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
“修仙的路途是最漫长的，一般人的寿命大多六七十岁，修仙者能活二三百年，这其中要经历多次伤悲离合，所以大多数修仙者都会离开尘世，寻找一同修行的伴侣，或是直接加入宗门，过集体的生活。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总会有些人觉得枯燥，然后开始寻求新鲜刺激，那时候便开始走歪路，做错事。”
“怎么给它下定义呢？什么算错事？”
“凡是离开属于他的族群，闯入，或者说深入了另外一个团体。也就算错了。每个种族有自己的生活，修仙者是修仙者，凡人是凡人，一旦越界就算完了。这也就是凡人神话传说中的，凡夫俗子，与仙女之间不能有结果。这是很悲哀的。”
“神话传说我不曾听说……”
陈裕给她讲了两个例子。
明月听得入神，眼神有些向往。
“且记住了，修仙者是修仙者，别和凡人交感情。一旦扯上关系，就会出现问题。”
“明白了……可是有一点不懂，既然仙女爱上凡人，那么仙女为何不教凡人修仙？”
“凡人有牵挂，牵挂凡俗。同理，仙女也有。所以才说，两人不同族，不该产生情愫。我经历过的最近几次仙凡，很少有接触凡俗的修仙者了。只想让你记住，不要走上这条歪路，一旦产生情感，很难纠正。”
陈裕牵着她，为她点明着今后的道路。明月很认真的吸收着知识，不忍错过稍许，她开始有些疑惑：“妖修寿命要比人修长久，几经仙世，难道您也是妖修吗？”
“我非妖，也非修仙者。只是不会死亡罢了。”
“好神奇。”
“是吗？”陈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指着远处的另一座隐藏于烟雾中的山峰，向她说道：“这峰叫做北炼，在青牛镇西方，正处于上行山的对面，便是我们的目标了。”
一路上明月思索了很久，望着眼前人的侧脸，自己却有些悲伤，她问道：“你既非修仙者，也不是凡人，但却有等同修仙者的寿命，以及凡人的能力与身心。那么你在这个世上，算是错误吗？”
“恐怕是的。故而，上苍给予我惩罚。而我最好的选择，是不接触所有人，隐居在深山里。因为天下没有能与我相同的人。”
“你没有同族？”
“不曾见到过像我这样的人了。”
“我大概能想到，你经历过的伤痛，不能融入在修仙者的世界，因为你没有修仙者的力量，也不能融入人世，因为你寿命的奇特。不停分别，游走……那么天下你都去过吗？”
“大抵都来往过，天下种族很多，单是见过不同模样的人类，就够我们说几天几夜了。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修仙者的种族，也非常奇特，常年居住深海，呼吸都是用鳃，脚上有蹼，游泳比鱼类还快，能够驾驭一种体型庞大的鱼类，还可以和蛟交谈。”
“那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嗯，曾经我再人世游历，经过一处乱地，几国交战，情况混乱。当时看到有一个国家，军队是由女子组成的，凶悍无比，比男子要强悍的多。”
明月很有兴致地问道：“最后赢了吗？”
陈裕笑了笑，摇头可惜地说道“还是输了，她们不太精通于战略。一次我经过她们的营帐时，还看到她们闲暇聚在一起在缝补衣服，做女工呢。没有军师，没有商讨谋略，只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输给了其它几国。”
“真可怜，女子都要出去打仗，还输掉了。”
陈裕微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两人为上山作了些准备，陈裕就地取材，教她编制草鞋：“刚开始穿起来可能不适应，有些扎脚。但是走时间长了，就慢慢适应了，到时候可能不愿意穿其他的靴子。”靴子大多厚重，赶路的时候草鞋更为轻巧方便。
明月倒是无所谓，她之前在洞府当中，有过几双靴子，是曾经在姐妹在人世上弄来送她的。但是在洞府里，整日修炼没走动过，所以不曾穿过靴子。如今是由于随着陈裕外出，才穿上了。
明月坐在平滑的岩石上，陈裕拿着草鞋比了比，为她脱掉了靴子。换上了草鞋，说道：“下来走走。”
走了两步路，明月小声说道：“确实扎脚。”
“怪材料不好。”陈裕笑道。
两人一起上山，北炼山不如上行山，没那么多兔子。这里比上行山要高很多，在青牛镇来看，上行山如同一个较高的绵长土坡，而北炼山，像一柄利剑，直插天际。
