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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命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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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寒粼眼神却仍旧是混沌的,他的眼睛上似乎蒙了一层东西,眼神发直,眼珠更是偶尔动一下,那样子真是可怕。

见她身子摇摇欲坠,凌翊一边扶紧了她,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凤,你冷静一点,孤竹无虞就是想利用你的亲人来打垮你,要想救你弟弟,你必须冷静!”

“我知道,”慕容寒枝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反正事已至此,她必须面对,“孤竹无虞,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寒粼还给我?”其实,这话是不用问的吧,孤竹无虞想要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果然,她这话一说出来,自恃胜券在握的孤竹无虞哈哈大笑,“慕容寒枝,你跟朕装的什么糊涂?!想要你弟弟活命,拿你自己来换,朕很公平的,是不是,你答不答应?”

“好!”慕容寒枝想也不想就大声回答,“我答应!”

“不行!”

“不行!”、

凌翊和端木扶摇的声音同时响起来,一左一右把慕容寒枝护住,“阿凤,你不能答应,不可以!孤竹无虞根本没打算放过你们姐弟,即使你过去,他也不会放了你弟弟,这是陷阱,你知道吗?!”

“我知道,”慕容寒枝惨白着脸笑,“我知道是陷阱,但是,我还是要过去!皇上,凌大哥,那个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你们明白吗?”

“我知道,可是——”凌翊脸色煞白,明知道慕容寒枝只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可她怎么可能眼看着弟弟身陷绝境而不管!孤竹无虞有多残忍,他算是见识了。

“别管我了,凌大哥,”慕容寒枝轻但坚决地从他手里抽出胳膊来,“有些债是我欠下的,我早晚是得还。就当我们两个今生的缘份已尽,来生——”

“我不要来生!”凌翊低声叫,也不管这是在两军阵前,一把就揽过她纤细的腰,“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会一直陪着我。”趁着所有人都愣神的功夫,他在她耳边低声而迅速地说了句什么,表情是决绝的。

慕容寒枝明显一愣,与凌翊对视一眼,后者目光闪动,依着两人一直以来的默契,他相信,她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才耽误了这一会,孤竹无虞已不耐烦起来,握着刀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在慕容寒粼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贱人,你在磨蹭什么?告诉你,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不想救你弟弟——”

“我救!”慕容寒枝举袖擦去腮边泪,眼神已恢复冷静,从端木扶摇和凌翊身后走出来,一步一步向着河中走去,“你放开我弟弟,让他过来,我就过去。”

“不行!”孤竹无虞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先过来,朕就放了你弟弟。”

“呵呵,”慕容寒枝嘲讽地冷笑,“孤竹无虞,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若落到你手上,你还会放了我弟弟?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就杀了他,我再杀你替他报仇。”这话她还是敢说的,反正依如今的局势,孤竹无虞是逃不开被人篡位的下场,她想杀他报仇,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事实上,孤竹无虞拿出慕容寒粼来逼慕容寒枝就范,也是孤注一掷的选择,这时候他已经不再想什么孤竹国,什么皇位,就一心想要杀慕容寒枝以泄心头之恨,如此而已。

孤竹无虞勃然大怒,偏偏又无可奈何,权衡再三,到底还是咬牙,“好,朕就看你怎么逃出朕的手心!弓箭手,准备!”虽然吕颂他们反了他,但他身边还是有一批誓死效忠于他的侍卫的,也不枉他当这个皇帝一场。

“是!”弓箭手轰然响应,纷纷搭弓上弦,严阵以待。

端木扶摇冷笑,向后一挥手,“保护阿凤!”

“是!”同样的,在慕容寒枝身后,也出现刀出鞘、弓上弦的侍卫,与孤竹无虞的人对峙。这一下到底谁生谁死,真的难下判断,就看最终的结果,到底是谁最想要的。

眼见双方这阵势是不死不休,孤竹无虞却一点紧张之色都没有,不急不徐地道,“想清楚了没有?朕的耐性是有限的,如果你再不过来——”

知道慕容寒枝如果过去,就将必死无疑,五皇子就算对她没了情意,也不能眼看着她去送死,不禁皱眉,“皇兄,你何必执着?”

“你闭嘴!”孤竹无虞恶狠狠地对他叫,双眼之中布满血丝,要咬人一口似的,“朕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孤竹无越,你以为你赢了吗?朕告诉你,你休想!只要朕活着,你就别想回孤竹国!”

