等，等了三年也没等到他。
上官静儿那双冷眼扫过在场宾客：“打烊，送客！”
天香阁的规矩，只要上官静儿说出打烊两个字，堂内所有人，哪怕是得到楼上佳人的邀约，也要乖乖滚出大门。因为，天香阁内要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比如定国公的儿子要上二楼的时候，上官静儿也是这么说的。路人甲乙丙丁走了，夏冬青走了，陈元直也走了，丁辉还没走，他想等枫袖走了再走。
“我是平章候世子，谁敢赶我走！”丁辉瞪着铜铃眼嚷嚷。
上官静儿不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一把刀，一把寒光四射的刀，那架势表明了，你不滚，老娘就跟你拼命。段忍的气机也锁定丁辉：“叫你滚，你就滚，哪来那么多废话，别说你是个败家子，就算平章候来了也照赶不误。”
丁辉能够确定，只要他敢在这里哪怕多呆一刻钟，那个看不见的段忍就会毫不犹豫砍下他的脑袋，天香阁中，权贵是真的不贵。
段忍的口气有点讨好：“静儿你看，该走的都走了，我们是不是……”
上官静儿冷着俏脸：“你也滚……”
一道黑影从窗户飘出，大门自动关闭。
天香阁二楼很难上，否则定国公的儿子也不会变成太监。角落里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面容愁苦的看着枫袖，缓缓掏出一片叶子，枫袖也很纠结得看着老头，那是一片很普通的叶子，普通到能随便割断人的喉咙，但钱必须要借。
枫袖踏上第一层台阶，那片叶子也晃晃悠悠地飘到他身前，擦出一溜火花后便消失无踪。老头面容更加愁苦：“文教，浩气神罡！”，我心有正气，杂然赋流行，浩气凝神罡，鬼邪不得侵。
枫袖皱皱眉头：“青木崖，摘叶飞花！”
叶子越来越多，就像楼梯旁边有颗枯树，不停抖落身上已经腐朽的部位，落叶成雨，一片片叶子划过枫袖身旁，擦除一溜溜火花，枫袖似乎被一团火包围着，沧桑秋意在天香阁弥漫，枫袖感慨：“无边落木萧萧下，秋叶落了，秋风也就快来了。”
风起了，无源亦无踪，只是平地起波澜，卷起漫天秋叶，四散飞舞，老肉脸上的皱纹缩成一张包子脸：“儒门君子风，风起天下平，既然风已起，天下如何平！”，老人手掌按在地面，通向二楼的楼梯如一条蛇扭动起来，想要将身上的人甩出去。
枫袖摇摇头，身体悬停半空，一股街天连地的气势爆发，任你波澜万丈，我扎根天地之间岿然不动：“人力有时穷，天下亦难平，然我超脱天地，天下不平与我何干？”
老人将手收回去：“玄门绝学，天地根？”楼梯不再扭动，一切恢复如常，似乎刚刚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幻境。
老人长叹：“真武圣脉，名不虚传，弱冠之年便能达到后天顶峰。”
“木叶长老并未出全力！”
“不入先天，寿元有限，我老了，余生也踏不进那道门槛，还想留点力气多活两天。”
枫袖没头没脑问一句：“东宫宗主可有交代？”
老人回答的也没头没脑：“宗主言，不愿破局！”
“天玄碑文毕竟未说破天机，周梦蝶有他的理解，圣师也有不同的见解，六门自然也有别的看法，你来神都切记要小心，毕竟这里还是他的天下，他不会让取代他的人活着出现。”老人又多说了两句。
枫袖点点头向二楼走去，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真的只是借钱？”姑苏映月很郁闷，才几年不见，这家伙什么时候修炼到布罡境。
“是的！”枫袖低眉顺眼，求人办事还是要拿出点姿态。
“你师父有没有给我带话？”
“没有！”
“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姑苏映月气地将银票砸到他脸上：“滚！”，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老实就当做借钱的抵押！”
枫袖捡起银子，委屈道：“你生我师父的气也不应该撒到我头上啊！”，想叫老实一起走，却见土狗屁颠屁颠跟着姑苏映月回到闺房，破口大骂：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