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惊变、分别
只是一眼,梁晨就恍若失神,如在梦中一样,化作这个世界天地间的一缕清风,翻过高山,掠过田野,带起湖水涟漪,惊动海洋浪涛,飘荡无止。
天空浩渺,不知高厚,有阳光,也有黑暗,有白云浮动,也有罡风肆虐。
俯瞰望去,一路风光,大地广漠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地上有高山起伏,直插云霄;河流纵横,绵延千里万里;大片大片的林木和植被覆盖,满眼绿意。
也有人类的存在痕迹,因为离的太远,只能看到模糊的点,宛若星辰,在山林间聚集成一块一块的区域,大小不一,昼夜交替,或喧嚣,或安宁。
一幕幕飞驰而过,若不是意识清醒,梁晨真以为回到了前世人间,因为所见所感,都充满了熟悉和亲切,然而却触摸不到,只能以一个看客的身份,脚步匆匆,不留痕迹。
这样随风徜徉,前所未有的体验,自然心神舒爽,然而在某个时刻,眼里的这个世界陡然变了。
苍穹破碎,像是一块玻璃,承受了巨大轰击,蛛网一样的裂缝密密麻麻的交织延伸。山柱崩塌,房屋大小的石尘翻滚碾压一切;大地断裂,沟壑难填,从地底喷发出道道烈焰,熊熊燃烧,像灭世之火,焚尽所有存在。
然后从密林中迈出高大的山林巨人,挥舞着大棒,仿佛在努力挣扎,奋力搏斗;还有光,炙目的光,在一块块地域亮起,也是为了挣扎,一群群人冲向高空,呐喊彷徨;另有遥远的边际,衣衫不整的化外之民,聚在祭坛周围,虔诚祈祷。
这是一幅世界末日的场景,梁晨隐约听到山林中猛兽惨烈咆哮,人类绝望挣扎呼喊,但在黑暗中只有无尽火光,却是死亡宣告。之后一切都结束了,断壁残垣,焦土遍野,看不到一块完整净地,生机凋零,大量死气滋生,接着更黑的黑暗占领全世界,再也没有半丝光明。
生命虽说无常,可是整个世界的生灵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即便是旁观者,也被刺激的快要发狂了。这感觉像胸口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满腔悲凉,无法舒展,压抑的难受,几乎窒息。
“啊···”
挣扎,挣扎,像睡眠时忽然中了梦魇,也是意识清醒,肢体却不听使唤,需要提起全身的力气,才能醒来一样,随着这一声大声呼喊,梁晨才与这个世界脱离,醒过来时,光滑的额头上汗水淋漓。
“呼,呼···”
若非受限这具小躯体,梁晨现在嘴巴肯定张的很大,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即便这样,他涨红的脸蛋也是渐渐苍白,身上发冷,两条小腿打颤不停,扑通一下萎顿在莲台上,摔的屁股墩儿可疼。
但是紧挨身边的就是刚才的莲子,梁晨像受惊之鸟,顾不得歇息,手脚并用爬到最远的地方,背靠着莲叶壁,心都不安,毕竟整个莲台的空间就这么大一点。
两眼不敢直视,余光看去,莲子仍然碧绿通透,外表是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梁晨知道,里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过,视觉极致冲突,真真切切,一点都不像一场虚无的梦,想想都让人心有余悸。
“咿呀!”
