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
“娘。”杨巧莲送了小姑子和新姑爷出了村子才端着针线笸箩进了东屋:“刚才我说塞给妹妹点体己,她就是不拿,自家人还如此见外。”
“傻丫就是傻!”苏婶子把自己身边围了一圈的铜板一枚一枚地收回袋子:“她一直不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
“也亏得姑爷不嫌弃她,这丫头命不错。”将手里的钱袋子塞到枕头下面,她拿起笸箩里已经做好的一只针脚密实的布鞋用手量着大小:“大愣子的脚正好是我这手的两扎长……这孩子小时候生下来可是俊得很,小手小脚的,谁想到他以后长了这么个大个子!”
杨巧莲侧身坐在炕上,伸手在褥子上摸了摸,觉着还有一丝热乎气,便放了心。今年倒春寒来的厉害,别看已经进了二月,外面可比腊月还要冷似的,所以苏家一直还烧着火炕。
对于婆婆说小姑子傻的话杨巧莲只是抿嘴笑笑并不接口,倒是想起了一件旁的事情来:“昨儿夜里妹妹不是说到衙门里领妹夫的廪膳费吗,刚我瞅见咱村里的把式也套车呢,说周里正家的大少奶奶等会要去平县,不是也去领这个钱吧?”
“存孝媳妇?”苏婶子问道。
“可不就是她吗!”一说到闵岚笙的姐姐杨巧莲就撇了嘴:“昨儿我去集上回来,进村子的时候和她走了个对脸儿,我心里想着有妹妹这层关系怎么也算是门亲戚,就过去见了礼,原本也是客套,哪知那个女人竟说从不知她兄弟已经成了亲!”
“凭白地让旁人看了笑话,倒像是我赶着去巴结他!真是……”杨巧莲气得摇了摇头。
“她不认咱,咱也不认识她。以后见面甭搭理她!”苏婶子想法简单,自然不会想到自家的态度对闺女的影响,“从成亲到回门,不是幸福认咱苏家吗?那就成了!”
“娘,妹夫不叫幸福。”杨巧莲总觉得婆婆叫的这个名字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他就叫幸福,昨天给我磕头认娘的时候叫他幸福贤婿他也应了。”苏婶子固执己见:“幸福,幸福……这名字越听越好听……”
“阿……嚏!”好好走路的闵岚笙突然打了个喷嚏,眼泪汪汪的,带着鼻音说道:“谁在背后说我闲话!”
苏夏至身后背着一个簇新的大荆条背篓,是苏春来刚编好的,因为是想自己用,所以编的个子很大!赶上妹妹回门打秋风,早上出门的时候,苏夏至看见就直接背上了:“大小正适合我……”
当时杨巧莲还笑话她:“你坐在里面让妹夫背着你还差不多!”
“不走了。”听了闵岚笙的话苏夏至扶着他站在路边东张西望:“咱们搭顺路的车过去。”
“没多远了。”秀才往前看了看,估摸着也就还有五里的路程,两个人这么早就出来了,到了县衙也不会很晚,搭车?怎么也要十文钱吧?
“我是个好老婆,最心疼自己的相公,不能再让你弯着腰走路了,心疼的我心都碎了啊……”苏夏至口中说着言不由衷地话伸着脖子往来时的路上张望,伸手就拦住了一辆空着的马车:“老伯,我和相公去平县医馆里看大夫,他腰被驴踢了一下,昨夜疼得哭了半宿呢,走路实在是受不住了,您好心捎我们一段吧!”
不算太远的距离,小两口又生的招人待见,再加上秀才的腰疼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苏夏至和闵岚笙一文钱没花,只是多说了几句好话,便搭了顺风车进了平县县城。
谢了赶车的老者,苏夏至扶着面色古怪的秀才装模作样地询问医馆的位置,及至转了弯子再也看不见方才的那辆马车,苏夏至才说道:“县衙你认识,咱赶紧过去。”
闵岚笙的廪膳费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闵青兰把持着,她自然是把每月领钱的日子记得牢牢的,所以今天她是肯定会来平县。
走到半路,苏夏至忽然想到,她和秀才是走着,怎么也快不过家里有骡车的闵青兰脚程快,别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被人捷足先登了将钱领走可不好!