这个山比较险恶，很少有水源，而且生活的野兽大多凶悍暴躁，领地划分很严谨，稍有不慎踏足，就会大打出手。
路上没什么风景灵秀，因为选了一条安全枯燥的道路，陈裕便多给明月讲了些东西。而她听得很是满足，对今后生活越发向往了起来。
“凡人多数向往修仙，但是很少能得到正规渠道。有些就被胡乱教导，成了入魔。还有一种，是凡人自发组成的修仙组织，那时候很盛行。很多凡人信奉，并且那里要求供奉、香火。这样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修仙者在，因为修仙者不可能像这样与人世牵扯关系。那么这里都是什么人呢，大多是行骗的。为了谋取利益，建设了神庙，供奉编篡的神仙，或者更甚，直接供奉自己的雕像。他们上层悄悄享福，而传授给下层的‘法诀’，大多是讲‘不能吃饭，要吃空气’这样。”
“不吃饭？修仙者也做不到吧。道行高深者，或许能够长时间不吃，但是没有任何益处啊！怎么能算修仙呢。而且那些凡人，竟然不会饿死吗？”
“他们当然不是永久不吃，只是每天吃一顿，而且吃很少，有时候几天吃一顿。有些人饿昏了，产生幻觉，上层的会告诉他，乃是心魔作祟……很是可怕。”
明月不能理解：“何必这样做呢？”
“因为人世很乱，国家经常战乱，平民清苦，于是很多人生出修仙的念头。而这个时候，一些有心人就相出这个主意，让平民上交少量的粮食，美其名曰‘断念’。愿意修仙的人多了，积攒下来的粮食也就很多了，但是这些慕名而来拜入门下的人怎么办呢，粮食虽多，不够这么多人分啊。于是，便想到这个主意。拿修仙做幌子，欺骗大众，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人心。”
明月此时知晓了，天下有些人，心是如何的模样。
“修仙者与他们这种人，都会给人们带来灾害。也都属于眼睛受到蒙蔽，所以他们的思想信念，远远不如大儒、圣人。圣人、大儒他们的目光如炬，能看的十分久远。无论过去未来，几乎都可以洞悉，上至天文下识地理，看透一切迷雾。这样的眼睛，凡人看到会敬畏，而修仙者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则会感到惧怕与恐惧。”陈裕继续说道：“人人生下具有一双慧眼，善用者可以看到圣人所见，不善用者，便容易被利益遮盖，结果看的很近，而无法看到利益之后，更加绵长遥远的东西，世间万物如此精彩绝伦，他们却很少能够认知，所以才显得可悲。”
“圣人究竟什么样呢，他们还是人吗？”
“圣人和凡人一样，没有修仙者那样的力量，没有那种长远的寿命，也没有俊美的模样。有些甚至长得丑恶，被人厌恶其相貌。还有的圣人，天生没有眼睛，或者瘸了，瞎了……”
“什么！？”明月很吃惊，这和她想的不同。她听陈裕之前的说法，还以为，圣人超脱众生，临驾一切之上。但是陈裕现在说的，让她难以接受。
“没错，你见过任何样子的人，都可能是圣人。他们生活或许不美满，身体或许有缺陷，有些甚至终生不能行动，但是他们的心，洞悉世间万物，他们的手，拨开一切迷雾，他们的眼，看透所有虚幻，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天地都在其中。这样的人，时间不能令其左右，万物不能动摇他的心。他们哪怕站在悬崖一角，只有后脚跟接触地面，也毫不动摇，能够轻松写意，不会有丝毫恐惧。”
“太神奇了。”
“是啊，他们看起来与凡人一样。但是却有这样，不同于修仙者或者猛兽、苍龙的能力，他们可以说是人的极限了。也可以说是，真正的人。”
明月十分向往，她曾经只是一只小小的狐狸，后来有幸成为了人，而且还能够修仙，觉得已经足够了，好像知道了自己今后的路。但是现在，她无比向往着圣人那样的存在，她想做一个如同那样真正的人。
“您又怎么这样清楚地知道圣人呢？您是圣人吗？”
“不，我怎么敢称自己为圣人呢。我只是曾经追随过圣人，曾经作为一位谦卑的学生，求学于圣人。所以我才这样了解，他的那种强大。”
“圣人居住在哪里呢？”
“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或许山下青牛镇就有一位圣人，只是我们不具备那样的双眼，所以不能够知道他。曾经我所追随的那位圣人，也只是我有缘分罢了。那是我人生中，觉得最为受益匪浅的日子，也最为充足，美满。”
陈裕站定双脚，望着眼前的石壁，微笑的说道：“好了，我们到了。”
明月盯着石壁，已经入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