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喜悦
高婶子说的急迫,似乎是苏夏至不买她家的院子,她二儿子就得在平县一直租房子住了。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手里没点积蓄,只靠她儿子儿媳挣得那点银子也就混个吃喝不愁,要想在平县置办产业,那就是做梦!
现在高婶子一家都跟着秀才娘子干,连大儿媳也在挂面作坊做工,这几个月收入稳定,日子眼看着一点点的好了起来。唯独二儿子十几岁送到平县的米店做学徒,一来二去的,又讨了那边的老婆,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离不开平县了。
高婶子觉得有点对不住二儿子,总想着能帮衬他一把。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她满眼渴望的瞅着秀才娘子,就怕她摇了头!
“成,您先回家和高叔商量商量,若是有了准信儿咱在接着说!”苏夏至点了头,没让眼巴巴等消息的高婶子失望。
“哎呦!”高婶子激动地两手拍着大腿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喃喃说道:“秀才家的,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着她站直了身子,颠三倒四的往外跑去:“我这就去和老头子说去!你们把重活都给我留着,待会儿我干!”
看着高婶子旋风似的刮了出去连厨房的门都没有关,六婶子有些愣神,她心里是失落的。
原本想着能在房子的事上为秀才家的出把子力气,让她能对自己另眼相待了,现在倒好,又被老高家的抢了去!她的心思也白费了……
六婶子觉着自己在秀才家的眼里没有姓高的近便。这让她有点灰心。
“六婶儿?”看着她拿着一根木柴直往地上戳,苏夏至小声的叫道:“是不是累了?”
“没有,没有,婶子这身子好着呢!精神头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小!”估摸着锅里的馒头就要成熟,六婶子把手里的木柴丢在一边,没有送进灶膛去。
“我看您身子也不错!”苏夏至走到灶边,看着她说道:“我想着过了节作坊开工的时候,单起一处地方煮饭,就让您担着,您看您能干嘛?”
作坊里的活是力气活,高婶子年纪有点大,确实不能胜任。而且她有些爱说闲话,就算她现在刻意的在改,苏夏至对她也不是很放心。
抻面的配方需要嘴巴严的人才能知晓,所以像六婶子这样的,她不能给放到很关键的地方去。
但做饭就没啥了,以后作坊再招些人手,这中午的一餐饭也是需要占个人专门去做的,六婶子做点日常的饭食还是可以的。
“我?交给我?”六婶子回手指着自己的大嘴叉子反复地问道。
“是啊。”苏夏至点头:“就是让您单着,不过您一个不行,还得再给您找个帮手。”
“我行!”六婶子腾地起了身,两只手互相揉搓着,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不就那几个娘们的饭吗?婶子一个人就行了!”
“不止是作坊里的那几个人,以后教书先生还有……反正以后咱们这里吃饭的人一准儿多,我还得再给您找个帮手,两个人还差不多。”
农忙的时候也是散装挂面卖的最好的时候,苏夏至想着,那段日子她就把只管一餐饭改为两餐,这样也能让做工的几个人不至于回家还那么累……
不过这些也都是她脑子里想的东西,至于如何执行,都还要看当时的情况再定。
“那就两个人。”秀才家的说了,做饭的事儿是她担着,就是再来一个人也是归她管,六婶子越想越激动,抬腿不由自主的也往门口跑去:“我……我也回家和老头子说说去……”
“切……多大点儿事啊……”
方才还热闹不已的厨房,如今只剩了苏夏至一个人,她估摸了下时间,把冒着热气的锅盖掀开一条缝儿,她侧着身子往里看了看:“熟了!”
彻底打开锅盖,一个个挤在一起的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出现在她的眼前,一股子带着甜香的馒头味飘荡在蒸气缭绕的厨房,瞅着和仙境似的。
“怎么只剩了娘子一个人?”秀才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他几步走到灶台边上,帮着她把才熟的两屉馒头抬了下来。
“呕!”秀才才从外面进来,周身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这个还不算,在这股袭人的寒气里还夹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就是方才看杀猪粘上的,这让猛一闻到的苏夏至立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蒸腾了起来,坚持着把笼屉放到了桌子上,她捂着嘴就往外跑,直接进了茅房!
闵岚笙也赶紧追了进去,娘子从那次孕吐之后便再为有过任何不适,这次突然的这样让他非常担心!
一早起来就开始忙活的苏夏至胃里并没有什么,只是干恶心而吐不出来的滋味更难受!
蹲在茅房干净的石砖地上抱着头忍了一会儿,她觉得缓和了些,扶着闵岚笙的手慢慢的起了身:“没事儿,就是你身上有股大姨妈的味道,真难闻!”
“啊?”闵岚笙有点糊涂,实在听不懂娘子说了什么,总之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好话。
扶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她慢慢的出了茅房,正看见高越端着一大盆已经凝成了血豆腐的猪血在四下里找苏夏至。
高越也看见了他们,并且嘴快的说道:“秀才哥,嫂子,你们怎么一起去了茅厕啊?”
