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翻脸不认人
“对了,”说到这里,温仲庭猛地回过头来,仔细看曲云烟的脸,“云烟,你的脸不是已经——”
“因为阿凤,”曲云烟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眼中有明显的感激之色,“仲庭你不知道,阿凤不仅容貌过人,聪慧非常,医术更是绝佳,无人可及!”
“咳、咳,”慕容寒枝不过怔了一怔的功夫,就被曲云烟夸了个天上少有,地上无双,饶是她一向冷静淡定,也不禁微红了脸,“云烟,你是想让温公子笑话死我吗?”
“怎会,”温仲庭脸上总算露出点轻松的笑容来,“能被云烟如此夸赞之人,必定错不了,凤姑娘,此番云烟能够平安无事,都是缘于你的大恩,我与云烟心意相通,这份恩情,请容我们日后报答。”
“不忙,”慕容寒枝摆一摆手,“现下最要紧的,是你们有何打算。”现在她的身份还是公主,而曲云烟只是一个小小婢女,若是将他们偷偷放走,任由他们双宿双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太子那一关怎么都过不得,更何况曲云烟若是一走,她这个假公主可就得一直做下去,那不但非她所愿,更不是太子心中所想,所以这事儿还真是难办呢。
一说到此事,不由曲云烟不心神大乱,“我也不知……”自打回宫,她一直想的就是这件事,不然又如何会整日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温仲庭更是咬紧了嘴唇,眼神悲愤,如果不能跟云烟在一起,他还不如死在这里的好。
“那,”慕容寒枝略一沉吟,“就先静观其变,我会将温公子安排在这凤鸣苑,先看一看这宫中动静,再做计较。”
曲云烟和温仲庭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点了点头:目前来说,也只能如此了。
关于他两个的事,除了慕容寒枝知道外,就只有桑雨亲眼看到了,因而昨天她一直守在房门外,为他们几个把风,免得被太子或者皇上撞见。
之后慕容寒枝便不曾隐瞒于她,将实情大致说了,末了嘱咐她,“桑雨,云烟的事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若是泄了半个字出去,我们这些人都不用想好过,你一向知道轻重,我信得过你。”
“公主放心,奴婢死都不会说!”被人如此重视,桑雨自是又激动又骄傲地抬高了下巴。
“傻丫头,净说傻话,”慕容寒枝忍俊不禁,轻弹了她额头一下,“若要以你的命换云烟和温公子的命,岂非对你太过不公平,放心,若是有朝一日你真因他们两个而受到连累,我必会竭尽所能,保你无事。”
这话真是暖人心窝,对于桑雨这种侍候主子的下人来说,就算是假的,也让她感动到无以名状,恨不得一死酬知己!“谢公主!”
“傻丫头!”慕容寒枝笑骂一句,才要羞她这么大人了还哭,裘公公已经走了进来,她忙整理仪容,迎了出去,“裘公公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有劳公主相迎,老奴不敢当!”裘公公一脸笑意,“公主,传皇上口谕,要公主承恩殿觐见。”
“父皇要见我?”慕容寒枝心中一动,想这几天自己应该不曾有失当之处,此番突然被召见,会为了何事?
“正是,公主请。”裘公公向外一侧身,态度恭敬之至。
慕容寒枝略一沉吟,“如此,请。”她向桑雨使个眼色,意即要她照应着曲云烟和温仲庭,便和裘公公一前一后,出凤鸣苑,往承恩殿而去。
两人才一走到承恩殿外,一名身着异域服饰的中年男子恰好从殿内出来,与慕容寒枝打了个照面,但不曾说什么,在内侍带领之下,匆匆而去。
会是谁?慕容寒枝虽然不认得此人,但只看打扮也知道,此人必定远道而来,能够直入承恩殿见君,身份也定然非比寻常,难道又有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陡地一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进殿时脸色已发白,跪倒行礼,“凤吟见过父皇。”
“起来,”曲天昭揉了下眉心,似乎很疲累,“凤吟,如今奉阳王和连相都已不在,朝中人才萧条,难当大任,我雪池国有些人心不稳,你也知道,塞外诸国之间向来不太平,特别是那古井国,连年四处征讨,我雪池国若不想法自保,早晚成他囊中之物。”
弱肉强食是王道,这个我明白。慕容寒枝目光清凉,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恭敬地道,“父皇所言甚是,只是这朝中一时半会,去哪寻如奉阳王那般忠心为国,且有能力为国的好臣子,也确实让人头疼。”
她这话不轻不重地刺了曲天昭一下,意即人在的时候你净是猜疑,如今人走了,你才知道他的份量,可惜,晚了!
