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从雪中来，斩落柳三千

尖叫声中带着的恐惧就像飓风，瞬间刮遍了整座海岛。

当晨曦回头望去时，第一眼就看到一位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紫衣少年跌坐在月门处，慌乱和惊恐已经让他的原本清秀的面目变得狰狞，只是颤抖的双手却坚定的指着一脸惊讶的晨曦。

晨曦疑惑的望着指着自己的那只手，条件反射的想要左右环顾一番。像是看穿了晨曦的不安，站在他身后的白夜悄悄上前，将她的手掌轻轻的放到了晨曦的肩头。

一个很细微的举动，却有着温暖人心的作用。

晨曦感激的仰起头冲着白夜微微一笑。鬼，当然是不好的东西，他听母亲说起过。

那是在他哭闹着想要出去玩时，母亲就会做出鬼脸吓唬他：“不听话的孩子，会被鬼抓走的！”

而他，一直是个听母亲话的孩子。哪怕不能站在阳光下，可是却从不曾有人指着他说他不好。

晨曦气鼓鼓的嘟着嘴，想要大声的反驳那位瞎嚷嚷的紫衣少年，身旁的白夜却没有理睬那名紫衣少年，冷哼一声开口了：“妖族什么时候大胆到白天也敢进哀牢城了！”

晨曦又疑惑了，这里有妖怪吗？怎么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眼前的院落不大，除却两人身后房门紧闭的三间屋子以外，从房门到月门也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一条青石小径连接着两端，两侧没有可供躲藏的假山和树丛，只有着浅浅的青草和点点的蝴蝶兰。

院落中藏不住人，那么白夜又是对谁说的这番话呢？

难道刚刚从漆黑国库中逃脱出来的他，又来到了另一个神奇的世界？

像是印证着晨曦的想法，从青石小径的缝隙中，突然抽出了一条翠绿的柳枝，接着，青草丛中跳出了一只丑陋的蛤蟆。随着一声笑语，柳枝和蛤蟆就变成了一位婀娜的女子和一个光头大汉。

“白妹妹，咱姐妹两也好久没见了，就这么不客气啦？”婀娜女子娇笑道。

“我不是你妹妹，他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白夜的表情很认真，语气很坚定，就连放在晨曦肩头的手都开始用力起来，像是生怕一不留神间，晨曦就会被这两只妖抢走似得。

那婀娜的女子却很擅长以柔克刚，笑嘻嘻的三两句话就就让白夜面红耳赤起来：“这不是你能认定的事，还是你高傲的认为你能代表整个哀牢城的意愿？”

白夜认为她自己并不高傲，她内心里一直是一个有着孺慕之情的小女孩。来到扶桑岛后，眼见着身边的质子们为了怎么活下去而迷茫和挣扎，渐渐被岁月磨去了棱角，而她却有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等到眼前这个孩子。

有目标自然就比别人站得高，达成了目标更值得骄傲了。高傲，也许就是白夜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姿态，却被柳妖说破了。

“你们人类修炼最注重心念，可是你连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怎么斗得过我？”那柳妖有恃无恐的踩着碎步来到了晨曦的面前，笑嘻嘻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说出的话语却让晨曦冷汗直冒：“如果你真的是‘鬼’，那人类才是你的敌人，而我们妖族将会是你最忠心的下属，绝对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我不是鬼！”晨曦真的生气了，这个地方的人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见面就要说他的不好？难道他这辈子都只能偷偷的生活在黑暗的国库中，永远也不能站在阳光下吗？

“他说的，你问他啊！”柳妖回首指向依靠着门框的紫衣少年，笑嘻嘻的眼里满是戏谑，像是从人类的自相残杀中得到了天大的乐趣。

晨曦随着柳妖的手指望向了紫衣少年，看着看着，却发现不对劲了。

初秋的阳光铺满了整个院落，照得每个人身上都暖暖的，柔柔的。而同样处在阳光下的那个少年却像是身在冰冷的风雨里，无助且凄凉。

只见他依然跌坐在月门处，之前指向晨曦的手指已经收回，换做两手牢牢的抓住门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

少年的面容已经不复狰狞，只是依然苍白，恐惧依然藏不住，以致两眼空洞无神。晨曦怀疑哪怕是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看着你。

少年的嘴唇也是苍白的，一张一合间像是脱水的鱼。晨曦知道，那是他在自言自语，只是相隔的太远，所以无法听到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这些迹象的他还是正常人吗？他说的话能信吗？

“他是疯子啊！疯子说的话能信吗？”晨曦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柳妖的脸色变了。

“连小孩都能看出他神志不清，难道你们大王还看不出吗？”质问间，白夜一把将晨曦拉到身后。而这时，像是突然吹来一阵春风，柳妖原本低垂的衣袖飘了起来，一条条柳枝就从她的衣袖里探了出来，向着他俩缠了上来。

春天来了，最先知道的不是戏水的鸭，而是堤岸的杨柳。它们会在冬末时就悄悄的发出新芽，在春风中静静的探出新枝，等到迟钝的人们发现春天来临时，堤岸边的柳枝早已能随风摇曳了。

柳枝能探春，同样也能探出人心，这次是探白夜会不会不顾自身的保护晨曦。

如果白夜有一霎那的犹豫，那么她就会如同那迟钝观春人，悄然不知春已至，混不知晨曦已被柳妖携裹而去。

而晨曦却看不懂这些，他正被白夜拉得滴溜溜的向后转去。

眼见着白夜侧身一步越过他的身畔，眼见着扑面而来的柳枝将要缠上白夜，眼见着白夜纤手一招，一道剑光就在她的手上亮了起来。

剑光亮起的霎那，晨曦眼前的一切都像慢下来了，却又像快了无数倍，仿佛一转眼间，已过春夏秋冬。

慢下来了的是柳枝缠绕过来的速度，快起来了的是这个空间的时光。

剑光亮起时，原本翠绿欲滴的柳枝就开始发黄，像是来到了炎热的夏天，柳枝在烈日的照射下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来。紧接着，烈日又变成了萧瑟的秋风，秋风起处，刮落了无边的落木。

待到晨曦站定时，春风已随剑气而逝，柳枝已被剑光斩碎，只留下漫天飘舞的柳絮，纷飞如腊月的飞雪。

柳妖早已被剑光逼退到了月门处，广袖已被剑气搅碎，额间更有着淡淡的一点红印，像是被剑光轻轻的一点，又立刻收了回去，留下了一点印记，却没有刺破一点皮肤。

而她脸上的笑颜也被惊惧所取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夜只凭借着剑意，就轻易的斩落了她袖中暗藏的三千柳枝，却又在剑气临体时不伤她分毫的卸力而去。

这等法术和剑术，早超越她不知多少倍！

而站在晨曦身前，站在满天柳絮下白衣飘飞的白夜，翩跹如踏雪而来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