外面的猪已经杀了,正在用开水烫了褪毛。
有人正帮着从后院往外端开水,听见高越的话连此时已经停了步,好笑着望着闵岚笙夫妇。
连站在院子里摆桌椅的邻居也住了手,一起往这边看来。
才缓过口气儿的苏夏至又闻到了那股让人受不了的血腥味,摆着手扭身儿又扎进了茅房……
“快把这个拿远些,你嫂子闻不得这个!”闵岚笙对着才走过来的高越挥挥手,也追进了茅房。
这回院子的那些岁数大的过来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脸上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着:“秀才家的怕不是怀上了?”
“估摸着是,也该着了!小两口成亲有一年了吧?”
“闵秀才家的孩子将来得有多俊啊……”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苏夏至是听不见的,她已经吐得要把肠子都拽出来了!
这一场大吐特吐,直持续了好一阵才过去,人都有些虚脱的她靠在闵岚笙的身上缓慢的走了出来……
“!”才一出来,就发现站了一院子的人,都在用探寻的目光望着他们两。
苏夏至心里‘突’地一跳,忙摇摇手说道:“没事儿……”
“是不是有了?”回来就听到消息的高婶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她是个天生的大嗓门,一张嘴,满院子的人都支楞着耳朵等着听结果。
完了,苏夏至还说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呢,现在是真瞒不住了……
见娘子不说话,闵岚笙便替她点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快三个月了。”
“嗨!这多好的事儿!”高婶子又是一拍大腿:“那句话咋说的来的?双喜临门!”
“到时候秀才你进京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娘子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们这就是双喜临门了!”
“是啊,真是喜事一件连着一件啊!”
在人们不住声的恭喜声中,闵岚笙粉红着一张俊脸,浅笑着和每个人打着招呼,此时他的心里是无以言语的骄傲!
那是他作为男人的一种本能的骄傲。
在这种近乎于幼稚的情绪的影响下,他的话明显比平时多了很多……他极有耐心的应酬着每一个人,而乐此不疲,仿佛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心中的快乐似的!
苏夏至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颜,继而一点点的被他感染,竟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这个看着如此清冷的人啊,原来竟是对他们的孩子的到来藏着这么多的欣喜和期盼,笑容里的爱都要溢出来了……
“你就看着就好!”高婶子见苏夏至站在厨房门后正发呆,便拦着她说道:“杀猪菜就是乱炖,这个我和你六婶子就能鼓捣,你别沾手了。”
“我就是怕你们知道了消息啥都不让我动呢。”苏夏至把眼神从秀才挺拔颀长的背影上移开,迈步进了厨房。
“二位婶子去把血豆腐切了厚片吧,这回,换我烧火。”苏夏至对着已经在厨房里忙上的女人说道:“一会儿我动嘴,二位婶子多动手就是了。”
“那行!”两个上了岁数的女人现在都是心情好的时候,三个人配合的是出奇的默契!
两只大锅都做了水,把切片的猪肉,洗好有改了刀的猪下水都用水焯了一遍,苏夏至给两只大锅都换了清水,下了重重的葱姜,等水开了之后才把方才焯过的食材分两半放到两只锅里,中火咕嘟着……
“这个还没放呢。”六婶子端着已经切成了片的猪血豆腐就要往锅里到,苏夏至忙伸手拦住了:“这个等快出锅的时候再放,否则炖久了就会老,都是孔洞,硬硬的也不好吃!”
烹饪是门深奥的学问,讲究很多。所以很多人能做饭,但做的味道连自己都不爱吃,就是没有掌握一些基本的烹饪技巧。
而炖制菜肴的关键就是火候了以及食材成熟的时间。
在锅里的肉才断生的时候,苏夏至把昨天晚上就切好的酸菜丝放了进去,又顿了半个时辰之后,眼瞅着一锅肉汤越来越浓,也从浅白变成了乳黄,苏夏至用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块肉片来嘻哈嘻哈地吹着,待到稍稍凉了些才放进了口中,在高婶子和六婶子的注视下,她悠悠地说了一句:“真他娘的香!”
最后的一味食材猪血下了锅,苏夏至抓了几把盐进去调味,看着两口大锅里面的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菜肴,她点了点头:“出锅吧!”
“杀猪菜出锅啦!”高婶子一声招呼,几个婆娘媳妇挤进了厨房,帮着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菜端上了桌。
霎时间闵家的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大伙都从椅子上起了身,探着头往桌上的盆子看,而心急的孩子更是恨不得趴在上面直接用嘴巴啃了……
“真香啊……”村里的几个年长的老人坐在了一桌,六叔咽了口口水说道:“要是有杯烧酒就好了!”
“有。”六婶子一手抱着一只酒坛走了过来:“秀才家的说了,今儿就是要吃过痛快喝个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