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狡诈!
皇上向来以孝治天下,如今听说太后昏迷不醒,自然是焦急万分,只是给许妃使了个眼色,便大步离开了。
按道理来说,太后病重,像是许妃这样的人,都该是前往侍疾的。可是一来因为许妃身怀有孕,颇有不便,可以不去。再者,皇上走之前的那个眼神,显然也是在暗示她什么了。
浅夏原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就可以先出宫了,哪成想一行人将皇上送出了宫门,许妃竟然是没有跟着去?
浅夏半跪在那里,看着手上的锦袋,一时又没了主意。看来,自己若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儿将这手串儿戴上,自己就不可能会平安地走出宫门了。
浅夏正在头疼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便感觉到了手上一松,再然后,手中已是多了一株与刚才的那个手串一般无二的珠子!
浅夏微惊,转头看到了那位宫人冲她笑笑,手指在她的手心上快速地写下了一个许字。
是许家的人?不也就表示是许妃的人?
再看她冲自己眨眨眼,唇形动了动,赫然是长平王府四个字的口型。
浅夏快速地将先前的那一只锦袋,交到了三七的手上,见她俯下身子,不着痕迹地将锦袋收入怀中,这才放心。
再抬眼,只见皇上的龙撵已经走远,许妃也正好转过了身子,往回走了。
“云小姐,本宫近日来实在是觉得有些闷,听闻云小姐之前在允州城待过,还去过安阳城,本宫早就听闻安阳城富庶,却是从未去过。昨日偶然提及,正好皇上也想起来云家的小姐曾在安阳城待过,所以,便召云小姐入宫了。”
这宫里的女人说话都是这样弯弯绕么?
浅夏的眼角抽了抽,这既将皇上搬出来,说明了她不能轻易地离开永福宫,同时,又似乎是在无意中将皇上对她的宠爱透露了出来。瞧,自己只是顺口一提,皇上就下了旨,这是何等的荣宠?
“是,不知娘娘想听什么?”
许妃咯咯一笑,声音清脆悦耳,这样绝净的笑声,倒是与她的年纪和心思,有些不太相符呢。
浅夏听着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可也不敢表现出半分的不敬,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以许妃的身分,想要对付自己这个小小的民女,可实在是太简单了。
“来,先坐。别怕,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是,娘娘。”
许妃的眼神一扫,在其皓腕上停留了一下,“咦?怎么那手串儿还没戴上?云小姐可是不喜欢?”
“怎么会?”浅夏连忙笑道,“民女只是觉得这是皇上的赏赐,有些不舍罢了。”
“诶!既是皇上赏你的,那自然也就是你的了。来,快戴上让本宫瞧瞧。”
“是,娘娘。”
见到许妃如此执意地要让她戴上那手串儿,浅夏心中更是笃定了这手串儿里有什么问题了。当即便动作缓慢地将手串儿拿出来,再轻轻地戴上了。
许妃的眸光闪了闪,便笑着问了她一些外头有什么好玩儿的事?
一直拉着浅夏在永福宫里坐了有近一个时辰,皇上再度折了回来。
“皇上,太后娘娘如何了?臣妾有孕在身,不便侍疾,不知如今可是好些了?”许妃的温婉柔美,让皇上满意地点点头,眼光瞥到了一旁的浅夏,注意到她已经戴上了那手串儿,眼神微微一亮。
“嗯,母后没事了,许是年纪大了,今日陪着几位公主在园子里游玩,受了凉。已经用了药,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便好,臣妾也就放心了。”
皇上的眼神又在浅夏的身上盘桓了一下,“时候也不早了。来人,送云小姐出宫吧。”
“是,皇上。”
“民女告退。”浅夏知道,皇上虽然是没有跟她说几句话,可是眼神却是始终在盯着她看,不知道,他到底想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来?
这一次,浅夏虽然是有心对许妃动用幻术,可是很明显,今日这里没有能震得住场面的人。许妃既然是有心算计自己,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与她独处?
但凡是要做坏事的人,总会有几分的心虚的!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许妃,亦是毫不例外!
直到出了宫门,浅夏仍然想不明白,太后晕倒的时间怎么会那么巧?永福宫里的那个宫女,到底是谁的人?
