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年不利
骄阳似火，行在路上，感觉脚底板都好似粘在烧红的烙铁上一样。
“暄哥，连续四个月没下雨了，村子里这一季的收成估计是完了，哎……。”
身边的麻衣青年如此叹道。
“忍忍吧敬阳，再有一天的路程差不多也就到地方了。”
罗暄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日头，不得不再次取下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同时摇了摇头，如是安慰着罗敬阳。
罗暄今年二十八，罗敬阳二十六，两人都是从一个村镇里出来的，原本都是卫源镇上罗氏族人，真要硬扯上一扯还算是堂兄弟。
但打小都没有展现出来什么出色的修武天赋，加上罗暄养父早亡，也就更不受待见，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最后到了这个年龄也就只能离开族宅，到镇子周遭村落定居某一条生路，算算已经快两年了，耕季和普通农家人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汗落地上摔八瓣的日子。
但今年遭逢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实在没了活路，二人便合计了一下，毕竟也算是从大宗族里出来的，便牵头领着村里有点修炼底子的人，给镇里大户人家做压镖赶车的营生。
说起来罗暄今年二十八岁，马上便要年之而立，也只不过才是个四阶武生，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柴废了。
一般宗族世家子弟七岁便正式入武晋道行大礼，其重要性相当于普通人家的成人礼，因为最重要的便是会测试武魂品级，也就是俗话说的天资天赋。
武魂属八——木、水、火、土、风、雷、光、暗。
而罗暄在测属的时候很“包容”。
是的，很“包容”……。
八属系全齐……。
而且各系元素感知力就没有一项能达到高品级等阶的，多为中等和下等，参差不齐。
您要说所有品属都有，那不应该是天才中的天才吗？
但武道一途就像技艺一样，讲究的是精而不杂。除非你全属系感知力都为顶尖品阶等级，否则下场只会是样样都会却无一门精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样样都能学，但又受天赋元素感知力限制，单一成就有限，最后样样稀松。
且木、水、火、土、风、雷下六系，又分别都与光、暗上两系不相容，说为势同水火也不为过，这是天地所限，非人为努力能克服。
所以无论本身能感知多少种属系，只要下六系和上两系不相互参杂便可。至于修炼下六系武者和上两系武者之间的实力差距，那就要看个人际遇和所拥有的修武资源了，绝非上两系凌驾于下六系。
对于武道一途的起始来说，最重要莫过于对元素感知能力的强弱。这是天地赋予，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是衡量武者资质的标尺。高等或之上的元素感知力，都是各大宗族门派的希望所在，绝对重点培养对象。
七岁完礼便是练体聚气的筑基阶段。
所谓筑基，便是筑根基。想要多装水，先得有大缸好缸。
练体聚气到十一二岁，绝大部分武者都可以突破瓶颈，进入武生阶段，稍微差一些的十三岁也基本可以达到。
武生阶段分六阶，一般都是三到四年的时间圆满，十五岁能进入武师阶段的，就可以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武师阶段同分六阶，大宗族和门派此时将会倾斜大部分资源培养这一批适龄武者以冲击武道瓶颈，而这里也就是武道一途的分水岭。
十八岁成人礼之前迈入武道者，前途不可限量，天资差一些的二十二岁前入武道，后期之路已可见终点，二十二岁如果未入此途者，基本都终武于此。
当然了，那些变态妖孽般的天才武者除外。
几年前听族里的长辈们提起过，罗氏一族本家核心罗门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天才武者，十五岁便踏入武道，整个罗氏一族都为之振奋。
就因为这事，罗暄之前所在的卫源镇罗族分支，还大摆了三天宴席。虽然只是本家罗门在外无数分支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但也足可见此事对整个罗氏一族的影响。
而罗暄呢，七岁开始筑基，二十二岁才勉强突破进入武生阶段，二十二岁到二十八岁整整六年才到四阶武生……如果说是柴废的话，估计柴废都会抗议。否则也不会这么早便被逐出族宅，自谋生路了。
这次押运的货物是一大批粗粮，罗暄他们只负责从黎阳城途经永和镇，再到卫源镇这一路，全程也就六日时间，前五日除了老天不造福只下火之外波澜不惊，所以再有一日时间便可安然。
整整二十大车，光镖师护卫就六十多人，这还不算赶车等干零活的，要全算上估计得有百十来号，阵容不可谓不强。
