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背叛
唐蕊坐着，忽觉肩上一双手轻重有度的揉捏着，她以为是随侍身侧的宫女，仍旧坐着不动，手撑着额头道：“又有什么要说的？皇后娘娘尽可一气说来，如此几趟，岂不也为难了你们？”
“喔？皇后做了什么，让蕊儿心中不快？”
那声音当真是一记警钟，唐蕊忙撤身跪地，眼也不抬，口中呼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彻负手而立，眸光含笑睇着地下的宠妃。
唐蕊低眉垂目，声音清柔：“陛下误会。臣妾是体恤宫人，见他们来回奔波疲乏。皇后娘娘对后宫姐妹亲如家人，事事妥帖周到，怎么会有让臣妾不快之事。”
“起来吧。朕有些日子不见你，你坐下来陪着朕说说话。”
他伸手去扶她，唐蕊往旁一躲，自从地上起来。皇甫彻眼中一暗，多了几分不快。
唐蕊仍旧低垂着眉目，立在一旁，他不说话，她也不开口。看似乖巧可人，实在顽固可恶。
“朕还以为你清静这几日总是想通透了，看来还是不明白！”
“陛下明鉴，陛下教训，臣妾句句在心，没有不记得的。”
皇甫彻凝着她：“记得就好，那你倒是说说，错在何处。”
她抬了眼，眼中凌波微动，皇甫彻清清楚楚看到她眼睛里自己的影子。唐蕊晓得有些话不能说，不该说，可眼前的这个人骗她太苦，诓她太深，哪怕从前有一分真情实意，他也不该由她如此。
“臣妾记得当日陛下说，臣妾理该谨守本分，不得逾规越矩。臣妾想明白了，入得后宫就是陛下的人，陛下想将臣妾看成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臣妾没资格想真的假的。乖乖伺候陛下喜欢就是了，其他一概不想。”
皇甫彻脸色很难看。她还是平静无波的，全不在乎把好不容易盼来的圣上给再度气走了。守在外面的宫人个个捏把汗，主子的荣宠和他们在宫里的地位息息相关，听着自己主子如此触怒天颜，想帮忙却帮忙上，急得憋出一身汗来。
安静的室内笼着一股狠劲儿，跟随皇甫彻多年的老宦官看着不对，大着胆子在帘子外咳嗽两声，提醒道：“陛下，时辰将至，该准备出宫了陛下。”
“退下！”
皇甫彻一声喝断，老宦官也无奈。料得今天又是一场好吵，只得往外站了，候着。
唐蕊低垂着头不说话，皇甫彻道：“继续，你倒是能言善辩，说得比朕那些谏官好得很！继续说！”
唐蕊还真说道：“请陛下移驾三王府！”
说着跪下去。皇甫彻冷眼看着她，怒火逼迫到悬崖边缘。
他冲外喝了一声：“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说时提了唐蕊的手臂往里拖，直将她丢到榻上。
“陛下这是做什么？”
她一点儿都没有惊慌的神色，反而越加镇定。皇甫彻原是想好好教训她一番，眼见着她越来越镇定的模样，倒好像被她看透了自己的情绪，整理了恼火，他哼出一声：“方才说的好，现在又问朕要做什么。蕊昭仪真是言行不一，叫朕好不理解。”
唐蕊闭了嘴，安静的看着他。皇甫彻有一刻的恍惚，她的模样和宜贵妃实在太像，尤其是此时此刻，那安静不言的样子，活生生就是宜贵妃在世。他眼中的颜色也微微柔和了一下，虽仍旧没有缓下神色来，到底和方才的盛怒是不同的了。
“说，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她抖着身上的衣裳站起来，跪在地上道，“时辰将至，请陛下即刻起驾。”
皇甫彻望了她一眼，满挟着恼怒拂袖而去。
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的，他到底没有对她怎样。唐蕊摸着自己这张脸，她这张像极了别人的脸，有时候是她最好的保护伞，可也因为这张脸，她这辈子都只能活在他人的影子之下。冷战，是他们两人这段时间的实状，可他已来了，祖母亦来了，她又如何还能再坚持下去？宫中，最不能任由的，就是自己的心。唐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哭，最后却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皇甫彻走了不久，皇后就让人过来催她，说是轿子已经在外等着。唐蕊看到帝皇共乘的御撵，近前跪下行礼。皇甫彻似未见过她一般，方才两人的那番针锋相对也未发生一般，淡淡的让她起了。李东儿问了她一些寻常的话，这就出宫往三皇爷府上去。
那三皇爷皇甫云与七公主皇甫云岭都是宜贵妃所生，宜贵妃生前深得皇帝宠爱，说是独宠后宫也未过。皇帝登基之后不到一年，元皇后就病逝了，宜贵妃从皇帝仍旧是太子时一直到皇帝君临天下，又熬到元皇后病逝，照理说登上后位也是早晚的事。却不知道什么缘故，自从生下三皇子之后就一直身体抱恙，后来艰难产下七公主，虽太医院竭力医治，也只是续命，无法根治。到七公主三岁的时候，到底是撒手人寰。之后中宫便一直空着。李东儿也是在三年前才登上后位。
唐蕊坐在轿子里想着以前的事，不禁头痛。她和东儿原来是同一届进宫，她成了女官，专事陛下文书工作，东儿则得了赐封，从美人一步一步往上爬，陛下喝醉酒宠幸她的那一年，东儿已被封了贵人，而她则同时被封为昭仪。从此之后，也只是昭仪。唐蕊握着手心里的绢子，心酸不已。她不是觊觎后位，也不是在乎位份，只是当夜陛下酒醉，她原可以避开，是谁关上了寝宫的大门，是谁在房里燃了禁香，她心里有数。东儿在她被封昭仪的时候同时得封贵人，可想而知……
这皇宫里，最不值得付出的就是人心。自进宫之后她一直对东儿照顾有加，也以为东儿对她也是真心实意，谁想到最后会背叛的，恰恰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想想也是可笑啊！两人明明心知肚明，可还要再人前人后装得姐妹情深。她更要做到谦逊恭敬，将自己看轻，事事以皇后为先，才能得到一星半点儿的安全。这世上，再没有比活在皇宫里更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