浅夏一上了马车,立马就将那手串儿取了下来,然后再跟三七要了先前的那一串,两串儿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只是每颗珠子的纹路略有不同,颜色上稍稍有些差异外,其它的,还真是看不出来。
突然,浅夏就有些不确定自己当初信了那位宫女的,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万一她给的那一串才是有问题的,那岂不是糟了?
浅夏的身子陡然一僵,身后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确定了那位宫女所言呢?她说是长平王府的人,就是吗?万一是梅侧妃安插在了永福宫的人手呢?
浅夏越想,心中的不安越盛,也感觉这马车是走的越来越慢了。
总算是到了云府门口,浅夏动作迅速地下了马车,由三七扶着,才一抬脚,便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应着名儿在外头养了五年的伤,这应该是如何的作派?
当即,便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绪好好地调整了一下,才慢慢地进了府门。
云长安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两串儿有些相似的小叶紫檀时,也是略有些吃惊。
这小叶紫檀,又名檀香紫檀,乃是紫檀中的精品,木性非常稳定,不易变形开裂。紫檀生长速度缓慢,据闻五年才一年轮,要八百年以上才能成材,硬度为木材之首,系称帝王之木,非一般木材所能比。也因此,紫檀木的价格,也是相当高的。
云长安小心翼翼地将这绳子解开,然后使这些珠子都散落在了一个托盘之中,托盘上放了一层白色的绸缎,将这黑紫色的珠子,更衬得多了几分的神秘色彩。
据书上载,紫檀木的木花放在白酒中,木花将立即成粉红色,且与酒形成较粘的粘状物,倾倒时能连成线,这既是紫檀木的奇特之处,也是鉴别紫檀木的有效方法。
云长安将每一颗珠子都仔细地试探过之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此时云苍璃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噬心蛊,沉声道,“浅夏,割破你的手指。”
浅夏似乎是也猜到了什么,自头上取下一支金簪,然后将手指刺破,一滴接一滴的鲜红色的血,宛若是颗颗红梅一般,滴落在了那白色的绸缎之上。
微微有些腥甜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众人屏心静气,似乎是都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他们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果然,没过多久,便自一颗看起来还很是圆润的珠子中,爬出了一只极为细小的虫子,若不是因为将这些珠子放在了白色的锦缎上,怕是根本就看不出来。
比蚂蚁还要小的蛊虫,很快就爬到了那滴红梅上。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这蛊毒,云长安的研究,还真是不太多。如今玉离子又不在京中,还真是有几分的棘手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这珠子上总共是爬出来了五只蛊虫,其中有三只才刚刚爬出来没多一会儿,便直接死掉了,最终存活下来的,也不过才两只。
云长安取了一个小瓷瓶,将这两只蛊虫装了进去,然后直接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浅夏一蹙眉,云若谷立马就跟了过去,眼下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蛊毒,所以,云长安可不能大意了,若是这蛊毒没研究出个结果来,反倒是让他自己给中了招,那可就麻烦了。
云若奇看着桌上的那几颗小叶紫檀的珠子,冷笑一声,“皇上为了对付一个小姑娘,竟然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倒也真是让人意外。这样的皇上,竟然是还能让紫夜的百姓安居乐业?我想想就觉得讽刺!”
浅夏默然,是呀,身为紫夜的皇,竟然是心思如此狭隘,连她一个小姑娘,都容不下吗?
云苍璃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云若奇一眼,冷声道,“现在的紫夜,你以为还是以前的那个紫夜吗?”
浅夏抬眸,显然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如今两位皇子相争,所谋的,自然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如今,这两位皇子的势力相当,为了夺位,只怕是会不计一切代价。而现在,千雪和苍溟两大国,还算是安定,目前来看,暂时没有对我紫夜出手的打算,可若是一旦被人从中挑拨?”
“舅舅,您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小夏,你想想之前的思空。原是北漠皇室所用,怎么会到了我苍溟的百姓手中?区区一个红珠,就有胆子对你母亲下手?林家的事,看似是弄了个真相大白,可是,当初要害你母亲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不是一直就没出来吗?”
云若奇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事关姑姑,也就等于与他们云家有关,不得不加倍小心。
“小夏,在你哥哥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蛊之前,你就先对外称病,只说是受了风寒。你之前一直在南方待着,这初回京城,身体略有不适,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是,舅舅。”
云苍璃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让他十分放心的小丫头,此时的心底,却是被狠狠地揪了起来。能让皇上如此用心,难不成,是他知道了什么?
云苍璃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蒙天!
