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和盘托出

又是断肠人，这已经是郭待封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三次与此人发生关系。

断肠人第一次出现，就直接出手将贺逻鹘等人救走，并暗示郭待封冯子猷正是那提托付之人，第二次则是郭待封怀疑他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了慈恩寺的圆测，第三次正是从义净口中说出。

这个神秘人物阴魂不散，行事诡秘莫测。

将这有限的几条线索汇集起来，郭待封似乎隐隐约约理出了一线蛛丝马迹。

按照义净的说法，断肠人精通佛法造诣颇深，而且明了佛门大乘教派与小乘教派千年争斗的内幕。更为重要的是，断肠人肯定知道郭待封背负的巨大秘密。

从断肠人对郭待封的所作所为看，他在帮助郭待封完成那提和尚的遗命，将那部事关重大的佛门论典找到。从断肠人对义净的指导来看，他在帮助义净寻出佛法正宗。这样看来，断肠人显然是站在小乘教派这一边的。

可奇怪的是，他为何又要将郭待封的行踪泄露给了大乘教派呢？

断肠人既帮助小乘教派，要将揭露大乘佛法背弃佛祖的证据找到。断肠人同时又在帮助大乘教派，要将揭露大乘佛法背弃佛祖的证据消灭。

这个人要么已经疯了，要么就是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秘密。郭待封倾向相信第二种可能。

郭待封心思电转，许多念头迅速闪过，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再看义净和尚，这几日接触下来，郭待封已有决定，义净此人值得结交。

郭待封一直在想，待到自己找到炼化体内封印的全部功法之后，那提和尚遗留的论典也就同时收集完整了，但他自己绝非扭转佛门乾坤的合适人选。

事实上，郭待封觉得义净最适合拿到那提遗留的论典，这个和尚心性单纯和善，一心向佛，毕生的志愿就是辨明佛法正宗，然后身体力行地将之弘扬光大。

当然，郭待封考虑的还要细致，义净已对慈恩寺代表的大乘佛法心生怀疑，因此绝不会是他的敌人。再者，神秘的断肠人绝对是个关键人物，从义净身上，或许可以了解一些相关的消息。

想到这里，郭待封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将真相全盘托出。

接着义净的话茬，郭待封道，“上座部传承的佛法才是佛祖本意，却被污蔑为小乘佛法。而今大唐流行的所谓大乘佛法，俱是后人妄造，与佛祖关系不大。可是，下这样的断语不免失之武断，中原佛教为大乘佛徒一手把握，证据只能是去天竺去找寻。”

郭待封总结的极好，道林闻言点了一点头，义净听来也觉得郭待封虽是上座部弟子，道林师侄，说话却是极为中肯。

郭待封见两人赞同，话锋一转，道，“就算从天竺寻到证据，将真经取回大唐，就一定能把这些佛经翻译出来？”

义净闻言便是一愣，抬头看着郭待封，却是不再言语。

看看时机已到，郭待封略一停顿后又道，“其实，义净大和尚先不用急着前往天竺，上座部前辈高僧精心研究过大乘佛法教义理论违背佛祖本意的谬误，共计二百五十二项，将其编辑成为一部论典，详细记录着上座部佛法针对大乘佛法的辩驳，而这部论典，就在中土大唐。”

此言一出，一座皆惊。

郭待封不疾不徐，将自己一个月来所遭遇的事情，为众人原原本本的详细讲说了一遍。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郭待封终于讲完。座中义净已经听的目瞪口呆，这是郭待封意料中事，不足为奇。郭待封最关心的其实是道林的反应，毕竟，他之所以决定将前因后果说出，一方面是要结交义净，一方面也是要弄清楚那提和尚是不是将论典放在了道林这里。

道林虽然强自镇定，郭待封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内心波涛起伏不在义净之下。

义净突然站起身来，向着郭待封深施一礼，郑重言道，“郭兄弟已经寻得了那部论典其中的一部分，贫僧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郭兄弟拿出一观？”

道林和尚似是不动声色，眉梢却是微微一跳，也看向了郭待封，目中满满的尽是期待的光芒。

“论典俱是梵文写就，郭某并不认识，还请师伯与大和尚一观。”郭待封行事极为果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从冯子猷处得来的那部分论典梵本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义净抢着道，“这个简单，道林大师本自就是天竺之人，自然识得梵文，贫僧曾参与慈恩寺玄奘和尚的译经道场，梵文也算略知一二。”

说话之间，义净与道林对视一眼，两人俱都起身，一同来到桌前，翻看那部梵本论典，郭待封在旁冷眼观察。

就见义净面色变化不断，时而不住点头，时而念念有词，道林面色同样复杂，表情也是惊喜交夹的模样。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义净与道林这才恋恋不舍地重新回座，就听义净不住地声地自言自语，“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道林虽说一直信奉上座部佛法，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论典中记录的驳斥大乘佛法教义理论的方式和论据，果然是一旦出手，就可以给予大乘佛法致命一击。初次见到如此精妙的佛典，道林也是与义净同样惊喜不断。

就在这时，义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郭兄弟，适才你说这部论典共记录有二百五十二项论据，这才只有三十七项，不知其余部分是否已有线索？”

郭待封闻言却不答话，只是迈步来到道林近前，望着道林，星目之中，似是大有深意。

就听道林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蓦地出手，双掌翻飞，尽数拍在郭待封前胸。郭待封却是神色庄重，毫不阻挡。义净看出道林似乎在检查郭待封的身体，心中不解，却也只好耐心等待。

一会儿的功夫，道林检查完毕，也不说话，默默起身，转了出去，不多时间，道林又回到禅房，手中多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暗红色木盒，交到郭待封手中，道，“郭师侄，那提师弟确实曾经秘密来过贫僧这里，最后一次来时将这个木盒交代给了贫僧，但是却并未说过里面是什么东西，贫僧也从来没有打开看过。想来应该就是留给你的吧。”

原来，道林适才运起真气，验证郭待封体内是否果然被那提下了八部封印，结果自然没有问题，这下再没有任何疑虑，这才终于将那提托付的东西拿了出来。

郭待封心中暗叫一声侥幸，清秀的脸庞凝重起来，屏住呼吸，慢慢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部发黄的薄薄经卷，翻开来看时，正是梵文。郭待封心中狂喜，再仔细看经卷所用纸张，与冯子猷交给他的那部分论典材料完全一样，内容虽然看不懂，郭待封还是能够看出经卷正文也是分成了诸多明显的部分，格式同样也与冯子猷那部分一模一样。

此时，郭待封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

再看木盒中，梵文经卷之下，放着的是另外一册小书，封面赫然写着“九天升龙诀”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