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信任
段衡白自然是明了皇甫承的心情,他总是顾及兄弟之情,皇甫彻如今只有他们两个皇子,身边的女儿则只有小七一人,皇甫承不愿因争位而出死伤,偏偏皇甫云那人的性情,若是得登高位,必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总之是让也难,争也难。
昭云殿搬出中宫,改名昭云宫,皇帝亲笔题字,宫殿乃是之前皇甫云与皇甫云岭两人的生母所住宫殿。段衡白心中明了唐蕊此举的缘故,更加明了皇甫云此举的缘故,却不大明白皇甫彻这一举动背后的含意。
将昔日最宠爱后妃的宫殿改名赠予眼下不过是区区昭仪的妃嫔,哪怕是为安慰她丧子之痛,也实在有些过了。难道他这么做是想要给中宫皇后一个警告?还是想要警告皇后李东儿身后的那些人?
苏福早已进京,据说他本人非常安分,不过是在李氏府上做客,平日里也甚少出门。不过在回京的当天,有意想要进宫面见圣上,无奈突然出了苏蕙茹的事情,圣上龙颜大怒,苏蕙茹被禁足中宫偏殿内,未将她交予吏部查办,已经是仁至义尽。苏福想要在这个风头上面见圣上,简直是异想天开。
段衡白一边随着宫人往前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此说来,皇帝对这些人也不是毫无防备,自从唐武失踪以来,他一向冷落唐蕊,虽说有唐蕊的缘故,可他如此举动,也正是向李氏那些本就不同意在边疆开战的主和派投了主和的意愿,但是他现在又亲近唐蕊,即便唐武如今仍旧下落不明,可要知道在军中许多人是唐武一手带出来,是以唐武马首是瞻的一帮将领。若是皇帝亲近蕊昭仪,便是不肯放弃唐武的意思,如此一来,主战派自然蠢蠢欲动,不若之前偃旗息鼓的状态了。难道皇帝是想让主战派去与主和派的大臣内斗,而后再……
段衡白心里蓦的一沉,总觉得哪里走错了一般。
昭云宫已经到了,还未进得宫门,里头好几株樱花树已飘送出粉色花瓣,从那宫门里直飞到外头来。今日的风也有些大,那花瓣有不少落在带路的宫人身上。
“陛下与昭仪娘娘正在里面拾花。太子殿下,段公子,请吧。”
皇甫承点了点头,他转过脸来,段衡白才发现他面孔上有一层郁色盖着。虽已极力散去了七分,仍旧留有三分遮盖着。段衡白对带路的宫人道:“我与太子还有一句话要说,公公先请。劳烦替我与太子殿下通传一声。”
那宦官就推开宫门,先往里走了。
段衡白站在皇甫承身旁,仰头看了看那漫天粉色,笑道:“宫中繁花盛开,且皆是经年的古树,想来是从远道而来的树种。住在这宫里的人倒当真是深受皇恩,只是不知道这深受皇恩的,究竟是往来几位中的哪一位。”
皇甫承一怔,侧眼看着他。
段衡白慢低下眼皮,定在皇甫承身上。皇甫承别开眼去,好一会儿才说:“你可知道,我的母妃与三皇弟的母亲,乃是同胞姐妹。”
段衡白手指轻轻按在他腰间的折扇上:“姐妹共事一夫,倒也是段佳话。”
“是同胞姐妹,也是相貌相同的姐妹。”
段衡白有些微的错愕,皇甫承长吸了口气:“据说蕊昭仪与宜贵妃也有几分相似。”
段衡白忽然发出一声不知意味的笑,他摇了摇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皇甫承稍稍松了几口气,才走在他前头,自那宫门走进去。
不想一进宫门就听到一阵笑声,段衡白随皇甫承看过去,原来是三两个宫女正在拾地上的花瓣,而那唐蕊则坐在薄纱挡风的帘子后头,看着宫人拾花,皇甫彻在她一旁立着微笑。
“连那草叶子都收了进去,真是个傻丫头!”
唐蕊正为宫女糊涂轻笑斥责,一眼就见到自宫门口进来的两人,她忙的要起来,被皇甫承彻按住肩膀。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昭仪娘娘。”
“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拜见昭仪娘娘,娘娘千岁千岁……”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几个人,何必这样拘礼呢?皇上,你说是不是?”
唐蕊急着喊两人起来,皇甫彻颇顺她的意思:“都免了,进来坐。”
宫人打起帘子,皇甫承和段衡白便起身,走了进去。
房里有淡幽幽的香气,段衡白视线在焚香炉上一定,视线与唐蕊相接,唐蕊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段衡白便移开了视线。
宫人进来,上茶,上点心。
唐蕊脸色很差,面孔黄黄的,眼窝深陷进去,两颊颧骨也都凸了出来。皇甫承道:“原想进来请安,不过想昭仪休养为上,这才来得晚了,昭仪娘娘可觉好些?”
“宫里的御医无非开些苦死人的药来,也喝不太下去。”
皇甫彻道:“既然有人陪着你说话,朕便去看会儿奏章,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唐蕊笑着催促道:“你赶紧的去吧,免得你在这里,我们都不敢好好的说话了!”
皇甫彻微微笑道:“倒长了你的胆子,连朕也赶驱赶起来!”
唐蕊也笑,一径推着皇甫彻要他赶紧走。皇甫彻这回好说话的很,果然带了随侍的宦官就去了。
皇甫承看着,便道:“蕊昭仪近来与父皇很是和睦。”
唐蕊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脸上的笑也收了不少:“哪里是与本宫好呢?”
皇甫承一下子便沉默下来。段衡白就道:“上一次有些事耽误了未能进得宫来,你可还好?”唐蕊才收敛了下心神:“也是本宫自己心急了,见着那样好的一个机会,哪里就有放过的道理?这两天……”
她看了看皇甫承,皇甫承别开眼去:“你们说你们的,我出去看看那些宫女。”
说着,果然起身就出去了。唐蕊才说:“下身总不干净,御医的药也不敢吃,都倒在那花盆里了。”
她努努嘴,段衡白就看到角落里一盆观音莲,叶片周边都起了一层黄色,他走过去摘了一枚叶片在手心里捂了片刻。
“往后就由长岐来照料昭仪娘娘,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显然这并非唐蕊的预料,她问:“为什么不是你?衡白,这宫里宫外,除了你,还有谁能够让本宫相信的?”
段衡白道:“长岐是我的师兄,亦与霜浓有些关系,娘娘只管信他。有他在,便如我在是一样的。”
唐蕊犹豫,半晌才道:“既然你这么说,本宫姑且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