这么多年来,虽说蒙天一直是被当作了钦犯在追查,可是实际上,若是他真的落入了官府之手,十有八九,是要被活着押回梁城的。
对于蒙天这样的人,任何一位上位者怕是都舍不得杀,更不可能会放了!
一想到自己已有两三年没有与蒙天见过面了,难不成,他出事了?
不过,云苍璃很快就想到了他的两个徒弟,桑丘子睿和皇甫定涛。从桑丘子睿的反应来看,蒙天应该是平安无事的。否则,他这个关门弟子,哪里还有心思来京城淌这趟浑水?
云若奇有些疑惑道,“看来那个宫女倒的确是为了帮妹妹了。”
说着,眼睛再度看向了另外的一串珠子。
浅夏心中一凛,宫里那等地方,好好坏坏,真真假假,未必就是那么容易能分得清楚的。立马便将自己的手指刺破,看看这一串珠子,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等了许久,也未见反应,不过浅夏向来小心,重生后的她,表面上话不多,而且性子也好,可是实际上,但凡是有一丁点儿可能要招惹到她的细节,她都不会放过。
直接将这手串儿拆了,一颗一颗地散落着,很快,倒是发现了其中一颗珠子有道裂纹。
云若奇一惊,直接就将浅夏伸出来的手给按下,“别动!我来看看。”
“三哥,你别动。还是我来吧。这些年在凤凰山,海爷爷可是没少拿那些个药草来折腾我。再加上了玉神医的各种试药的方子,我都就百炼成钢了。”
说着,浅浅一笑,还是推到了云若奇的手,莹白的指甲,不是很长,可是却能轻而易举地嵌入到了那珠子的裂缝之中,再猛地用力一扳,啪地一声,珠子应声裂开!
里面是一张同珠子颜色差不多的缎子,浅夏微微一怔,这算是什么事儿?心有狐疑,还是细心地将那小块儿锦缎展开,总共,也没有她的掌心那么大。
反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倒是一旁的云苍璃提醒道,“将它浸入水中,再缓缓地到烛前烤了。”
云若奇应声将东西接过,先浸湿浸透了,再拿到了一支烛火前,慢慢地烤着。
不一会儿,这上面果然就出现了浅浅的字迹。
浅夏的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欣喜,看来,是有人要送消息给她的。只是,他们又怎么能肯定,自己一定会看到这条消息呢?
很快,字迹显现地清楚了,云若奇轻声念道,“吾妻浅浅,见字如面。许妃无心,皇后计深,切记切记。”
云若奇念完之后,看了浅夏一眼,再茫然道,“看这意思,应该是穆流年写的吧?”
浅夏轻哼一声,“他的胆子倒是大!竟然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这么说,今日他应该也在宫中了?”
云苍璃的神色也是有些庄重了起来,照现在这情形看来,穆流年当时倒是极有可能就在宫中的!只是,那可是白天,他到底是如何混进了宫中的?再有,青天白日,混入皇宫是何等的危险?他堂堂长平王府的世子爷,何苦要自寻烦恼?
若是一旦被人识破,那可不仅仅是杀头而已!皇上本就有心除了长平王府,这个时候,一旦被皇上抓到了这样的把柄,直接给他冠上一个意欲谋反的罪名,也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再说,穆流年之所以出现在了皇宫,到底是为了浅夏,还是另有所图?
如果说仅仅只是为了浅夏的安危,云苍璃显然是不信的!可是,青天白日,他混进皇宫,又能做什么呢?难道只是闲着没事做了,打发时光?
“小夏,如今长平王夫妇不在京中,你今日在宫里又走了这么一遭,依我看,那个混小子今晚一定会来找你的。”
浅夏脸一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他来也无妨,反正你们之前也曾一起出过门。只是有一样儿,浅夏,如今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们的婚事都已经订下了,不可能再更改。即便是有机会取消了婚事,你的将来只怕也是更为难测的。”
浅夏的眉梢一动,舅舅不提醒,她自己都忘了要找穆流年算帐这一茬了!
