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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雀舌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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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吏部差人到了赵普府上,送来周荣的官职文书。赵普信手翻看着,那差役道:“按照大人的意思,安排了登仕郎的虚衔,正九品,俸禄按照例行数目略减,大人看看可还妥当?”

“嗯,如此便可!幸苦你跑一趟了。”赵普点点头,合上文书,说道。

“赵大人毋须客气,这都是卑职份内事。只是这文书还要麻烦赵大人这边转递了!”差役说道。赵普点了点头,叫了自己府上的人去将那周荣传来,那差役便告退离去了。

此时,正在府中散步的雷劭远远瞧着差役出了大门,因看得眼生,心下有些好奇,便走向后院准备去面见赵普试探打听。途中忽见赵府管家领着个市井布衣,从偏门进了府,犯了狐疑,便偷偷跟了上去。只见那人进了赵普书房,传出些细索声音,却听不清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书房们开了,管家领了那人出来。随后赵普也出来了,对管家道:“差人让雷先生到偏厅,我有事要与他谈。待那周荣来时,也带他到偏厅去。”管家应了声,便带着那布衣下去了。

雷劭到偏厅时,见赵普面色尤是难看,便问:“赵大人为何事愁眉深锁?”

赵普并未回答,转而道:“听闻雷先生近日与那周荣多有来往,不知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这……”雷劭也是个谨小慎微之人,未直接回答,倒是反问道,“大人何以有此一问?”

“随意问问,老夫既是为他做了这诸多安排,自然也想多了解些。先生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其实……”雷劭解释道,“我与周荣并没太多往来,也便是那日杏花村一事有所接触,偶闻其故事,因听闻与圣上有段渊源,又见其有报国志向,方才与大人说起,此后为人情缘故,他又设宴相邀,只是当日我略有不适,中途告去,此后便未曾有联络。”

“我今日听到些传言,道是那周荣自曝当年与圣上关系甚密,而这些传言,却是不堪入耳。雷先生常于街巷走动,想必不会不知!”

“回大人话,确是有所耳闻。市井闲话,不过多是以讹传讹罢了,倒也不曾放心上。”

“这是什么话!”赵普略有愠怒,道,“你可知当今圣上最为避忌的事情是什么?若是寻常传言也便罢了,龙阳之癖这等闲言碎语岂是那市井之徒可信口开河的?帝王颜面无小事,若是天下人皆以揶揄天子为乐,这天下如何治理?”

雷劭着实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有这等谣言?恕我愚钝,确是未曾听闻!不过大人所言甚是,是在下考虑不够周全,未曾想到一桩闲事竟为大人带来如此烦恼,实在有愧!”

赵普也便没再为此事多说什么,偏厅里是安静异常,氛围极是凝重,倒是窗口鸟笼里那金丝雀的声音,吵得令人有些心意烦乱。此刻,一名赵府下人正是领着周荣来到了偏厅。周荣来时想必是知道官职文书已下,一路如沐春风,笑面难掩。但一迈进这偏厅,便是被这诡异的气氛震慑住了。

良久,未有一人说一句话。周荣怯怯问道:“大人传小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赵普转过身来,瞟了他一眼,径自朝金丝雀走去,取下那鸟笼,一面逗着鸟雀,一面似不经意地说道:“听闻这些天,你在外四处说起当今圣上早年的事情。”

周荣一听,稍稍放松了些,讪讪笑道:“皇恩浩荡,尚未忘却旧日情份,小人铭记于心,唯有时刻不忘颂扬圣上之仁义,以谢隆恩。”

“哼!”赵普冷笑了一声,道,“你恐怕还没搞明白,什么是颂扬隆恩,什么是祸从口出!”

此话一落,着实让周荣心脊发寒,原本是欢欢喜喜来接官职的,如今却是这般局面,一时间实在难以捉摸这赵普到底在说哪出事。此刻周荣也不敢多言,心里已打起了哆嗦,生怕这一开口,就要被呵斥一番,领了个大不敬之罪。

只见赵普自顾逗了一会鸟,片刻后竟将鸟笼打开,左手往笼子里一伸,便将那扑腾的金丝雀一把抓在手中,却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金丝雀,老夫是看中它羽毛漂亮,才将它养着,只是它这声音着实令人生烦,叽叽喳喳地叫得人头疼。”这话音刚落,你道怎的?却见他左手掰开那金丝雀的喙,右手操起一只剪刀,一刀便将那金丝雀的舌头剪掉了,顿时血落一地,那不堪痛苦的金丝雀又被扔进了笼子里,挣扎着自生自灭,场面着实难看……

