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天子承诺
段衡白将东西还给他:“户部侍郎钟大民很得人心,桃李满天下。曾是太子殿下的门客。”
他一语切中要点,皇甫承深深吸口气道:“他近两年已尽量避去锋芒,然而佟大力一死,李苏两派联合又那般明目张胆,唐将军至今下落不明,陛下总要做些筹划。”
“陛下想要起用户部侍郎钟达民,可惜这一打算却早有人透露了出去。”
段衡白点点头,微微笑了:“轮到你出力了。”
皇甫承苦笑:“手里没有兵的将军,能出什么力?”
段衡白便转了身,手从腰间将折扇小心翼翼抽出来,放在手掌间慢慢的摩擦:“那你该找能打仗的将军去。”
皇甫承忙转到他对面:“一直以来你都竭力助我,难道到了今时今日,反倒要让我一人去挡住那千军万马?”
段衡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是早晚要以一人之力挡千万人之力的人,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历练。既然陛下的态度明确,那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皇甫承咬牙道:“你是当真不愿意再帮我的了?”
段衡白从腰上解下两块玉佩送到皇甫承面前。他看着掌心里的两块玉牌,目光微微的变暗,很快又变得明亮。黑白非常分明。他握住皇甫承的手,两张块玉佩放到他的手心里:“殿下,你已有天下三分,还有一分则在皇帝手中,该怎么做,你比我清楚。这两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有些时间,有些人,一等再等,也许下场就只有失去。”
他目光跳远,高高的望着天上的某一处,转身往外走。
皇甫承握着那两块玉佩,视线晦暗不明。好一会儿,他望住已到了门前的段衡白的影子,喊道:“段衡白!”
后者没有回头,依然脚步徐缓的走着。
皇甫承道:“外面的人在等着你,里面也有人在等着你。你此刻要去见的那个人,也许已经脱离险境,可是还在等着你的那个人,你只需走一趟,就可挽救她的性命,难道非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段衡白的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皇甫承继续说,一边说一边朝着他走过去。他说:“不是很复杂的毒,不过是稀松平常的鹤顶红。可是也足够宫中庸医素手无策。”
段衡白凝着前方的视线猛然收紧。他知道唐蕊用了药,只为给李东儿致命的一击。然而她到底小看了李东儿,也小看了苏福。在利益与前途之前,他们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亲人?只有将亲人放在首位的人才会以为亲人是世上最重要的宝物,可惜牺牲一切去挽救那史上最重要的亲人。但是对于李东儿与苏福……只是段衡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蕊居然对自己这么狠,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她竟用了最常见也最难解的毒。
“她现在危在旦夕,陛下已张贴了皇榜,召集天下名医。你是我见过的人之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又是她的至亲,你不想救她?”
皇甫承看到段衡白在犹豫,赶紧又说:“况且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养心殿的话,我已告诉了她。她拼尽全力也要向皇上求下你和霜浓的婚事,你忍心不救她?”
“太子殿下。”段衡白平静无常的唤了他一声,他背对着他,始终没有回头,段衡白说,“前一刻我还在担心,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人会不会有些为难,这一刻,我却能够肯定,你已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那些人。”
皇甫承有些懊悔,他不该这么逼着段衡白。他那样的人,越是逼迫他,越是适得其反。可是又不能够不逼。事到如今他才说要罢手不作,可知道他早就已经是泥足深陷,由不得他不继续下去。
“我有能力去应付那些人,却没有办法对付那万人之上的尊者。”
皇甫承在离他还有十步路的时候不再往前走,而是看着段衡白的背影,揣紧了手上的那一份圣旨。他说:“陛下已答应蕊昭仪,只要她能够好起来,就不再追究你多次藐视君王的罪名,也不再追究夏霜浓改名换姓的脱逃之罪,更会赐予你们一个盛大的婚宴。”
段衡白嘴角的笑痕讥讽得很。皇甫承看不到他面上的笑容,不过想也知道他是不在意这些天子承诺的。便清了清嗓,继续道:“前提是蕊昭仪能够平平安安,彻底恢复。”
“否则,夏霜浓将会被问罪,以江王府叛国通敌之罪,凌迟处死。”
段衡白的背影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似得=的。夜晚里落了霜的一尊雕塑,很冰,很冷,也很硬。皇甫承都能感觉到自己手指尖上的一点点彻骨的冰凉,激得他一个哆嗦。
很久,段衡白才开口。他说:“那便多谢陛下。”
说罢,起身大步朝前。全没有俱色。
皇甫承知道,这是将他给逼急了。他冲着段衡白的背影急急喊道:“我会在府中等你,明天之前你若不来,我便知道了你的意思。”
说话间,段衡白已经不见了踪影。古池上前,纳闷道:“既然陛下有旨意,让太子殿下无论死活,将人押回去再说,殿下又何必对他一再退让,纵容他的肆意无礼?”
“你以为,陛下是要我带个活得段衡白回宫,还是带个一动不动的死人回宫?”
把圣旨卷着敲在古池脑门上,皇甫承白着眼睛看他。
古池低头:“属下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你是什么榆木脑袋?”皇甫承负手边走边说,“陛下对段衡白还是很看重的。有道是,爱屋及乌。”
“这句话属下明白,蕊昭仪此次中毒,陛下已连着两天没有上朝,谁都看出来陛下现在最最宠爱的是后宫哪位娘娘。”
“你只看到这些。来,让我告诉你,”皇甫承站住脚步,“知道这几年为什么皇后独宠后宫,蕊昭仪明明也在中宫住着,却非要到今时今日才被陛下捧在手心上护着?”
古池摇头。皇甫承也不冀望他能够明白,一边走一边和他说:“不是陛下不关心蕊昭仪,而是有些毒瘤,必须要在它盛极致衰之时一力拔除,才能以绝后患。好比这棵槐树。”
皇甫承指了指身旁的树,古池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眸子里仍是茫然。皇甫承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