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各怀鬼胎
蕙茹便站着说道:“这一件事,我是非单独与你谈一谈不可。我进门来非一日两日,着手府中之事也非三天五天,我行为做事怎样,你心里也清楚。绝无说偏帮或是针对。昨儿晚上二弟妹突然落水,惊得我一宿未睡,早起急急赶了西房又往你这里来,无非是为一家子和睦。你最好是好好约束约束新收的那个丫头。她倒是自以为替主子出了气,报了仇,却不知道小事不可造大,反倒是给各方找罪受。如今一个是寻死觅活,一个是半死不活,外头有外头的人虎视眈眈,倘若我们自己府里还鸡犬不宁,不但是落人口舌,而且是自寻死路了。唐府如今的情形你也明了,好歹二叔叔回朝前不出岔子,否则,这一大家之人,当真要树倒猢狲散了去?”
唐立本听着她一字一句说完,眼睛竟已微微阖上。蕙茹冷笑了一声道:“二弟若是管不得,我便只能亲自插手了。其中设若有什么差错,二弟不要来怪当嫂嫂的才是。”
说罢便要开门离去。唐立仁忽然说道:“不过是一支参的事,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既是她看重至此,我送还给她十支八支,她自然没得可闹。”
“不过一支参的事?你可知那一支人参如何难得?”蕙茹手已扶在门棂上,不禁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望他。
立本无所谓的笑:“再贵重也不过是死物。我从来不稀罕死物。”
听到这话苏蕙茹手亦发抖,半晌才冷哼道:“二弟有此把握,当真好得很。我便不过问了,二弟倒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说毕开门出去。她一路越是气,越是走得飞快。不觉走过卵石路,倏忽面前一堵青山挡住了去路。蕙茹往后退了两步,往四周一看,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是走了一条小路。
她立要往后退,心内一转,转过这座青山,穿了几座小山坡,幽林怪石的。来到西房的粉垣修舍旁。又是转过好几道弯路,她从一处被大株银杏芭蕉横挡的角门内进去。走了好一段路,又被一重上锁的铁门拦住了去路。蕙茹停下脚步,盯着那把青铜锁看了好一会儿。眉间蹙起舒松,又是蹙起,若有所思的站了好一会儿。而后,她依着来时路,折返回了竹园卵石青山那头。寻到她吩咐了等在竹园外的一众丫头嬷嬷们,这就往芜园去了。
一进芜园,先差人去寻了丹书过来。丹书随蕙茹去了日常处理生意等事的偏安小竹楼,苏蕙茹挥退左右服侍的人,要了一杯茶,先就问起丹书吴嬷嬷的下落。
丹书垂手立在她身侧,见问,微倾过身去在苏蕙茹耳边低语了几句,蕙茹手中茶杯登时一松,滚烫的茶水淋在了她裙褂上。丹书忙拿了自己的帕子替她清理,往外喊了人进来,要紧去拿了一套干净衣裳过来。
也不知是哪一个生疏的丫头给拿的衣裳,颜色暗沉沉的将人脸色衬得也不好,蕙茹命关上了门。与丹书说道:“是哪一个见到她往那里去了?”
丹书道:“是后廊上的一个管园中果树的老嬷嬷见着的。奴婢还未来得及再去打听打听,大少奶奶便差了人来找,这就先回来了。”
蕙茹点头,不急打发她再去询问,反倒是问她:“依你之见,是怎么样呢?”
丹书就道:“奴婢不敢妄下定论,只是既然有人见着,总也八九不离十。大少奶奶当时找她便是急的,粗粗派人打听了一番便抬回来了。她虽口中对奶奶称谢还恩的,但看上一遭她过来,明着是见了小少爷的,鞋帮子上那灰泥,不是小少爷房舍那湖岸旁的是什么?可见她留着心!咱们深宅大院,眼不及,耳难到,倘若有什么。小心必是不错。”
蕙茹听了很是在理,微微点头:“不愧你是跟着我过来的,我在担心什么,你能体察得到。既然你已想到这一步,吴嬷嬷之就交由你去处理。记着,凡事定要小心为上,外头的风浪未平,我没有那么多心思来应付这些小儿家的把戏。”
丹书应了,开门出去。
这边已有丫头在门口等着,过来告诉说西房那边差人过来与大少奶奶告诉,已请了大夫过去。因恰好遇着段公子与赵大夫前来,就请了赵大夫过去,这会儿段公子正在外头赏花台上坐着,特来问大少奶奶的示下。丹书让丫头赶紧拿了新进的冬茶并时新点心过去招待,自己转到竹楼将这一事项告诉了苏蕙茹。蕙茹让她仍旧去做她的事情,自己进房里换了套石青刻丝的寻常裙褂,外套一件嫣红色貂鼠围领的罩衣,由三五个丫鬟并嬷嬷簇拥着,往赏花台过来。
远远的,段衡白见了,先就起身,对她微一弯腰,笑道:“大少奶奶今日好气色。”
挥退身旁众人,只留了一个常用的丫鬟,名唤红衣的,一同上了赏花台来。蕙茹亦笑:“岂有段公子的好气色?这么早的过来,莫不是有什么好的又想到了妾身?”
段衡白笑道:“大少奶奶此言,段某倘若无好的,是不得进这园子来了?”
蕙茹脸上的笑就略略隐了,在他右手方坐下:“照理,女子与男子是不该同坐常见,得亏如今圣上圣明,对女子之重亦是可见。妾身才能帮着夫家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可生意归于生意,且唐府并非妾一人所在,在情在理,该替弟妹们考虑。段公子以为如何?”
“大少奶奶所言差矣。倒显得段某与赵兄为登徒浪子。可知我们亦是深知皇上圣令,需对天下女子多尊重敬佩,故而见得府中情形,以为凭己所长可行一善事。却不想落了俗世的圈套。罢!罢!罢!我且与赵兄去罢,休得平白无故坏了少奶奶们的名声!”
说着起身,摇头晃脑似灰心非常,拿了折扇,这就要走。苏蕙茹不留,同起身只道:“段公子该是体谅,世道如此,又岂是我等女子可以置喙的?生意上的事,还是留待外间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