听他把话说得如此之绝,五皇子不禁心灰意冷,再不寄希望于他可以稍稍念一下兄弟情份,闭紧嘴站到了一边,跟吕颂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意即我们已经仁至义尽,结果只能是如此了。

“你放开寒粼,让他自己过来,”慕容寒枝扬高了下巴,缓缓往河对岸走,她也不指望孤竹无虞可以听劝,“只要你不伤害他,我绝不食言。”

孤竹无虞略一沉吟,眼珠一转,痛快地松手,“好。”接着他在慕容寒粼背上推了一把,“过去。”

慕容寒粼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是伤,右腿的骨头也被打断成几截,被孤竹无虞这一推,几乎摔倒在地,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痛苦地叫出声来。

“寒粼?!”慕容寒枝心疼得大叫,眼泪又要流下来,她跟弟弟分开一年多了,一直以为他藏得很好,所以她才这般放心,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可她哪里想得到,原来弟弟一直在受着非人的折磨,这都是她的过失!现在她只想把弟弟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他,保住这慕容家唯一的血脉!

妹妹已经不在了,如果弟弟再有什么事,将来到了地下,她有何面目去见父母双亲——虽然这一切的后果,都不是她的错。

大概是姐姐这一声叫太过凄厉,包含太多的痛楚,慕容寒粼身子一震,眼眸刹那清明,眼睛直直瞪着慕容寒枝,费力地张开干裂得双唇,哑声叫,“姐、姐姐……”可他嗓子已嘶哑,即使用劲了力气,也只是发出微弱的声音来,以两个人现在相隔的距离,慕容寒枝根本就听不到。

“过来,快过来!”见他终于认出自己,慕容寒枝真是悲喜交加,伸长了手臂,也顾不上河水刺骨,扑腾扑腾踩着水向他跑过去,“寒粼,快过来,到姐姐这儿来!”

孤竹无虞冷冷看着他们姐弟两个渐渐走到一起,背负在后的双手做了个下杀手的动作,只要慕容寒枝跨过河中心,跟慕容寒粼错身而过,这些弓箭手就会对他下杀手,绝了慕容寒枝的念想。

然他的心思怎么可能瞒是过端木扶摇和凌翊,因而方才凌翊在慕容寒枝耳边说的一句话就,“接过他,你们就趴下”,而后依他手中暗器百步穿杨的本事,一定可以将孤竹无虞重伤,那时候他们忙于救主,必定顾不上慕容寒枝姐弟,他们这边才可以挽回局势。

近了,近了,够到了!当慕容寒枝确确实实地握住慕容寒粼老早就伸过来的手时,不禁惊喜莫名,才要按凌翊的嘱咐,跟他一起趴下,却不料他突地瞪大了眼睛,猛一下扑过来就抱住她!“啊!”猝不及防之下,她惊叫一声,整个人都懞了,根本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阿凤?!”端木扶摇和凌翊更是同时吓得脸无人色,因为他们已清楚地看到,就在这一瞬间,孤竹无虞手一挥,做了个动作,他身后的弓箭手登时一起松手,漫天箭雨便身着他们激射而来!

孤竹无虞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地让他们出手,因为无论是慕容寒枝还是慕容寒粼,他都没打算让他们活!本来他是想把慕容寒枝弄到手,狠狠折磨她一顿的,可看这架势,想活捉她恐怕很难,能让她死在自己眼前,也能解一解心头之恨。

可端木扶摇和凌翊却不能这样,如果命令弓箭手放箭,很有可能误伤慕容寒枝,可如果不下这个命令,同样救不了他们姐弟。然就是这一犹豫间,无数枝箭已经射中慕容寒粼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他身子陡地僵直,脸上表情痛苦到极点,却是抱紧了慕容寒枝,怎么都不肯放手!

他虽是慕容寒枝的弟弟,但毕竟是男人,身材比姐姐要高大些,因而这一下抱住她,就几乎将她挡在自己身体之前,那些箭要么射中他身上,要么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竟是没有伤到姐姐分毫——原来他已经打定主意,死也要护得姐姐周全!

“阿凤!”其实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凌翊边躲着漫天而来的箭边飞身过去时,慕容寒粼已经支撑不住,瘫倒在姐姐身上。而慕容寒枝瘦小的身体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冰凉的溪水中。

凌翊松一口气,这才寻了个机会,右手一扬,电光火石之间,一物以闪电一样的速度直奔孤竹无虞身前,待到他发觉时,已经来不及,“哧”一声轻响,是一柄两寸长的飞刀,直直没入他右胸,他“啊”地一声痛叫,身体往后就倒!

