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上
安逸听安守礼说别院里绑着个生的像闵岚笙的女人心里就猛的跳了下,待到听了守礼说的后半句之后他火气上涌,眯了眼睛喝道:“胡扯!我妹妹死了,还是我亲手下的葬,她难道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害人!”
“您说别院里的那个女人生的像闵大人?”小厮被安逸攥着手原本还在挣扎,这时也忘了伤心的事情,看着安守礼问道。
“是的,非常相像。”安守礼眼神在两个人握得死死的手上瞟了一眼马上就移开了目光。
“他娘的,不会是菩提庵那个娘们儿吧?”经小厮这么一提,安逸也想起明澈的样貌来。
小厮皱着眉不说话,用力的甩开安逸的手,回身就往闵家跑。
三步两步地跨上台阶之后,他双手拍着门板叫道:“东家!东家!”
“怎么急成这样?”才关了门进屋的苏夏至又小跑着出来开了门,以为外面的那对儿公鸳鸯又打了架,小厮不是对手跑回来避难了,因此她开门的功夫把门上的门闩就手也抽了下来!
“东家,您这几天去菩提庵了没有?可曾见过明澈居士?”小厮焦急地问道。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苏夏辉的心狂跳不止,一脚迈出门来沉声问道。
小厮回头望向身后的安逸与安守礼。
东家既然这么说,明澈肯定是不在菩提庵了,那安府别院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了!
小厮抿着嘴望着安逸,他还是不想与他说话!
安逸站得离他们不远,守城与苏夏至说的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对上小厮的目光,什么话都没说,只匆匆地朝着安府的马车走去。
“去别院!”马车里传来安逸略带嘶哑的声音。
小厮咬着下唇回头又看了看苏夏至,心一横追着马车跑了过去:“东家,您别担心,我去看看……”
马车已经缓缓的往路中移动起来,小厮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就往车上爬!
赶车的驭夫赶紧停了车,有心骂他一句:作死!
转念一想三公子与小厮的传言,驭夫还是没敢放肆。
撩开车帘,看到里面端坐的安逸和坐在门口的安守礼,小厮愣了愣,转身准备坐在车辕旁边的位置上。
“守礼,你去外面坐。”安逸看见小厮一探头又没了踪影,马上探了身子出去两只手将后背对着车厢的守诚拖了进来,而安守礼一看这个情况,也只好不言不语的去了外面就坐。
驭夫侧头对着安守礼一阵挤眉弄眼,极小声地说道:“要成咱们少奶奶了……”
“好好赶你的车!”安守礼目视前方冷冷地说道。
老爷还在的时候,哪个下人奴才敢当着他的面编排起主子来了?安守礼面无表情地悲哀着……
因为外面还坐着两个人,又只隔了一层帘子,被强行拖进来的小厮没有对安逸的行为表现出抗拒的动作。
他自顾自的起了身,坐到了车厢一侧的凳子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的车窗上的帘子。
安逸还蹲在地上,他喘着气,仰着脑袋看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成!小王八蛋!给爷甩脸子!”
安逸起了身,抬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不忘伸手拖过了目不斜视的小厮。
只是手才一抓住对方的,就被小厮狠狠地瞪了一眼!
“瞪吧,像个娘们一样的叫嚷也行……”安逸依旧不管不顾地死拉活拽地将小厮拖到了自己的身边拉着他坐下:“反正咱们和外面就隔着一层布……”
“……”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挟让小厮气得真想骂他几句,奈何真如他所说,车里车外只隔着一层帘子,他再一闹腾,不是让坐在外面的两个人笑话吗!
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安逸的身边,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安逸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是夹杂了些香烛燃后的气味,这让小厮不自觉地皱了眉。
安府这几天都在办丧事,安老爷没有出殡前停灵在府里,那是安逸跪在他爹的灵前做孝子的时候沾染的味道。
大凡寺庙里,或是灵堂中的香火滋味让人闻了总是会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那味道直接将俗人与神佛,活人与死人之间区别开来……
伸臂将小厮揽在身侧,安逸肩头抵在他的肩上低语道:“别闹了,成么?”
小厮坐的笔管溜之,不搭理他。
“我觉着人这一辈子特别没滋味……”没有等到守诚的回复,安逸自顾自的说着话。
“这几天爷都是在跪着为我爹守灵。跪得爷的腿都要断了。”
“爷这一辈子也没跪过这么久……”
“守着我爹的牌位,爷就想啊,你说我爹还有我妹妹算计了别人一辈子有意思么?”
小厮直愣着眼睛想了想,心里也承认:老爷和小小姐过的也就那么回事。真没有山下村的那些平头百姓乐呵,更没有东家和闵大人过的有滋味!
