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习惯于被聊天的少年

因为今天有个明显来头不小的客人来访，因此面包的质量也要有所提升，不仅是平常食用的小圆面包，这次还准备买一些更加贵重的奶油蛋糕作为一会儿的餐前甜点所用。

来到面包店，这家店开在商业街的尽头附近，毗邻就在一侧的行政区，是附近方圆半里内五家面包店中价格最为亲民的一家，店主是一个貌似足有五十多岁、但是看起来还不到三十的半精灵女性，其名叫迪德莉特，店员也多是由年轻的半精灵少女担任，因此这家面包店其实可以说是一个像这座城市内的半精灵们敞开的避风港。

据称半精灵作为一个混血人种，不仅被精灵视为异类完全不予接纳、也因为继承了很多精灵的独特秉性而难以融入到人类社会之中，这就使得基本上所有半精灵基本都有一个不甚美好的童年，并且就算成年也多半只能游离于正经工作之外、做一个不受尊重和保护的社会边缘人，而有了这家店后，总归算是给了这些少年人一个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正经工作。

即使是在这个奇幻世界之中，会在人类社会中活动的精灵数量也屈指可数，听说这是因为精灵有着能够阅读和感知他人情感的特殊能力，因此尤为难以忍受人类社会那复杂、丑陋而极端的精神环境，也有的说精灵是天生的自然崇尚者，对于绿化很少、空气污浊、并且颇为嘈杂的人类城市很难感到习惯，不过只要看看精灵之中多是同人类结合、并且长时间生活在一起的例子，就知道这都不是主要原因——按照我所见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多半是觉得绝大多数人类都长得太丑陋和愚蠢了，因此由于他们本身的美感和洁癖作祟，而不想接触这些毫无美感可言的生物。

精灵的容貌都挺精致的，只不过虽然有着些许东方人的相貌特征，但按照我的审美观却很难说的上漂亮，那过于消瘦的瓜子脸、以及连毛孔都似乎不存在的光滑皮肤看起来让人心里毛毛的，反而这个世界的土著人类们却非常追捧和欣赏这种美丽——具体的情况，可以参照西方人选出的最美东方人模特，或是那些把自己整成芭比娃娃的情况，在国人看来那容貌简直古怪得难以形容，但是西方人却觉得那实在是太美了。

相对来说，作为同和人类混血后生下的半精灵们，却反而让我颇为惊艳，就仿佛中德或是中俄混血的那些美少女一般，脸颊有肉显得很可爱，五官又要比普通人类要更为精致端正，皮肤细腻不说，尤其身材也要比精灵更为丰满而健壮，而那只是耳廓略有些发尖的特征，也要比精灵的大长耳朵显得不那么碍事儿；而且精灵一般都长得太高了，动不动就一米九以上，实在是让我这个才一米七出头的很有压力，而半精灵就要“平易近人”许多，身高与人类相同，有些甚至还要稍微矮上少许——或许是因为我在第一次见到这些童年期十分长的、并且容貌更加可爱的半精灵少女时，看得有点发呆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那啥”，以至于当时带我上街买菜的蒂娜小姐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给我个好脸色看，并且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都严禁我与她妹妹南希单独相处。

“欢迎光临，迪德莉特面包店！”

推门走进面包店，随即只见三位穿着干净的麻布连身裙、外系雪白围裙、并在头上包着白色头巾的半精灵少女们，同时停下了原本将端着的盘子上所盛放着的刚烤好的新鲜面包的盘子在货架上已经空了的篮子中的动作，并向着门口整齐划一的大声招呼道，至于那位比其他女孩儿都要高了足有一个头的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和绿色双眸的漂亮大姐姐，在抬头冲我笑着了个招呼后，随即继续手脚麻利的接过站在门口一侧的柜台后面为选好面包排队的客人们的钱款、并为那些没带面包篮子过来的客人将面包放入纸袋之中。

店内排队等着买面包的基本上八九成都是女性，偶尔一两个出现一个少年也多半是附近店铺派来跑腿的学徒——诸如我便是其中一员，只不过想对于那些不过十三五岁的少年来说，我这个已经二十近半岁的还当学徒未免有点稍显羞耻了一些，因此我一直都是以“店员”自称。

“呦！？这不是草药店的伙计小哥吗？今天又轮到你做饭了？”