“护驾!护驾!”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所以弓箭手全都愣了神,回头去看。

而这边,气极了的端木扶摇再不留情,厉喝一声,“放箭!”

立时,万箭齐发,风水轮流转,成了孤竹无虞这边乱了阵脚,不时有人中箭倒下,未曾受伤的也因为失了先机而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再加上孤竹无虞受伤,他们军心受挫,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战,一忽啦上前簇拥着受了伤的孤竹无虞,迅速退走。

五皇子看到慕容寒粼的样子,知道他是活不得了,慕容寒枝肯定会伤心难过,但有凌翊和端木扶摇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孤竹无虞会受伤,虽然在他意料之外,但事已至此,他必须过去主持大局。

因而同端木扶摇交换了个彼此意会的眼神,在吕颂等人恭敬地相邀之下,大踏步走了过去,随他们一同回转帐中,共商大计。

“寒粼!”慕容寒枝颤抖着嘴唇叫,因为撕裂一样的心疼和绝望,以及冰冷河水的折磨,她双唇已青紫,几近崩溃边缘,“你为什么要这样!”

如果不是弟弟以自己的命救她一命,她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是怎样,可是,这叫她于心何忍,弟弟妹妹先后落到这般境地,独留她一个人在世上承受苦难,这算什么?!

因为身上插满了箭,慕容寒粼连躺下都不能,就那样半趴在慕容寒枝怀里,嘴里涌出大量鲜血,他脸上却是安然的笑意,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声音来,“姐姐,好好活,把我和妹妹那份……一起活回来,别替我们……报仇……”

原来他也知道慕容寒叶已死之事,也难为一向少年心性、念念不忘报仇的他,在魂归上苍的前一刻,能够放开这一切,给生者一个解脱!可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寒粼,别说了!”慕容寒枝痛苦地摇头,连一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已重伤至斯,她还能说什么?

慕容寒粼将要闭的眼睛突然睁开,脸颊泛起异样的红晕——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吧,他吃力地一把揪住慕容寒枝胸前的衣服,把她的脸拉近自己,凑到她耳朵上低语,“宝藏在我们家……墓中,别告诉别人……”

话才一说完,慕容寒枝就觉得臂弯里猛地一沉,他整个人已滑落到河水中,血,染红了半个河面,看上去好不触目惊心!

真正到了阴阳永隔的这一刻,慕容寒枝反而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似的,就那么呆呆看着俯卧在河水中,已然断气的弟弟,没了动静。

凌翊自是担忧万分,看她这个样子,越发心急,抬手扶上她的肩,“阿凤。”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寒枝眼前一闭,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孤竹国与望川国之间的战事,以双方的握手言和而告终,孤竹国方面当然是由吕颂他们和朝中一帮文臣拥戴五皇子即皇帝位,至于孤竹无虞,他们则对外宣称他阵前突发急症,吐血病倒,身体极度虚弱,恐怕难以继续操劳朝政,故而退居深宫,安心养病。

不管此事真假如何,反正孤竹无虞的不得人心无人不知,再加上五皇子在朝中时就以仁爱宽厚著称,如果不是孤竹无虞横插一杠,抢他的皇位,现在他早已经是皇帝。如此一来,他登上帝位,可谓是众望所归,再加上能够与杨淑妃母子团聚,正是皆大欢喜。

此中最失意的人,莫过于桑望月,当初她一听说五皇子要出质望川国,登时让五皇子休了她,如今五皇子东山再起,登位为君,把她和她的家人给悔得,都没脸见五皇子和杨淑妃,更不用说重提做皇后之事了。

按照事先与望川国商议好的,双方各自退兵,并签下协议,至少在端木扶摇和五皇子为君期间,互不侵犯,友好相处,这对于两国子民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从阵前昏倒到回到皇宫,慕容寒枝一直没有彻底清醒,且一直在发高烧,不停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不时痛苦抽搐,脸无人色,简直把凌翊吓坏了,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在她床边陪了三天三夜,几乎不曾吃过什么东西,脸容比之慕容寒枝还要憔悴三分,端木扶摇都不忍心看他了。

还好,吉人自有天相,折腾了这三天之后,慕容寒枝终于在第四天清醒过来,眼眸虽然无神,眼睛却还算清澈,应该已经没事了。

“阿凤,你总算是醒了,”凌翊动了动干裂的双唇一笑,长舒一口气,“现在觉得如何,要吃些什么吗,还是……”

“是你比较需要喝些水,”慕容寒枝一笑,费力地抬手去摸他的唇,“看,都出血了。”

凌翊微一怔,自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本来他还在担心,若是她心疼于弟弟的惨死,跟他又哭又闹,他要如何安慰她呢。“阿凤,你没事吗?”该不会是她接受不了这么惨的事实,所以脑子受了刺激,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才会表现得这般平静的?