光幕外小兽脸上泪痕未干,气鼓鼓的,雪白的爪子攥成小拳头,表状恶狠狠地对着梁晨挥舞,不过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似乎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拍着小兽爪幸灾乐祸,大眼睛重新焕发出光彩,亮晶晶的一闪一闪。
小兽还是可爱的招人喜欢,一看到它,铁石心肠的人也恨不能柔情似水。梁晨心情大好,向它歉意的一笑,然后注意力转移到老人身上。
这个谜一样的老人,面容枯槁,神情似老僧入定,从未有过太多变化,就连梁晨身不由己陷进莲子世界也不曾动容过。
“前辈···”
“前辈···”
然而梁晨真的拿这老人没任何办法,就像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任你风霜雨雪,他自岿然不动如山,这就是站的高度不同,层次有别,眼界也就不同。这种惊异的事,或许在他眼中是稀疏平常、司空见惯呢!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梁晨心急火燎,相似的心情,无可奈何,都快哭了。
不过这次老人总算有了回应,冲着梁晨略一颔首,那比金口还显得珍贵的干瘪嘴巴张开一道缝,话已到嗓门但又在半路被生生咽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严肃,猛地扭过身,背对着莲台,干瘪的身躯慢慢丰朗挺拔,连身形也高大起来,有一股磅礴的气势自他体内汹涌而出。
就像一座丰碑,矗立在那,自有威严,如渊如峙,不可动摇。
老人的一系列动作让梁晨摸不着头脑,陷进那个世界不知道停留了多久,反正感觉时间不短,却不清楚真实的外界过去多长,也许是眨眼瞬间,或者期月经年,周围暗无天日,根本无物可计参照。
“莫非在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梁晨疑惑,但是看雪白小兽没心没肺的模样,这担心也就放下了。
“咿呀!”
刚念到它,就见这小东西在老人肩头开始不安分了,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将老者透体的庞大气息视若无物,对着血湖指指点点。
小东西灵异不凡,必定和老人一样,觉察到了什么先兆,梁晨悲哀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沦为旁观者,心里憋屈的想吐血。
“咕嘟,咕嘟···”
此刻,莲台下的血色湖泊起了动静,被乳色光华消融的血色不仅恢复如初,反而变得更浓更稠。密集的气泡从湖底疯狂的涌出,像下饺子一样,咕嘟声连绵不绝,带着万马奔腾的气势,吵的人两耳欲聋。
随着时间流逝,那气泡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咕嘟声也越来越大,梁晨不得不捂紧耳朵,还是显得很吵,满脑袋轰鸣。
终于在极短时间内,血湖的沸腾到了临界点,仿佛砰的一声巨响,有某种东西爆炸开了,霎时风起血云涌。
哗啦哗啦,在湖面激荡的浪花里蓦然出现一道道影子,有的像正常人类,有的却似荒林巨兽,奇形怪状,伟岸如山,带起大片大片的血水。
这些影子刚出现的时候尚且瘦骨嶙峋,一副骨头架子,却在眨眼间就汲取了足够的血水,附着在骨骼上,丰满起来,凝若实体。
梁晨一直都很专注的盯着,这一回又被惊吓一跳,因为那血形中有虎有豹,有蛇有鱼,真的是鱼龙混杂,更多的是不知名的生物,每个至少都有几丈高,有的甚至庞大到直抵血云,挤满整个血湖,何其之多。
每尊血影都有一股迫人窒息的压力,梁晨的小心脏在这一刻都快要停止跳动,感受着那一道道犹若实质的目光扫在身上,凶狠,贪婪,暴戾,邪恶,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寒冷,冷到血液,冷到骨髓。
“咳···”
负面的气息从四肢百骸中聚向胸口,冰冷和压迫齐至,梁晨忍不住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血水脱口而出,仿佛不受重力,悬浮于面前,散成一个个针尖大小的血珠,红光闪耀,像红色的宝珠与莲台光华交相辉映。
“哼!”
咳嗽声惊动老人,扭身向梁晨看了一眼,嘴角冷哼,目光中露出一丝关切。
“有些事,我不便于插手。但于生于来,谁可言道缘分,既如此,便送你一程,造化与否,且看将来!”枯槁老人似有不忍,在最后关头大手一挥,一团光影直冲向莲台内梁晨,而下一刻其人却像展翼大鸟,猛地暴起扑向湖中重重血影,气势骇人。
砰砰砰!
仿佛地动山摇,血湖中莲台恍惚间也在摇晃,梁晨眼中景象蓦地开始模糊,本想瞻仰老人风采,但世事难如人意,旧疾来袭,无比猛烈,这一次再难强撑。
痛晕过去之前,大约记得咿呀一声,紧贴光幕的一双可爱大眼睛,灵动闪亮地眨动着,一眼深刻,一眼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