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上心
唐蕊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一旁呆滞的堂弟,拿手帕在眼角按了按。她喊他:“衡白。”
“我只问你一句,霜浓身上的双生蛊复苏,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段衡白很久才抬眼,他一向睿智难见彼端的眼眸今日特别明白,他盯着唐蕊,很久,才说:“所以,她早就有心赴死。难怪,难怪她在储良镇一再的要将自己逼上死路。我只当她是为了那皇甫云。我以为……”
他嗓音竟有一些哑。
“三弟,你告诉我,你二人换命,是怎么回事?”
段衡白摇头,神色有一些些凄惶。他问:“假如她就此死去怎么办?假如,她决心要走,怎么办?”
“三弟!”
唐蕊扶住他的肩头,他推开她,站起来要走。唐蕊忙拦住他:“你冷静点!不论何事,都有办法解决!她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只要她活着就有希望!你别忘了你是谁,你是段衡白,你是医术了得的段衡白!”
她摇晃着他,想要将他带回清醒之地来。他的神思像是在慢慢的离开,这感觉让唐蕊觉得糟糕!她还有许多事情要与他商量,他怎能因儿女情事而丧失斗志与理智?
“她还活着,也不过只留着那一口气在,我虽是大夫,又能做得了什么?”
从皇甫云手上找到她,半点不难,可他却任由皇甫承将他带到了皇宫里来,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也有了恐惧。他的生命因牺牲了她才得到延续,他哪里还敢去面对她?而到现在,才晓得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了解,原来也不过是在隔岸观火,他更觉心中空落落的。
“当然可以!只要有一口气在,人就是活着的!人活着就有希望!”唐蕊唯恐他消沉,忙劝说,“我答应你,我一定替你找到她!而你,则需要想尽办法救她!救她!到时,我会替你跟皇上提,让你接替唐立年的身份,让你能堂堂正正的带回你的唐三奶奶!”
段衡白眼光闪了闪,堂堂正正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印记,在他手心底灼烧了一下。他记得他做出会堂堂正正要她时,她眼里的光彩,她跳动的心。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唐蕊看出他的心思在转动,忙再推一把:“我知道她那个人,最在意的便是名声。她的母亲因为名声被人毁坏,一辈子便毁在了那上头。所以她异常在乎这些。当年与三皇子一起,若非陛下早有金口玉言,待她及笄便要将她嫁予三皇子,她是断不肯与三皇子走得那样近的,哪怕她心里喜欢,她心里再喜欢。”
夏霜浓自然是在意“名正言顺”,倒也够不上唐蕊口中所说的“斤斤计较”,唐蕊心中也明白,此时此刻,也是权宜之计。她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尽看着自己的堂弟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消弭了斗志去。
段衡白沉了沉,好一会儿才转动了下眼珠,突然出声问唐蕊:“你说她心里喜欢皇甫云?”
唐蕊先是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她的堂弟这是带了醋意。吊着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了,她赶紧说道:“喜欢和依赖是不一样的。女子再喜欢那一朵花,也多得依赖那一盒胭脂去装扮,而非一朵早晚枯萎的鲜花。这宫里的御医那样多,外头还有个了不得的蛊王,霜浓一定会没事的。堂姐也相信你的能耐。”
她微微的笑着,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段衡白面前。段衡白看了看她,方把茶杯接过来。慢慢的喝了一口。唐蕊总算吐出口气,说道:“这才是本宫的好弟弟。”
她手握着帕子在心口按着,放下手来:“好了,眼下本宫要和你说一些紧要的事情。”
她往外看了看,又喝退了外边伺候的宫人,回过来看了段衡白的面孔。
“你刚才也看见了,苏蕙茹既然已经进了宫,事情就不简单了。”
段衡白听她说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盖踢着茶水面上的茶叶沫子。
唐蕊说:“二伯父为你留下的银库不过是借口,谁都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二伯父藏在银库里的那份地图。”
唐府的家产远多于外人所能想象的地步。之所以多年来仅仅是在储良镇有个富商的头衔,只是因为唐立年的父亲坚信“财不外露”这四个字。然而,也不知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传闻说得到唐府的银库就能得到半壁江山。于是有人便将目光对准了唐家的银库。而唐立年身为银库的持有人,更成了众人竞相争夺的对象,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假死的缘故之一。
“地图。”段衡白讽刺的摇头,“信者当真愚昧。”
唐蕊问:“你觉得是假的?”
“真有地图,为什么唐家自己的人不知道,反而外人比我们清楚。”唐蕊眯了下眼睛,笑:“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陛下恐怕也对比颇多忌惮。不说陛下,便是堂弟你,也是忌惮颇深的吧?”
她笑着,伸手去拿放置在茶壶边上的杯子。
段衡白不与她在这件事上纠缠,起身要走。唐蕊忙的拦住他。
“你的开导我听进去了,你的希望,我也明白了,不知道昭仪娘娘还有什么要交代草民。”他看似毕恭毕敬的半弯着腰,微低着头,可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连唐蕊都觉得他嚣张。她虽是他堂姐,好歹面上还是皇帝的妃嫔,他就对她这个态度?唐蕊不禁想到他在皇甫彻跟前的模样,也是毕恭毕敬的嚣张,也就罢了。她让路让他走,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这香什么时候再送过来?”
段衡白未回头,不过停下脚步,背对着唐蕊缓声说道:“下次焚香,如果可能,希望昭仪娘娘能亲自动手,勿假手他人以防万一。至于下一次的香,到时我会亲自送过来。”他视线定在空空望出去的外头一抹流云上,边说边缓步出了宫门。
唐蕊看他如此淡漠,虽知他已是极力克制,仍不免心中伤感,可又想到他方才的提醒,足见他对她这个堂姐还是上心的,又觉稍许安慰,一时千头万绪,不免拿了手帕来揉眼睛。
从昭云殿走出来没有几步路,就见到樱花树下的身影。段衡白皱了皱眉头。那身影听到脚步声慢慢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