慕容寒枝看着他,突然苦笑,“凌大哥,你以为我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不然怎么会不因为寒粼的死而要死要活?”

被说中心事,凌翊脸上一红,都不好意思看她,“我……”

“我自是没想到,寒粼到底还是落到了孤竹无虞手上,难道是他命该绝于此吗?”想起那时候她设计让慕容寒粼假死,以逃过孤竹无虞的毒手,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所以之后才会那般放心地做自己的事。

而也是因为受此启发,日后在帮助凌翊和曲云烟逃出生天时,她才接连都用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计,结果自然是天隧人愿,只是没想到,独独慕容寒粼没能逃过这一劫,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凌翊明白她心中苦楚,也不知如何劝慰,只是叹息一声,“不是你的错,阿凤,我虽不甚清楚个中内情,但我知道,你已尽力,不要尽是把错归到自己身上。”

“我没,”慕容寒枝含着泪摇头,眼神欲碎,“我只是没想到,寒粼他会为了护我,他……”

之前她受制于孤竹无虞时,弟弟还曾埋怨过她,只顾自己享受,不想办法替父报仇。而之前的慕容寒粼,也相当任性、自私和霸道,却没想到在生死关头,他会舍了自己,也许这才是真正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感到不安和愧疚的原因,—她本来应该用自己的命,换弟弟的命的。

“别这样,阿凤,”看她眼泪将落未落,呼吸急促,脸色也变得煞白,凌翊不禁心疼得要命,紧紧握住她的手,“虽然这很残忍,但事实是,你弟弟已经死了,你必须面对,知道吗,知道吗?”

天,他还是不会说好听的话,这不是在往阿凤伤口上抹盐吗——她一定恨死他了!

慕容寒枝抬眼,怔怔看着他,就在他以为她要发火,或者赶他出去的时候,她却突然一头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我知道!凌大哥,我妹妹死了,弟弟也死了,这世上我、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千万别不要我,不然、不然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在端木扶摇面前,还是在凌翊面前,她都是冷静、睿智而大度的,她的聪慧经常让七尺男儿也感到汗颜,特别是她身边的、在意她的人,往往因为她的果敢独立而不敢靠近她,更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可当现在,她哭得这样伤心、这样绝望,把她心底的无助和孤独尽数展现出来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凌翊高兴莫名,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眼前已变得模糊,巨大的幸福冲击之下,他反而说不出话来。

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动静,慕容寒枝仰起布满泪痕的脸,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凌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胡说!”乍一听她扭曲自己的心意,凌翊大急,顾不上高兴,也顾不上措辞,张口就骂,“阿凤,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是我千辛万苦才求来的,我疼你护你还来不及,怎会不要你?阿凤,你便跟你明说了,我这辈子就是认定了你,就是要你!你已然许诺了我,今生今世,就算你想要离开,我也是绝计不会允许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着话,他还故意翻手成掌,而后慢慢收紧,嘿嘿“狞笑”,满像那么回事儿的。

看他故意耍狠,慕容寒枝就算再伤心莫名,也不禁“卟”一声笑了出来,再加上听到他这番言辞,知道他对自己一番真情实意,不禁又是感动,又觉得惭愧:到了这般份上,她真不应该怀疑凌翊对她的心意,不然就是她太患得患失了,这可不像她。“凌大哥,你不用跟我狠,我才是这辈子赖定你,你甩不掉我的。”

那才好,我心甘情愿。凌翊喜不自禁地,一手抱住她,一手轻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低头就要——

“是吗是吗?阿凤醒了吗?”不合时宜的大叫响起,跟着门一响,端木扶摇冒冒失失闯进来,登时惊散了一对儿鸳鸯,等到被四道杀人一样的目光盯上,他才打个哈哈,无比尴尬,“我、我是听他们说,阿凤醒了,所以——”

这些天慕容寒枝一直没醒,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担心,可她身边有凌翊在照顾,他也不好时时守在这里。这会儿才一下朝过来,就听秋婵说阿凤醒了,把他给高兴得,都忘了敲门。