“朕如何不知!”曲天昭有些烦躁,显然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朝中有凌翊之时,他是何等放心,何等安心!“可如今人已死了,说再多又有何用——对了,你方才进来时,可曾见到望川国使者?”
望川国?!这三个字一入耳,慕容寒枝便不期然地想到了妹妹的惨死,一种尖锐的痛直冲上来,她脑子里轰然一响,几乎晕倒在地!望川国,端木扶苏,这辈子若不能替妹报仇,我誓不为人!
“凤吟?”等了一会不见她有动静,一见她脸色变得如此怕人,曲天昭不禁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这副样子,出了什么事?!”
“不,没事,”慕容寒枝攥紧手心,以指甲掐进血肉中的疼痛来提醒自己要冷静,“儿臣只是因为天气渐热,难以安眠,不妨事,父皇刚才说,那人是望川国使者?”
“便是,”听她如此说,曲天昭也不疑有他,“望川国与孤竹国因为联姻不成,成冤家之势,虽然表面上不曾说破,但都在寻机会平了对方。我雪池国与望川国比邻而居,是唇亡齿寒之态,所以望川国愿与我结为同盟,共抗外敌。”
就雪池国目前的处境来说,与他国结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旦有敌来犯,两国也好互为支援,互为策应不是。
“如此甚好,”慕容寒枝一时不未想到哪里去,点头道,“父皇既已决定,儿臣也没有意见,就依父皇之意吧。”
朝政大事向来不得女子干预,曲天昭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是说他一直相信她是转世天女,凡事都要问过她的意见?
“那么你是同意嫁去望川国了?”曲天昭好像有些意外,“如此甚——”
他一个“好”字还没出口,终于明白他意思的慕容寒枝大吃一惊,急叫道,“且慢!父皇,你是说——”
“嗯?”曲天昭被她喊得愣了一愣方才回神,“哦,便是这样,望川国派使者前来,愿与我雪池国结为秦晋之好,朕才叫你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他倒是知道先问过慕容寒枝的意思,可他到底拿这个女儿的姻缘当成了什么,只要为了雪池国利益,随便把她嫁给哪个人都可以是吗?
慕容寒枝惊魂未定,本能觉得这太荒唐,太好笑,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公主,怎能说嫁就嫁?“父皇,这、这……此事太过突然,总得容儿臣好好、好好想想。”糟了,她就说应该快点离开,如今又牵扯出如此麻烦的事来,她可如何脱身才好?
听她有拒绝之意,曲天昭登时有些不高兴,“凤吟,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奉阳王和丞相之子都不在了,你也不用嫁他们,那望川国皇上年轻有为,你嫁了过去,便会被封为妃,地位无比尊崇荣耀,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父皇息怒,儿臣需要想一想,”慕容寒枝渐至冷静,态度也够强硬,“三日之内,儿臣必会给父皇答复,儿臣告退。”
说罢也不等曲天昭回应,她拔脚就走。不行,得赶快找太子商议,要怎么样才能把她和曲云烟的身份换回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然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她将抽身不得!
“什么?”太子脸色大变,“忽”一下站起来,又气又急之下,已铁青了脸色,“你要嫁去望川国?”天,这是哪门子的事儿?
“不是我要嫁去望川国,是皇上要我嫁,”相比较之下,因为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慕容寒枝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神情是相当冷静的,“我原也没料到,事情会有此变故,现在看来,是非说出真相不可了。”
她替曲云暮兄妹做得已经够多,不可能再替曲云烟嫁给望川国皇上,别忘了她跟端木扶苏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怎么会跟他做夫妻?
“正是正是!”太子忙不迭地点头,“阿凤你本来就不是公主,没必要担这责任。”
“所以,这责任应该由我担,是不是?”同样在座的曲云烟冷笑一声,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太子的心思她自是看得分明,眼里已有了不屑之色,“我若不做回公主,阿凤就得以公主的身份嫁过去,太子殿下你就没得念想了,是不是?”
“云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被当着慕容寒枝的面说破心事,太子不由有些着恼,但曲云烟毕竟是他妹妹,他也不能将她怎样,“你本来就是真正的公主,如今雪池国内忧外患,你难道不该为父皇仇忧吗?”
“内忧外患?”曲云烟越发鄙夷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怎么不想想,雪池国是如何到如今这步田地的?”
如果不是他容不下奉阳王和太后,有他二人忠心为国,即使连相疯了,雪池国一样无忧,至少不会这么快就陷入绝地。
那时候,当太子一味打击排斥奉阳王时,她不是没有劝过他,怎奈他就是不听,怨得了谁。
“你——”事情落到今天这个样子,要说太子一点都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然他一向不把奉阳王看在眼里,羞于与其为伍,就算知道这样做是错,嘴上是绝计不肯服软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何须靠他!”