这还没等我走到后面的货架处，一个正拎着篮子排队排得闲极无聊的大娘，仿佛同我相当熟悉一般的一张口就把我叫住，意图拿我当作话茬儿打发时间的想法昭然若揭。

明明我们并不熟，顶多只能算是偶尔在街后空场的水井旁一同洗衣服的时候聊过几句，不过隐约已经成为“路地里主妇俱乐部”的候选成员的我，或许由于周围再也没有如我一般会跟她们混在一起洗衣服的男性，所以对我那是相当的“亲切”和“照顾”，只要见到我就会非常主动的打招呼，然后我只要稍微应对两句，随后这帮闲极无聊的妇人们就可以拿我当作话题直聊上小半天——当然，也因为我在此之前语言一直没有学好，顶多也就只能做到听懂一些基础问话并做出简单回应，很难聊得起来，久而久之这帮人就习惯于拿我当话茬儿却总是把我撂在一旁侃大山了。

不过，在这么长时间的“被聊天”的经历下，不知不觉间她们都把我当作非常熟的熟人了，却不知我因为很少能够介入到她们的聊天中，实际上至今连她们的名字都还没有认全呢。

“呵呵，还好、还好——”

“哎呦，我可听说了，小哥你的厨艺可是相当不错，据称比街对角那家酒馆的手艺还好！我家艾瑞卡不是在那里当服务生吗？可是跟我说已经有快半年都没有见过威斯顿家的人过去吃过饭了，而且前段时间我还拉着南希那个小丫头问过，说是自从小哥主厨后，这家里的菜色每天都不一样，这日子过得简直比爵士老爷也不逊色嘞！”

我这边还没有把客气话说完，站在那位妇人身后的一个大妈顿时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插进了话题，一连串的爆料，让人不由得叹服这群人的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果然非同凡响，而周围所有排队的人都顿时提起了精神，或回头或竖起耳朵，因为都是熟人，貌似都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

“见笑、见笑。”

“小哥你还真是不得了啊，之前洗衣服的时候就干得又快又好，就算是一些特别难对付的污渍都能够去除得干干净净，可把我们这群洗了一辈子衣服的女人们都给比了下去，如今做饭竟然也这么厉害，幸好咱们这个城里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否则若是这个世界上再多些和小哥你这样的舍得脸面、放下身段做这种家务事的男人，那我们这群女人们岂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叉开大腿生孩子了不成？！”

这句充满了谐趣和反讽味道的打趣，顿时将全店的成年女性都给逗笑了，而一些未成年少女虽然年少，但是却也听得懂这番话中那颇为隐晦的荤段子，于是乎一个个全都羞红了脸，却又双眼精光闪闪的望着这边妄图再多听到一些“更猛”的段子来。

“爱德家的嫂子你真是坏死了，没看到这边还有这许多小姑娘吗！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而且你这话说得对也不对，这世界啊倒也不是没有这种男人，你看看伯爵大人家的厨子、园丁、侍从和管家可不都是男的吗？所以说啊，就算有男人会做这些事情，也都去服务于那些贵族老爷们去了，那可是个十分体面的身份呢，可不是什么没面子的事情！”

站在前面正准备付钱的一个年轻妇人扭过头来笑骂着，从她的话语中听起来竟然知道许多身为本地城主的伯爵大人的很多情报，这顿时就让周围人们对她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敬佩之意，让这个看起来也就刚刚三十出头、还显得颇为年轻漂亮的妇人愈发得意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对了，不是有传言说前段时间市政厅招收了一群身家清白的少女们进城堡去做女仆，准备服侍伯爵大人那对刚刚五六岁大的双胞胎，难道你的妹妹玛丽竟然中选了？”

服侍未来的领主继承人，这可是一件足以让人在邻里之间扬眉吐气的大事情，不说那明显要比普通杂役女仆更加丰厚的薪水，光是每隔几年免费配备的新衣服就足以让人艳羡不已了，因为所有那些淘换下来的旧衣服都是可以拿回家来直接给大人或是其他孩子穿的，尤其那些布料都相当不错，有的时候只要稍微改改款式，就算是拿出去作为家中女儿的嫁妆都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哼哼！”

当看到这妇人那原本就鼓囊囊的胸脯愈发高挺，并面带略显高傲的得意微笑轻轻点头后，整家店再次响起了整齐一致的惊叹声，随后就仿佛捅了装有上百只鸭子的笼子一般，一瞬间爆发的嘈杂之音让我什么都听不清了……

一如往常被迅速边缘化的我，趁此众人都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的良机，将这帮子让人不知如何评价才好的妇人抛诸脑后，向着前方的货架走去，准备赶紧挑选好今天要用的面包，毕竟家里的灶台上还煲着汤，若是回去晚了我可不敢保证蒂娜会及时想起来去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