“多谢皇上关心,”慕容寒枝板着脸,冲他行了个礼,“不过,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坏人好事,会折寿的。”她倒是大方,一个女儿家,居然可以坦然面对这种亲热事儿,也不看看凌翊那张俊脸都窘成什么样儿了。

端木扶摇被骂得讪讪然,“知道了,阿凤,你不要在别人面前骂我,我到底是一国之君,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哎。”阿凤就是吃定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特别是凌翊来了之后,她更是动不动就把他骂得下不来台,这算什么嘛。

“是,皇上恕罪,”慕容寒枝也就打蛇随棍上,万分恭敬地再行个礼,“奴婢知错啦,奴婢以后一定要谨守规矩,敬皇上如同天人一般。”

听出她是在跟端木扶摇使性子,再看后者垮了一张脸,凌翊不禁抿着唇直乐,为免这个“一国之君”更下不来台,他用力忍着,不笑出声来。

“奴婢——”

“得啦!”端木扶摇终于受不了她,猛翻个白眼讨饶,“是我的不是,不该跟阿凤你摆皇上驾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再挤兑我了,成不成?”

他就是对慕容寒枝没脾气,由得她骂,由得她教训,真不知道凌翊这小子是怎么把她一颗芳心感动到这般稀里哗啦,她就死心塌地地跟了他。

出得一口气,慕容寒枝白了他一眼,得胜似地扬了扬眉,“那你可别于怨奴婢礼数不周。”

端木扶摇讪讪然,抓了抓耳朵,“不敢啦。”

三人打闹过这一阵,原先那悲伤、绝望的气氛倒是散去不少,端木扶摇和凌翊也是想着跟她说些别的,让她别尽是想着弟弟的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慕容寒枝先提起来,“我弟弟他——”

端木扶摇脸色一凝,认真地道,“我已命人将他的尸体火化,他的骨灰收在坛中,怕惹你伤心,所以没让他们拿过来。”

“我没事,”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眼中尽管还有撕裂一样的痛楚,但她心境确实很平静,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人死不能复生,我难过归难过,但支持得住,皇上,凌大哥,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过一阵子会好的。”

端木扶摇和凌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欣慰之色:幸得阿凤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她能够安然面对这一切,他们也可以放心了。

——

虽然慕容寒枝曾经那么希望弟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别想什么报仇,就好好地活着,将来姐弟两个还有可以相见的一天。

可偏偏事与愿违,那时候的慕容寒粼大概太想替父母亲报仇,太想出这口怨气,所以也不想一想他跟孤竹无虞之间是什么样的差距,就妄想与之抗衡,结果招致今日下场,又怨得谁来。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活不回来,就算她哭死、懊悔死,也无事无补。因而这些天她虽只要一想到这个世上再没有弟弟妹妹,就会悲痛欲绝,大哭一场,但在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之后,她已经不会觉得这是无法忍受的事,哭过之后,心情得到暂时的宣泄,对她而言,也是必须迈过的一道坎吧。

就这样过了月余,她的情绪慢慢平复,已经可以如先前一般做着自己的事,帮端木扶摇打理饮食起居,空闲时间就跟凌翊一起说话聊天,只要别看到她偷偷地哭,这日子过得,还是挺清静的。

这天,她做好点心给端木扶摇端上来,看他吃完,给他泡上一杯茶,这才回到内堂,凌翊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进来,脸有不忿之色。“怎么了?”她走过去,顺手把给他的那份点心放桌上,“不高兴吗,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

说来凌翊突然出现在宫中,而且还跟她走得这般近,那些侍女侍卫,特别是认定她必将成为端木扶摇妃子的侍女们便为此老大不高兴,暗暗觉得凌翊夺了皇上的心中所爱,再加上他的身份颇为神秘,他们对他就颇多怀疑之辞,只是他一向对此瞧得很淡,今天怎么会突然生气?

“没有,”凌翊翻过一页书去,不大会又翻过一页,显见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他们要说,让他们说去,你还是去照顾你家皇上好了,不然等我们离开了,他想你做吃做喝,也够不着了。”

慕容寒枝一愣,继而明白他这是在吃端木扶摇的醋呢,不禁抿唇直乐,慢慢转到他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怎么,生气啦?”