“那你也别靠我,”曲云烟冷笑,一脸的漠不关心,“我只是一个女人,长得又丑,那望川国皇上不会看中我的,我这就去告诉皇上,让他死了这份心!”
她倒是个爽快的性子,说走就走,一直沉默着看他们兄妹两个吵架的慕容寒枝无奈地抿唇,将她拉了回来,“云烟,别这样,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我叫你们前来,是为商议个计策的。”
反正她要回复自己的身份是势在必行之事,关键是这样就是欺君,曲天昭万一震怒,要治她的罪,她该如何脱身。
就算曲天昭念在她对雪池国无害的份上肯饶她,那曲云烟这个真正的公主就必须嫁到望川国不可,如此一来,可就苦了千里寻来的温仲庭了,万一他倔强起来,非要找皇上理论,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曲云烟亦是聪明之人,心思转了几转,已经明白慕容寒枝的意思,一阵悲愤之情涌上心头,她身子泛起一阵无助的颤抖,嗓音已沙哑,“我没有法子可想,一切就凭太子殿下做主吧!”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气话,反正太子也有私心,除非他要放弃阿凤,否则必不会只是眼睁睁看着的。
“我?”太子愣了愣,下意识地抓了抓眉心,“我有什么办法?父皇那里……哎呀,真是麻烦!我原也没想到父皇会有此一招,可阿凤是假公主的事,这种境况之下,要我如何对父皇说——”
“你说什么?!”带着诧异与愤怒的声音响起,当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曲云烟、太子和慕容寒枝同时在心里哀叹一声:天亡我也!曲天昭大踏步进来,脸容已有些扭曲,“云暮,你刚才说什么?”他转目看向慕容寒枝,“她是假公主?”
太子暗暗叫苦,同时也觉得有种痛快的感觉,既然已经被父皇听见,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全说了吧!一念及此,他上前一步,“父皇恕罪,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他也算是有担当,一上来先把罪揽到自己身上再说。
最初的慌乱过后,慕容寒枝已很快平静下去,淡然施了一礼,“皇上息怒,民女的确是假公主,云烟才是皇上的女儿。”
“你……”越发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曲天昭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法接受,目光在曲云烟脸上转上了一圈,又转回头来,“那你是……”那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才是自己女儿,那这个貌若天仙、聪慧无双的女子又是谁?
“民女名叫凤不栖,是在太子与公主回宫路上偶遇的路人。”慕容寒枝咬咬唇,想着措辞,刚才还抢着说话的太子这会儿没了声,她就算再冷静睿智,但感受到曲天昭的怒火越来越烈,她也不禁有些心慌,“那时候——”
“父皇,儿臣有下情回禀。”太子赶紧把话接过来,把当初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曲天昭听,末了深施一礼,“父皇恕罪,阿凤是一心为儿臣和云烟,绝无恶意。”
“来人哪!”哪料曲天昭听了太子这番解释,不但不曾有半点笑颜,反而怒吼一声,“唰”一下指向慕容寒枝,“把这个欺君犯上的贱人押进天牢,听候发落!”
嘎?
太子一怔,眼看着两名侍卫上来就要拿人,他登时急了,上前一步拦住他们,“且慢!父皇容禀,儿臣说了,阿凤她——”
“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朕押入死牢!”曲天昭根本不听太子说什么,黑着一张脸,这会儿他看慕容寒枝的眼神,像看个十恶不赦之人一样。
慕容寒枝目光清凉,似是早料到曲天昭的薄情寡义,就算被侍卫拿住,她亦是不惊不惧,嘴角一挑,无声冷笑,并不做无谓的反抗——就她现在的样子,反抗也无用。
“父皇!”
太子虽万般不愿慕容寒枝被下到大牢,可曲天昭说出的话就是圣旨,就连他也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押着慕容寒枝往外走。然才走到门口,人影一闪,曲云烟将他们拦了下来,“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实非明君所为,何况此事非阿凤一人之过,皇上若要降罪,也该将我也押进大牢才是。”
“云烟!”太子这个急,猛向着曲云烟使眼色,这情形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再激怒父皇,免得事情无法收拾好不好?
曲天昭冷冷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明显的厌恶之色,“你想跟她共患难是不是?!朕成全你,一起关进天牢!”
话一说完,他甩袖就走,气得路都走不稳。该死的,还以为凤吟是他的公主,还指着她嫁去望川国,以借其力保雪池国无事,原来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
其实,他知道太子他们所说的一定是实情,虽然当时的情景他没有亲见,但这等事只须稍稍验证,立见分晓,太子是不敢对他说谎的。只是……好,既然他们有胆量骗他,那就承担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