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参加了星期天比赛的人在惴惴不安中,等待了一个上午。秦云虎手臂上雪白的绷带已经向整个班级的同学宣告了一切,同学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上午却很平静。直到下午快要放学了,舒大堤才被高明叫了去了。
舒大堤面无表情,站起来跟着高明走了。
看着舒大堤走出教室,秦人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项武听了回过身来,好奇问道:你说什么?
秦人杰看了项武一眼,回答道:没说什么,我说暴风雨要来了。
项武看了一下窗外,又问:太阳这么大,哪里来的风雨?
秦人杰反问道:你是假装还是真不知道呀?
项武一乐,他当然感觉到了今天与往日有所不同了,秦云虎的受伤在班里炸开了锅,不过他还不能像班上的老同学那样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我是知道你在说事,但是不明白说啥事。
秦人杰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这还用问吗?就是昨天踢球的事。
项武有点不屑说:这算什么事?
秦人杰答道:在你眼里不是事,在我们这就是大事了。
项武摇头说:踢个球也算大事,你们没事找事吧。
秦人杰紧接着说:随你怎么说,总之不是小事。
项武继续问道:莫非你们老师还管我们踢球这事?
秦人杰回答道:踢球没事,伤人了就是事。
项武哈哈大笑道:你们还真是多事。
秦人杰微微一笑说:没有昨天的事,今天就没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在绕口令,杨红兵一旁听着,忍不住笑出声了。
看着杨红兵乐,项武很是开心。
项武很起劲地说:那是你们的事,没我啥事。
秦人杰也来了劲:下一个就等着看你的故事。
一进办公室里,高明就让舒大堤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舒大堤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跟项武从省城叫来的二十九中踢了一场球。
高明很了解舒大堤的性格,你越是严厉他反倒越是不听话,所以口气尽量缓和道:知道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吗?
舒大堤当然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谁嘴巴这么长呀?
高明示意学生别激动,批评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舒大堤争辩道:我们又没干坏事。
高明并不想给舒大堤多少压力,只是好奇地追问:可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呀,输了比赛伤了人,得不偿失呀。说说,怎么就跟项武杠上了。
提到项武,舒大堤就不舒服:他太狂了,把我们说得一钱不值。我看不惯,就跟他提出来比试。
高明追问道:为什么就你看不惯呢?这学期以来,你看不惯的事情很多嘛。华老师摸底考试题目难一点,你看不惯,交白卷。你知道现在华老师当我面叫你什么吗?叫你舒铁生,我听着都难受。
舒大堤毫不在乎道:他爱叫那是他的事。
高明追问了一句:你是交白卷的人吗?
舒大堤不吭声。
高明继续说:这回又看不惯项武了。项武是大城市的人,妈妈又是大干部,说话口气大一点,犯得着跟他一般见识吗?
舒大堤嘟囔道:当时实在是气不过。
高明开始了说教:主要还是你思想根源有问题。我注意到你最近这段时间,变化很大。你有自己独立的思想,独特的见解,这没有错,但是你毕竟还只是一个中学生,中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知识,考上好的大学。现在我给你的忠告就是读点书,少想点事。能做到吗?
舒大堤对高明老师还是很尊重的,加上老师并没有很严厉地批评他,他只好认错一样的回答道:我尽量吧。
高明继续说道:回去,你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来。本来我是想在班上批评教育你一下就好了,但是学习这次要抓你这个典型,要你在全校师生面前做出深刻的检讨。
舒大堤显然没有料到处罚这么严重,不满道;这样太小题大做吧。
高明不容分说:你回去准备检讨吧。对了,你回到教室去把项武叫到我办公室来。
舒大堤低着头回到班级回到座位上。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跟着舒大堤。秦人杰齐一秦云虎马上围了过来。
秦人杰很关切地问:怎么样?老牛。
舒大堤满不在乎:回来写检讨吧。
齐一一脸疑惑:这么轻松过关了?
舒大堤苦笑道:轻松吗?要在全校大会上做检讨。
齐一吐了吐舌头,这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秦云虎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拍了拍舒大堤说:都是我害了你。
项武在一旁听了,很是诧异,踢球也要在全校大会上做检讨,简直是亘古未闻。他忍不住大声说:屁大点的事,也要做检讨,这是什么样的学校呀,太没人性,太封建专制了吧。
舒大堤对项武已是说不出的厌恶,马上回敬道:你少在这里大喊大叫,高老师叫你马上去他办公室。
项武一愣,问道:叫我?不可能吧。
舒大堤愤愤道:话我传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项武昂起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说:去就去。
项武走了两步,回头冲秦人杰一乐:暴风雨真的来了。
项武去了,他可不像舒大堤那样对高明服服帖帖。也不等高明问话,先入为主了:不就是星期天踢一场球吗,这在省城司空见惯呀,值得大惊小怪吗?
高明一看,知道项武不是善茬,但是他还是很耐心地说道:踢一场球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我还是得批评你几句,你看你来我们这里才半个月,你就从省城里叫了一帮人过来,还动用了单位的汽车,你这一定是背着你妈干的吧。
项武一下被击中要害,但是他并不惧怕:是又怎么样?