“我这腰明明是舅兄那一脚踢伤的,你怎么说他是驴?”忍了一路没吭声,尤其是被她说成什么‘疼得哭了半宿’,这让秀才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乱说,我哥哥的那一脚只是在你腰上留下了一个印记,驴踢的那一脚才是你腰疼的根源……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驴子。”
问驴子?闵岚笙摇摇头,很想笑,终是忍了下来,带着苏夏至直接奔了县衙。
平县并不是大县,县令以下便没有县丞一职,平日里那些不大不小的杂事都是由一位姓赵的主簿管着,领廪膳费就是要去找他。
闵岚笙虽然轻易不来县衙,但朝廷重视文教,偶尔也会请当地的大儒学生聚一聚,鼓励一番,所以他与赵主簿倒是见过几次,算的点头之交。
没有官司大案,县衙的正门一般是不许寻常人等直接出入的,秀才因为功名在身虽然可以走正门,见了县令不跪,但他还是领着苏夏至走了衙门的侧门。
不骄不躁不张扬……嗯,苏姑娘对闽岚笙的做法很是认同。不禁对着他笑了笑。
“我平日素不与人谈论银钱之事,等下见了主簿……”闽岚笙请衙差帮着通禀之后便低声地嘱咐起娘子来。
“知道。”他的话一开头,苏姑娘便已然明白:“你是心地高洁的秀才,虽穷,却不谈银钱俗物以免流俗。小女子村妇一枚,见识浅薄,这些阿堵物自然要我去领的。”
闵岚笙点头,俊脸上露出笑意:“知我者,傻子也!”
“滚蛋!”苏夏至横了他一眼,好人都是你做的,老子以后这悍妇把家虎的名声怕是要背一辈子了……
“闵先生,主簿大人请您入内呢。”半熟脸的衙差和闵岚笙说话很是客气,一双眼睛向苏夏至这边瞟了一下又移开了。
“有劳了!”闵岚笙道了谢,转头对苏夏至说道:“娘子,随为夫一起进去吧。”
这么说,也算是给苏姑娘的身份落在的实处。
闵岚笙才貌双绝,是平县中很有名的人物,他娶亲自然也是一条很大的事情了,虽然两人的婚事办的低调,可架不住人的嘴两张皮,东一句西一句的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尽人皆知。
甚至于在他们成亲的第二天,山下村的孩子就开始流行说这样的一句顺口溜:闵秀才貌美如花,娶的娘子是个傻瓜……
闵岚笙与苏夏至才进了赵主簿的屋子,他已经站起身迎了过来:“多日未见,闵公子可是稀客!”
闵岚笙回礼寒暄,并介绍了苏夏至的身份。二人落座只说一些寻常无关紧要的事情,打着哈哈,并不提正事。
苏姑娘听了几句便趁着二人说话的空档插了嘴:“主簿大人,今儿正好是发廪膳费的日子,不知我现在可以领了么?”
“这个……”赵主簿托着茶盏望向闵岚笙,“往常不是令姐来领么?”
“如今我与秀才已经成婚,这等小事自然不能再劳烦姐姐,以后廪膳费都是我来领!”
苏夏至直接接了话头:“并且也求大人一事。”
“请讲。”赵主簿面色平静的说道。
“以后领廪膳费都要凭着我家相公的印记,若无印记,任他什么人来都不要发……”
这事儿摆明了是新媳妇要夺大姑子的掌家权啊,赵主簿见多了这些,苏夏至一开口他心中便已明白。略一观察秀才的神态,他马上点头:“这是小事,谈不上求,原本也是该见了印记发放的,以后都依此行事便是。”
闵家的私事,他才不会搀和,既然秀才肯跟着娘子来县衙,那便已经摆明了态度,赵主簿从善如流,痛痛快快地发了廪膳费,并留存了闵岚笙的印记。
沉甸甸的一袋子钱就这样顺顺利利的领了出来。苏夏至小心的将钱放进了背篓,又在上面盖了几件她从娘家收拾出来的旧衣,瞅着钱藏安全了之后,她被好背篓扶着闵岚笙说道:“咱们快去找医馆吧,相公,你这腰疾可是不能再耽搁了!”
赵主簿送了二人出去,心道;这妇人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贪财,原是为了给秀才看病呢……
出了县衙才下了台阶,就看见闵青兰下了骡车,正站在车下整理衣裙。
“好悬!”苏夏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