但罗暄这心里，依然有种不安和始终放不下的迷惑，离目的地越近越强烈，连同村的车夫搭话，也是回答的有一搭没一搭，随便敷衍几句了事。
这种感觉自从途经永和镇，新加入了这三十来号人之后就没断过，这帮新加入的人里没一个能让罗暄看得出深浅，之后自己也问过罗敬阳，但连他竟然也摸不透这帮人，只能说明这帮子人里最差的，也都是武师！
这时罗敬阳从后面凑上来，紧张兮兮低声说道：“暄哥，你感没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罗暄没立刻搭话，只侧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罗敬阳，同时取下水囊递过去，这才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鼻子的同时，同样低声回道：“是不对劲，二十车粮食用这么些高手随护，虽然大旱之年粮食越来越金贵，但可比不得这三十来号人的身价。”
随后又再次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暗叹了一声续道：“最好快点出谷道，否则让人堵这儿，不死也得脱层皮。”
罗敬阳闻言皱了皱眉：“在黎阳城接活的时候，他们说这二十辆大车都是粮食，我当时也没做他想，毕竟年景不好，那你的意思是……？”
罗暄半晌儿没做声，就和没听到一样，半炷香后才突然停下脚步，又看了看前面车队在过土坡时压出的轮印，等到临近队尾时，才低声对之前一起停下迷惑不解的罗敬阳解释道。
“从重量上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里面是不是粮食恐怕说不准。马上就要出谷道，只要出了谷便是一马平川，情况就好多了。而且天快黑了，估计出谷后只能在谷口扎营过夜，去和村里爷们都说声，晚上休息时别扎堆，睡觉睁半只眼，招子放亮点，别让人算计了。”
“成。”
罗敬阳点了点头，快赶几步。
说起来，这一趟活其实接的就挺怪异，因为太过顺利了。
罗暄他们之前押一批没染的布料到黎阳城，本来准备过一夜便往回赶，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人找上。亲自找上的人说是往南贩粮食，并且出手很大方，镖钱一次提前全部付清，这让村里人都很高兴，毕竟拖欠尾款是的事经常发生。
罗暄本不想接这活，因为看到整整二十大车，自己就这么点人，人吃马嚼的也怕照顾不下来。
但那商户却直言出城半天后，在永和镇还有一批护镖师会一起南下，此时村里人都说回去也是顺路，而且镖钱提前就能付清，人手也不是问题的话就当顺路了还能赚个回头钱，毕竟在黎阳城住一宿的开销着实不小。
罗暄和罗敬阳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再加上自己人都没啥意见，也就没再说啥……。
夕阳西下，天空就像被一面黑幕布缓缓遮上一般陷入沉睡，抬头星空璀璨让心生向往。虽然是入夜了，但温度却没降多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场雨。
此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出了谷道便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谷道口西侧一里外便是卫源河，又有水源可以补充，地形开阔，不像谷道内地形狭长水源匮乏，尽收眼底的只有黄土，要踩点的话的确谷道内更为合适。
自从黎阳城出来到现在，众人就没吃过安稳饭。罗暄清点完人数后，坐靠在后队的一辆大木车轮旁，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烤得黑呼呼的甘面饼，一掰为二的同时喊了声罗敬阳。
“吃完赶紧眯一觉，下半夜你换我。”
顺手丢过去烤相较好的哪半面，同时叮嘱着。
“出了谷道，没人会在这里下手吧？往前大平原，往后能退进谷道，就算人再多也没用。”
罗敬阳边啃着甘面饼，边嘟囔着。
罗暄好像没听到一般，几口吃完面饼取出水囊灌了口水抹了抹嘴，回身顺手提起自己那根白腊杆的棍子答道：“光你一个人这么想还行，但现在估计所有人都这么想。在谷道里折腾了两天两夜，一出来放松是肯定的。”
说着的同时环视附近，看着自己人连坐着都挎着半边身子，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要是打劫的，也选择这时候。”
罗敬阳好似也被罗暄话语中那种不可言喻的不安和无奈所感染，回头大范围的环顾四周，脸上的若有所思也逐渐转变成了焦虑。
周遭大部分自己人都像落水后刚爬上岸的幸存者一般，有的甚至一脸木然。
而永和镇加进来的那帮子人，之前基本不多言语，但现在也纷纷解开前锦，有说有笑，神情放松了许多。但其中依然有几个特例，皱着眉观察着附近的环境若有所思。
罗暄见此，心中着实松了口气，但那种不解的迷惑却更甚。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