竟然是在没有得到了自己同意的情形下,就这样的算计自己,看来,自己对他果然是太过宽容了些。
浅夏走后,云若奇则是看着那些小叶紫檀的珠子,手扶着下巴,半晌没有说一个字。
云苍璃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既不催促,也不提醒,就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
终于,云若奇的眼神一亮,显然是想通了什么,再抬眼,整个人的脸上,已是有了几分的笑意。
“想明白了?”云苍璃看着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大概也猜出了几成。
“父亲,之前总是听大哥和二哥提及这位穆世子,说他如何如何地了得,原本儿子是有几分不信的。可是今日一见,儿子是真心服了!能在永福宫里安插人手,并不困难,可问题是,那人却是许家的人。”
云苍璃淡淡一笑,“不错!那人是许家的人。若奇,三兄弟之中,你的身手最好,江湖经验也是最多的。只是,这人心谋算一道,你却是远不及浅夏呀!”
“父亲?”
“浅夏早就看出了穆流年的本事,对于其在宫中竟然是也埋了暗线,亦是看明白了。永福宫里,原本该是许妃最信任的人,如今却是听命于穆流年,这说明了什么?”
云苍璃的眉梢微挑,目光探究地看向了云若奇。
云若奇稍怔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有所顿悟,“许家主,或者说是整个淮安许氏,只怕是早已成了穆世子的囊中之物了!这位穆世子,的确是高人一筹。事情总是能算计得如此周密。只怕许妃,至今为止,也不知道她背后的许家,其实早已经舍弃了她这枚棋子了。”
“不!应该说,是许妃自己先舍弃了淮安许氏。”
云苍璃摇头,修长的手,捏起了一颗珠子,轻轻地捻动着,“淮安许氏,亦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名望大家族,你可知为何无论经历了几位帝王,紫夜改朝换代几次,许氏一脉,却始终是安然无恙?”
“但请父亲指教。”
“那是因为淮安许氏,无论是出了多么尊贵的子孙,都不会太过骄燥。而且,许氏祖上也曾出过帝师、皇后、将军等等,可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在这个位子上待太久。他们都会很是聪明地选择了顺流而下,而非是逆流而上!”
云若奇似乎是听明白了,又似乎是没听明白。
“许氏曾出过一位皇后,可是那位皇后所出的皇子,却是并未得到许氏家族的支持,更准确地说,许氏效忠的,永远都只是在位的主子,认可的继承人,也永远都是皇上选定的继承人。当然,若是遇到了某些特殊情况,就像是当年许皇后所出的皇子也参与夺位之战。许家人,便都选择了沉寂。”
云若奇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自己的亲人,竟然是凉薄至此么?若是得不到家族的支持,那难度也实在太大了。”
云苍璃点点头,对于他的话,自然是赞同的,身在皇室,若是没有了外家的支持,便等同于一个没娘的孩子。所受到的欺凌和轻视,可想而知。
“在你看来,是许家人的性子太过凉薄,感情太过理智。可是在我看来,唯有如此,才可保许氏数百年不倒。无论是朝代更迭,还是新旧交替,战火和罪责,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烧到他们的身上。”
“可是父亲,您刚刚不是说,现在的许家主,已经是认可了穆世子么?穆世子并非皇室中人,那他们?”
“他们现在之所以认可了穆流年,也正是因为许妃这一次,先选择了保全自己,而不顾及整个儿许家的利益。许家的女儿,向来都是温婉大方,礼仪周全。无论是嫁与何人为妻,都绝对不会给淮安许氏丢脸。可是这位许妃,却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了浅夏的主意。”
“父亲,孩儿还是不明白。”
“浅夏第一次进宫,那许妃就已经插手了。若非是有人用计拖住了皇上,只怕那一次,皇上便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来发难浅夏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她的举动,彻底地惹怒了穆流年,所以,他才会亲自去了一趟淮安。”
云若奇此时的表情,简直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了!
嘴巴大大的张着,几乎就是可以装进去一个鸡蛋了!
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云苍璃就知道,这些消息,他却一直没有打听到。
好一会儿,云若奇才极其自责道,“孩儿办事不力,还请父亲责罚。”
“不必了!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你。穆流年的身手,连皇宫都可来去自如,又岂会让你跟得上?”