“我爹在朝堂上算计了半辈子,就剩了安家的这些家产,我妹妹接着算计……”
说到这里安逸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妹妹一直算计安家的这点家产,爷早就知道。爷就没想争!”
“你说,爷一个喜欢男人的人哪里会有后?没有个一男半女的爷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我妹妹啊,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女子,一直在我爹的眼皮子底下算计安家的家业,那我爹能容她吗?”
这话可是有点意思了……小厮不由自主的侧头望向身旁的他。
安逸闭着眼,脸上带着笑,一点没有才失去家人后的悲哀神色。
“其实,我爹早就告诉过我,想要给我妹妹订一门婚事,将她远远地打发了,还让我给她一笔嫁妆就成。”
“可我妹妹不知足啊,她背地里偷偷的折腾,将几处田产的租子都收了,还暗地里让人弄了枚我爹的印信,把几处房产都改在了她的名下……”
“她以为我爹老了,再把我赶出家,以后的安家就是她的了!呵呵!呵呵!”
安逸呵呵地笑着,似乎再说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可我爹一早就防着她呢!”安逸突然睁开眼,直直地与小厮对视着。
小厮猛的一对上他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随即忽然发现只几日不见,他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目光凝视了片刻,他又想起,自己好像还在与他怄气,于是连忙讪讪地想别开脸去。
安逸冰冷的手指抚上了他的面颊,目光中满是怜惜地说道:“瘦了……”
小厮心中一酸,随即垂了眼眸。
唇上一暖,安逸干涩的已经起了皮地薄唇在小厮唇上一碰随即分开。
他又将头枕在了小厮的肩上,轻阖上眼脸之后悠悠地出了口气:“千错万错,都算爷的,你要是气便打爷几下,爷绝不还手。”
“可有一样儿,你打完了,出了气,还得和爷好好的过日子,不许像现在这样不理爷……”
“这几天啊,爷一直陪着我爹。可他死了,爷就是有话想问,他也说不了了。”
“现在咱还能说话,能打架,那就说吧,打吧……等着有一天爷也躺进了那个木头匣子里,你想听爷说话都……”
安逸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小厮用手捂住了!
小厮愤怒地看着他,唇瓣哆嗦着说道:“安逸,你这个混蛋!”
“你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倒和我说上死活了?要死,你为什么不早死!”
“呵呵!”安逸坐的七扭八歪的非常不正经地瞅着他,带着血丝的眼中满是笑意地说道:“那你就好好的管着爷,伺候好爷,爷一准儿听话好好地活着……”
小厮被他无耻的态度气得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又不知说什么好,气得狠了,他一把抓起安逸枯瘦的手掌张嘴便咬了下去!
‘嘶!’安逸痛的往后一扬脖,头抵在了车厢上。
片刻之后,小厮松了口,定定地瞅着那只被自己咬出了齿痕的手掌,目光闪烁,唇瓣轻颤……
“不碍的。”俯身,吻去他唇边的血渍,安逸伸手又把小厮搂在怀里叹了口气:“他娘的!这闹的哪门子呢……还白给了闵家那婆娘三十两银子!”
“银票在我这里。”见公子开口便冤枉了东家,小厮赶紧替苏夏至解释道:“东家才看不上你的银子呢!她早就把银票给了我!”
“上道儿!”安逸忍着笑点头:“要不说读书人的娘子有见识呢,知道得把钱给爷的媳妇收着,像爷这样的人大手大脚的,早晚败了家!”
“你!”小厮又气又羞,看着安逸又可恨起来,他心中五味杂陈的,又沉了脸。
“真难哄啊!”安逸大声的说道。
吓得小厮赶紧又扭脸看向他:“外面有人呢!”
外面的两个人一起目视着前方,谁也不敢表现出自己是听到了方才这最后一句话。
马车进了平县之后一直被赶到了安府的别院。
安逸与小厮先后下了车。
自从安怀远给他弄了两个女人养在这里又劫持了小厮之后,安家父子彻底撕破了脸,安逸便再没有回过安家。
别院更是没有来过。
“人呢?”安逸扫了一眼躬身迎接他的站了一排的腰上系着白腰带的仆役们之后,回身问站在自己旁边的安守礼道。
“就在后院关着呢。守业他们都在后边看着呢。”安守礼躬身回道。
“还捆着?”安逸边往里走便问道。
“捆着呢,放了她,小人怕出事。”安守礼赶紧回道。
“那就带上来吧……”安逸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变了方向朝后院走去:“还是爷自己过去瞅瞅吧!”
影影焯焯的,他已经知道了闵岚笙与明澈的关系。
一想到县令大人的生身之母竟被自己的死了的妹妹给劫到了自己家中,安逸又觉得不可思议。
略一思忖,明澈既然是闵岚笙的母亲,那就是自己的长辈,怎么着也得亲自过去看看才合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