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怒
段衡白闻言则笑:“你想说，我听着。你不想说。我不会刻意去追查。”
他说追查而非追问，这意思便很明白了。他想要她放心，他以所有来赌她的信任。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夏霜浓糊涂，她看不懂他，却又已是忍不住去看他。
“那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的真正身份还是，你的经历？”
霜浓深吸口气，他果然知道。那他方才说那样的话……
“先别急着怀疑，”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他伸手将她耳畔的发拨到耳后，“我虽然不问，不查，可你这个小刺猬缺无处不在。我没办法一无所知，这并不能怪我。但是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明，我所知道的除了他人无意的告知便只有猜测，至于其他的部分，我等着你哪天愿意告诉我，我再听。”
她的眼睛又红了，段衡白想这大约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子，永远眼眶红红的，却永远不肯让眼泪轻易掉下来。小兔子，小刺猬，他发觉他真是喜欢这些形容她的词汇，那样贴切又形象。
“君卿。”
她第一次主动这么唤他，段衡白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眼睛里有盈盈的光闪动。他是一个分外骄傲，分外自得的人，要他现出如此神情。如此跃跃动容，紧张欢喜却克制的神情……夏霜浓低头过去，抵着他的额头:“我想放一盏花灯。”
她柔柔的呼吸轻抚着他的脸，段衡白答应:“想放什么样的花灯？”
她笑:“你有什么样的？”段衡白便笑弯了眼睛:“百花仙子自然放百花齐放之灯。”
她学他挑了挑细长的眉:“有吗？”
“有。”
他扶着她靠在桌子边沿上坐着，起身去将小院里的每一种花都摘了一朵下来，从旁拿了一根藤蔓，手法娴熟的编织起来。夏霜浓看得饶有兴味。不过三两下功夫，一只掌心大小的五星花灯便好了。中间拢着的火光是满满的萤火虫。盈盈的光，将那红花绿叶衬得分外娇艳。霜浓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我会的太多，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一一查实。”
他过去抱她，将灯放到她手掌心里，抱了她到河边。他弯腰蹲下，霜浓伸手将拢了萤火虫的花灯顺水推了出去，口中念念:“往已往，俱安息，来既来，顺水自然。愿所有人安康，愿再无分别。”
他凝着她的侧脸，安静清和，眸光清亮。
“愿免你流离，予你安稳，此生不换。”
她回头看他，段衡白笑笑，将她抱起。
“现在怎么样？回去，嗯？”
她蹙了下眉:“春桃和秋茗还在那里。”
他边走边道:“你在这里，她二人不会有事。”
“君卿。”
“嗯？”
“我以前是喜欢三哥哥……”
“你以后也可以继续喜欢三哥哥。”
她诧异。他低头看着她笑:“在下唐立年，行三，字君卿。娘子亦可唤在下……”他低下头去，冷不防的在她唇上一碰，抵着她的唇轻轻喃出“三哥哥”三字。
夏霜浓便笑了，头一抬，再度与他双唇碰了碰。段衡白眼中惊喜，在她逃避之际含住她的唇，温柔的，柔缓的。
“不许再逃。”
二月二，天气还处在随时随地就来一场大雨的情境里。前一刻月明星稀，后一刻倾盆大雨，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喝退回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去。听那雨声哗啦，像是洪水来潮，又似军队奔袭，直闯而来。
客栈里，四处的雨滴都在以权利抖落肆虐而来的雨水，檐角直直落下水柱，接连不断的砸到地上，与那雨打万物的声响相和，打得人心也紧紧揪着，就怕一个响雷落下来，吓个魂飞魄散。
小七躲在吕谨成后面，浑身淋得湿透，她咬着嘴唇不敢吭声，她的三哥哥此刻脸色好比那乌云满布，黑云压城的天。
“三，三哥……”
“小七你到哪儿去了？”
皇甫云捏着一朵鲜红欲滴的花，声音悠缓缓的，笑看着小七。他明明是在笑的，可是小七却觉得害怕极了，抓着吕谨成的手忍不住发起抖来。
“三王爷，是卑职疏忽，与七公主无关！王爷要罚就罚卑职！”
吕谨成挡在小七面前，低头跪了下来。小七也跟着蹲下来，她头发湿湿的粘在脸孔上，眼睛肿得像两只核桃：“三哥哥，不关吕将军的事。是我要去放花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会起火，我……我……”
“我说过，看好她。”
“三哥哥…...”
“三王爷，这次是卑职……”
“你们居然给她机会！”皇甫云忽然大喝一声，手中红花紧握成泥，他摔手丢在地上，那红殷殷的一滩真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小七禁不住，扁着嘴就哭起来：“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凶？亏我还和瑜姐姐说你的好话！你这么凶……我不要理你了，我找二哥哥去！”
她边说边起身要走。
“七公主！”吕谨成唯恐小七将皇甫云逼到怒火爆发，忙要拉住她。
皇甫喝道:“让她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她何用！”
“皇甫云！”小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还没被人这么骂过，当即就冲到了皇甫云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再说一遍！”
“难道不是？”皇甫云冷笑着睇她，“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你闯祸，别人替你收拾？皇甫云岭，你不是小孩子了，没有谁理该一直捧着你。替你善后。”
“皇甫云！皇甫云！”小七尖叫着，扭头看到窗边桌上的花瓶，瓷盘，抬手全往地上砸了，跳着脚乱叫。
“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皇甫云喊了人进来要将小七丢出去。吕谨成见情况至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要阻拦皇甫云。皇甫云抽手从他腰间把剑拔出来，抵着吕谨成的脖子道：“管好你自己！记得你的身份！”
小七跳着跑过去，被开门进来的侍卫们拦住，她大叫：“不管吕将军的事！我不许你杀吕将军！皇甫云你这么残忍，冷血，难怪瑜姐姐不要你！难怪瑜姐姐要逃走！她一定是去找那个姓段的了！还是去找姓段的好！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啪”的一声响。凭空里落下的一道惊雷般，把所有人都怔住了。只听到外面大风大雨，吹撞得门窗、万物都似已疯狂，要与那风雨鱼死网破。房里静得厉害，袅袅的烟腻得人心一抽一抽，分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