这话虽然是有些打击云若奇了,不过此时,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被打击地委屈,本来就是技不如人,何来怨言?只是,这心底对于穆流年的好奇心,却是愈发地重了起来。
入夜,凉风习习,烛光摇曳,似乎是在陪着那风儿一同舞蹈。
三七看着打开的窗子,再看看还在练字的小姐,提醒的话,几次三番到了嘴边儿,又都被她给咽了下去。
直到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内,三七才放心地上前将窗子关了,再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外间儿。
浅夏抬头看他,只见其高挑的身材,一袭水蓝色的上好云锦,绣着雅致兰花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让人不免想到了蓝天白云这样的组合。
再看其手上还套着一只白色的玉扳指,身子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站了,身形笔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却是横于胸前,脸上挂着温温浅浅的笑,将其烘托成了一位贵公子的卓绝气质。
浅夏只是淡淡的扫了一他一眼,便别过了头,在她看来,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轻佻,还有着一种打趣的意味在里头。
“浅浅,我给你的信,你可看到了?”
“嗯。”浅夏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便再次坐好,手托了下巴,似乎是在想着极其重要的事。
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特别是还是被自己的心上人给忽略了,穆流年觉得心里便有些空落落地,还有苦涩涩的。
“浅浅在生气?”募地,穆流年想到了两人的婚事,这一次,自己的确是玩儿的有些大了!
这一招,原本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穆流年与浅夏相处多年,对于她的性子,自然是看地真切。表面上看起来温婉有礼,可是实际上,待人接物,却很是冷漠。若不是自己这五年来的死缠烂打,她也不可能会被自己给打动了!
自从上一次,自己半开玩笑地跟他提及了婚事,结果却是遭到了她的否定之后,他回去后,便一直在想着,若是两人的身分问题不能解决,那么,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浅夏的身分,想要往高抬?谈何容易?
具体的手段,穆流年也不是没有,可是他觉得那样的话,拖的时间太久,他怕自己会等不及了。事实上,他更担心的是,若是自己下手慢了,那么,自己的这个未婚妻,可就成了别人的了。
这怎么办?自己好不容易用五年的光阴才打动了她,若是再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他找谁哭去?
特别是在得知了桑丘子睿也到了京城之后,他的一颗心就更是被提的七上八下的,几乎就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可是看看浅夏?每晚上睡地是又香又甜,穆流年每每看到她的那副样子,就恨不能将她的被子给掀了,然后再将她给摇醒了,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心?自己都难受着急成那样儿了,她竟然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想归想,哪一次他来,也都只是想一想,气一气,在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这种感觉便会被一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所替代。于是,穆流年终于悲哀的发现,他这一辈子,算是栽在了浅夏的手里头了。
“没有!反正也是已然如此了。再生气就能改变什么?”
“不能!”面对原则问题,穆流年还是很坚持的!
浅夏可以生气,可以打骂自己,可以与自己使性子,可是现在他要的这个结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发生什么改变的。
“你可是让你这样嫁进长平王府,是委屈了你?”穆流年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不会。”浅夏盈盈一笑,眸底的波光盈盈,一下子便让穆流年看得有几分呆了!“再说了,便是我说委屈,不愿意嫁,便能不嫁的吗?”
“自然不能!”穆流年想也不想,直接就否定道,“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也休想再有丝毫的改变。哪怕是你没有我爱你这么多,你也只能是我穆流年的妻子。”
你没有我爱你这么多?
这句话,不停地在浅夏的耳中盘桓,穆流年的话,总是会常常让她失控,让她走神,让她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你还问这么多做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浅夏只能是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别过脸,“今天在永福宫的那名宫女是你的人?”
“嗯。放心,她在许妃那里可是很受宠的,毕竟是有着许家人的身分。许妃也不傻,知道宫里的人,自是靠不住的,还是自己的人,用着顺手一些。”
浅夏对于他话中的一些暗示,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心,“元初,你今日进宫了?”
“嗯。”
浅夏的眉心再紧了紧,“这样很危险!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就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了?若是那样,整个儿长平王府,怕是都要跟着倒霉了。”
“放心,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万无一失。”
浅夏眨眨眼,见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索性也就不问了。
穆流年知道今日在宫里,浅夏受惊了,大掌停在了浅夏的双肩上,然后开始慢慢地按摩着,“放心,有了这一次,皇上自以为对你算计成功了,那么短时间内,你就是安全的了。”
浅夏心底一暖,想着在他的心目中,到底还是自己的安危最重要,脸上不由得一笑,“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得知皇上在那手串儿上做了手脚?”
“猜的!”穆流年耸耸肩,“我昨日得到了消息,要你今日入宫。可怜我扛着这样的一副身子,母妃又不在梁城,我自然是暂时想不到如何帮你。好在我府中的小叶紫檀不少,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可是相似几分,总还是容易一些的。至于那锦袋,本就是出自那宫女之手,弄一个模一样的,有何难?”