见此场景,周荣已是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即便他再愚钝,也该是明白自己这嘴已闯下了祸事,连忙跪在地上直哆嗦。雷劭在一旁也是为之一惊,这招杀鸡儆猴用得实在是出人意料,又耐人琢磨。

“起来吧!”赵普说道,“以后可要管好你的嘴,说不好话,就闭口不言!若以后我再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当心你十条舌头也不够剪!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小人谨记大人教诲!”周荣连连道。

赵普招招手,一下人便端上一八宝琉璃壶到了周荣跟前。赵普道:“这乃是皇上御赐的玉液葡萄酒,你且带回去吧。”周荣惶恐万分,接过那琉璃壶,手却颤抖个不停,行礼叩谢后,便退下了。

此刻,雷劭心中亦是难以平静,小小一只金丝雀,竟有如此大的震慑威力,好在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然只怕也是要发起抖来。不过赵普能如此轻易放周荣平安离去,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官职文书只字未提,转而给了一壶葡萄酒。这壶酒乃本是皇帝赐予赵普的,单是那酒壶便是个珍品。如此这般,看来周荣这官职,定是落空了。

“对了!”见周荣的事已毕,赵普转了个话题,问雷劭:“《蜀山地志》先生进展如何?”

雷劭初进赵府为门客时,曾以游历蜀山为名,自称可编《蜀山地志》呈献宋廷,以助宋制定入蜀行军路线,备西进伐蜀之需。而雷劭着手此事也半年有余了。

“不出一月,当可初成!”雷劭道,“蜀道高山险壑,地势复杂,届时恐需再行勘察一番,方可定案。”

“这倒也不必太急,先生自行把握便是。”赵普说道。后命人清理了那金丝雀,便是各自离去,一切如常。

次日一早,忽有人匆匆来报赵普,道是开封府尹赵光义突然驾临。赵光义乃是当朝天子赵匡胤之胞弟,在征讨叛将李重进后,任了开封府尹兼中书令之职。开封府乃是汴京首府衙门,掌管京师民政、盗捕、赋役等政务,地位显赫。赵普自是对赵光义敬重三分。

见了赵光义,赵普行了礼,二人寒暄一番,便是落了座,奉了茶。

“今日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赵普问道。

“今日一早,有人向本府上报,说是城西周宅出了命案。死者姓周名荣,有人看见此人昨日曾到过大人府上,半夜便于其私宅中暴毙身亡。因死得蹊跷,循例,不得不过来问一问大人。”

赵普闻讯后,面色一沉,道:“不错!此人乃是圣上旧年故人,昨日我确是传他到了府上。这与他暴毙有何关联?”

赵光义向随从比划了个手势,只见那随从端了个木匣上前,打开一看,却见一八宝琉璃壶,与昨日赵普赐给周荣的葡萄酒壶一般模样,赵普顿觉蹊跷,问道;“这是何意……”

赵光义道:“今日我们到周宅察看,却见死者周荣的尸身系俯身趴于桌上,有些下酒菜,还有这八宝琉璃壶,壶中美酒尚有一半,酒杯却散落在地。仵作初验乃中毒而亡,而毒就在这酒中。如果我没记错,这壶酒乃是月前圣上御赐于大人的,何以辗转到了周荣手上,还成了杀人物证?”

赵普沉思片刻,道:“此前老臣乃受皇上之命,为这周荣做些安顿,安排了个九品虚职,昨日文书送到我府上,但周荣这人乃一介市井,得了些好处便四处传谣,我便扣下了文书,训诫了他一顿,因未授官职,便以一壶美酒代为补偿,以观后效。如今他半夜暴毙,而好好的一壶御赐美酒竟成了毒酒。府尹大人可不要说,这是皇上要老臣的命吧?”

“诶,大人莫要这般多心!”赵光义道,“大人可是大宋栋梁,这毒怎么也不可能是皇上命人下的啊。只是国有法度,何况这汴京乃是天子脚下,无故出了人命,自然要查个缘由。我就是怕这周荣犯了什么事,给治了罪,却是我这府尹不知晓的,那就是我失职了!”

赵普略有不悦,道:“府尹大人认为我赵普会是个无视法度、私下要人性命之人?”

“大人误会了!”赵光义道,“我这也是例行公事。大人放心,既然大人解释清楚了,这之后的事情我自会妥善处理,定会给这命案一个真相!”

说罢,赵光义将那装着八宝琉璃壶的盒子接了过来,特地放在了赵普边桌之上,便是带着人出了赵府。赵普这心里自是千般百般复杂,如今这事真相如何,也就赵普最为介怀,想不到自己也会被人阴了一手,却不知这背后是何高人。只是今日赵光义的造访,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哪里在乎这真相如何,这样走了一遭,这赵普是实实在在地欠了他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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