高明娓娓道来:你妈把你送到我们南溪一中来,肯定是想让你摆脱大城市的喧嚣,来我们这安静地读上一年书,可你半个月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是你妈的初衷吗?你妈是副省长,日理万机,没有时间来管你,才把你送到我们这里来。尽管你只是在我们这里借读,但是来了我们这里,你就得服从我们的管理,我们对你也要一视同仁。现在我们已经要求舒大堤做出深刻的检讨,所以,你也必须同样做检讨。
项武觉得高明说得是那么回事,但是拒绝认错:我觉得这件事上,我并没有什么过错,所以检讨我是不会写的。
高明有点无可奈何地说:你就这么肯定,你没有错?
项武很肯定答道:没有错,只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就是有人受伤了,但是受伤并不是这件事的必然后果。
任凭高明怎么说,项武就是拒绝做检讨。高明无奈,只好放他走了。
下班了,高明收拾一下办公室准备回家。蓝玉进来了。
星期天发生的事,蓝玉一天都在想着,心神不宁,越想越放心不下。
蓝玉问高明:昨天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高明看出老同学的紧张,简单的说道:事情经过很简单。舒专员的那个侄儿和副省长的儿子互相不服气,搞了这么一场不正式足球比赛。我已经责令他们做出深刻的检讨。
蓝玉点点头说:是要好好检讨一下,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你说这些孩子心理怎么想的,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高明倒不是这样想的,笑着说: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吗,贪玩是本性。
事关自己的孩子,蓝玉当然不能苟同这种观点,摇头说:这些孩子太不安分,太躁动了。这次人杰和云虎都参与了,回去我要好好管束他们。
高明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要给他们太大压力,现在的孩子逆反心理强,你说得多了,会起反作用。
蓝玉看说服不了高明,坚持道:批评一下还是要的,不然他们就无法无天。
高明有点感慨地说:现在这些孩子不像以前那么好管了。今天这个项武,从大城市来的,更是不受约束。
蓝玉随口问道:是吗?
高明考虑了片刻,继续说:不瞒你说,他拒绝做检讨。
蓝玉一听又紧张起来:这么说,真是个刺头?那我得叫我儿子离他远点。
高明叹了一口气说:他说得头头是道。本来这事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大错,批评教育一下就好了,可是李校长一定要严肃处理。现在不好办了,项武根本不认错,我们怎么叫舒大堤在全校大会上检讨?项武虽然说不是我们的正式学生,可是一件事上一个不处理一个处理太严,怎么也说不过去。
蓝玉想想也是,一碗水端不平对学生不好交代,这事只有拖下去再说了:李校长正好在气头上。过一阵气消了,再看看吧。
高明点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
蓝玉回到家里,闷头做好了晚饭。
吃饭时,蓝玉一脸严肃,一声不吭。
秦人杰知道母亲这是在给他颜色看,母亲一定是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在生气呢。
吃完饭,秦人杰去了自己的书房,拿起书包,要溜之大吉。尽管晚自习时间还早,但是此刻他一分钟也不想在家呆着,看母亲那张苦瓜一样的脸。
蓝玉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昨天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秦人杰一乐:风言风语也传到你耳朵去了?
蓝玉扳着脸说:你给我严肃点。我就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高考即将来临,火都烧眉头了,你们还这样胡闹。
秦人杰申辩道:不就是踢一场球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蓝玉气愤地说:你这说话的态度怎么越来越像从林了?看来他没少祸害你。
听到母亲拿他跟二哥从林相提并论,秦人杰不由地笑出声了:妈,你说这话,小心我传到二哥那去。
蓝玉哭笑不得:我这都是让你气的,气糊涂了。
秦人杰反过来安慰道:这有什么好气的。小事化大,你们喜欢制造紧张空气。
蓝玉又来气了:你还理直气壮了。我可警告你,离那个副省长的儿子远一点,小心别被他带坏。
秦人杰不以为然道:人家哪里坏了?
蓝玉开始苦口婆心劝道:我们跟他不一样。他妈是副省长,学习好不好上不上大学,对他前途没有多大影响。你考不上大学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爸你妈可没有人家本事大。
秦人杰骨子里跟二哥秦从林一样,听不得这样的说教,很是不满地回答道:妈,你这也太耸人听闻吧。难怪项武把咱们的教育批得体无完肤,就是你们这种思想作祟。
蓝玉听了,更印证了自己的担心,大声说:你看看,我说对了吧,他一个毛孩子竟敢对我们的教育指指点点。这种人,你要防着点,别被他蛊惑了。学好不容易,学坏只要一个人带就够了。
母亲这样说,秦人杰觉得好笑:越说越离谱。有您这样的校长,怪不得人家要说,我们的教育除了教会了我们会考试会做题,其他什么都没教。
蓝玉听了大怒,抬起手打在儿子的头上:叫你乱说话。
秦人杰没想到母亲会打他,气鼓鼓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蓝玉追到了院子里,他有些后悔了:人杰,别生气,妈不该打你。妈,这也是为你好。
秦人杰站住了,回头对母亲说:我没生气,我哪能跟您生气。只是妈,我希望你不要老是把自己那根弦绷得那么紧,您都两个儿子经历了高考,都考上了大学,为什么到了我这,您还那么紧张?
秦人杰说完头也不会走了。
蓝玉看着儿子出了院门,呆住了。本想着好好教育一下儿子,反而被儿子教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