“你有心了。”浅夏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穆流年的眼神一亮,一双黑眸宛若是星河般璀璨了起来,“浅浅,你总算是知道我对你用心了。”
对于他这种近似于无赖,却又让她心底微暖的说法,浅夏的心里头是高兴的。
“说说看,你去过淮安了?”浅夏收回了笑意,转入正题,长夜漫漫,她可不想就这样耗在了跟他的会面中,她也是要休息的。再等下去,她怕自己一会儿就得坐着睡着了。
“嗯。我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穆流年对于她能猜到了自己的动向,一点儿也不意外,当然,也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舅舅对于许妃的表现,亦是十分失望。她不顾祖训,竟然是三番四次地在皇上跟前吹耳边风,想要让皇上提携她的亲眷,这样的表现,对于舅舅他们来说,无异于是自掘坟墓。”
“你的意思是说,许家主并不认同这位许妃的做法?”
穆流年轻轻地拥她入怀,然后再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有些责怪道,“你这屋子里虽然是已经生了地龙,可是你就不担心会着凉?”
穆流年看她衣衫单薄,再一想到自己来之前,这里的窗子还是开着的,脸上便阴沉了几分。
“我没事。身上不是有披风?”浅夏不以为意的态度,更让穆流年的眸色暗了暗,似乎是在生气,她这般地不在意自己。
“浅浅,你下次若是再这样,我不介意早些将你娶过门。”穆流年说着,便将其打横抱起,然后快步走向了床榻,温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再细心地为其除去了鞋袜,直接一掀锦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对于这样有些过分的亲昵举动,浅夏是有些不自在的,可是她也知道在他面前,自己从来就是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穆流年一撩袍子,也坐到了床上,然后再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任其头枕在了自己的胸前,感受着她切实地带给自己的重量,和一种很难形容的踏实感。
“那么,元初,告诉我,许家主是真的受伤了,还是另有内情?”
穆流年的唇角一勾,低头将下巴搁在了她软软的青丝上,“怎么办呢?浅浅似乎是越来越聪明了!我都舍不得跟你分开了。”
“不打算告诉我?”
听着底下人如此不解风情的反问,穆流年苦笑了一声,他就知道,不能指望着这个丫头能对他有几分的撒娇,或者是粘人的态度的。
“舅舅没事。我先前去了一趟淮安,就是与舅舅商议了后续的一些事。至于这一次,舅舅也的确是遇袭了,只是受了一些轻伤,甚至是连包扎也不用。不过,为了能让母妃和父王有一个前往淮安的理由,所以,便只能夸大其词了。”
“他们?”浅夏的眉毛微微一挑,“这么说,是有大事相商了?”
穆流年伸手轻轻地自她的头顶,再沿着秀发,一寸寸地往下走,终于到了发梢,然后再由下至上,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就像是他在用自己的温情,来不停地骚扰着她的心,缠绕着她的所有情感。
“嗯。许家有祖训,许家轻易是不会靠向任何一方的。如今两位皇子争斗的厉害,可是在我看来,现在皇上正值壮年,若是不出意外,再活个一二十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说,现在两位皇子相争,必是俱伤!”
浅夏的身子轻轻一颤,对于穆流年如此精道的眼光,她再次沉默了。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便将事情的厉害关系,层层剖开,这一次,亦是不例外。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选择了与桑丘子睿的合作?”浅夏不解,明知道卷入皇子的斗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何还偏偏要剑走偏锋?
“你也说了,我选择的是桑丘子睿,又不是二皇子?无论后头是如何做,我都不可能会与那位二皇子有实质性的接触。我要的,只是给人们一个我与二皇子是一条战线上的合作者,这样的一个假象,却又让人拿不出确切的证据,甚至是我与二皇子身上的任何事,都是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的。”
这么说,浅夏似乎是明白了。
他只是想要迷惑桑丘子睿和肖云放,从而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打压梅家!
反正,目前来看,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梅家,所以,合作一把,也无不可!可是他偏偏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的把柄,和借以要胁他的短处,所以,真正的主动权,还是捏在了他穆流年的手里的!
浅夏瘪瘪嘴,不得不承认,这个穆流年,真是生了一颗精明绝顶的好脑子,与此同时,还有一颗腹黑得不像话的狐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