“哼!”反正咱就是生气了,也不怕说,凌翊用力扭脖子,但并不拒绝慕容寒枝对他的亲近,相反还很是受用的,抬手扶上了她的胳膊,“我就是生气,那个皇上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就非要你给他做吃做喝,你身体才好,他倒是忍心使唤你。”

“哪有,”慕容寒枝忍不住地笑,同时也为他心疼自己而欣喜不已,“皇上也说要我别累着,可我给他做吃做喝也习惯了,别人我还真是不放心。”

“可我们总要离开的,”凌翊竖着眉,老大不高兴,“到时候不还是要别人侍侯他,你纵是不放心,又能怎样?”

慕容寒枝笑着点头,“说的也是,那我等下就去跟皇上说,让别人侍候他,我要侍候我家凌大哥,不然你吃起醋来,可是连皇上的账都不买的,哈哈哈!”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吐气如兰,就拂在凌翊颈项间,令他心痒难耐的,一把拉过她,稍稍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就吻了上去,“我就是吃醋……”

感觉到他的狂热,慕容寒枝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眼神中虽有羞怯,神情却是欢愉的,吻着吻着,不知何时,她双臂已抱紧了他,热切地回应着,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彼此的唇,急促地喘息着。

看他两人眼里燃烧着的熊熊之火,保不准接下来要做出什么事,偏偏天公不做美,秋婵在外面轻轻敲门,“凤姑娘,凌公子,奴婢打扰了,皇上请凤姑娘去承恩殿议事。”

凌翊吐出一口气,气哼哼地回一句,“跟皇上说——”

他后面赌气的话还不曾出口,慕容寒枝便一把捂住他的嘴,忍着笑脆生生地道,“知道了,你回禀皇上,我这便过去。”

秋婵答应一声,脚步声慢慢远去。

凌翊握住慕容寒枝的手,从唇上拉下来,半是气半是无奈地笑,“阿凤,你就是个给皇上操心的命,他大小事都找你商议,自己难道就做不得主吗?”

他这样说倒也不是否认端木扶摇的能力,毕竟在阵前时,这个年轻的皇上有多镇定,他也是看得很清楚的,只不过阿凤毕竟是女子,又不是望川国中人,端木扶摇这样大事小事都要问过她,岂非招人疑忌,这于慕容寒枝而言,可不是好事。

“那倒不是,”慕容寒枝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猜想皇上这会找我,定是为了太后,凌大哥,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吗,望川国与孤竹国此番开战,全是为了我,而我之前是与太后签了生死状的。”

而这场仗虽说打得扣人心弦,好在有惊无险,成功令孤竹国退兵,她总算保住了这条命,最重要的是,不至于让端木扶摇处在两难的境地:毕竟他现在根基才稳,如果孤竹国破城而入的话,她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纵使端木扶摇有心保她,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而此事已了,她也必须对太后有个交代,想来慕容寒粼死于阵前,她伤心难耐之事,太后也知道,因而这些时日都没召她觐见,如今也是时候了。

“如今孤竹国已退兵,而且与望川国永世交好,阿凤你可是立了头功的,太后难道还能为难你不成。”凌翊也是自朝廷争斗中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明白个中利害,边替慕容寒枝整理衣装,边冷了一张脸,若是那太后执意要挑阿凤的错处,他们便一走了之,再也不管些事,谁又能他们何。

“可别再说这话,你还嫌宫中流言蜚语不够多吗?”慕容寒枝夸张地扬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自打端木扶摇班师回朝,因为她在阵前的神勇无敌,士兵们个个对她钦佩有加,奉若神明,当她如同天人一样的尊敬。

端木扶摇自是信得过她,不会觉得怎样,而且更会不时赏赐于她,可在太后看来,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更何况端木扶摇得以根基稳固,有足够的能力与她抗衡,也全是拜慕容寒枝所赐,她会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凌翊撇嘴,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让他们说去,反正你我也非望川国人,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对了,”一说到离开,慕容寒枝突地想起一事来,“凌大哥,你最近一直呆在宫里,太后那边……”

“娘亲已经不是太后了,阿凤别再这样叫,免得生出事端,”凌翊眼里闪过机警之色,“不过,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已经托朋友把娘亲接来了京城,而且我隔几天就去看她一次,她很好。”

“什么?”慕容寒枝大为惊奇,“你何时去看过夫人,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一直呆在宫里吗,什么时候离开了?

“就是你侍候皇上的时候,还有晚上你睡下的时候,”说到前面一句,凌翊自然相当吃味,但多半是装来的,就是为让慕容寒枝多陪他一点,“从宫里到娘亲住的地方,很近的,我两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想来也是,依他的轻功,这难不倒他。

不过,慕容寒枝一听这话,登时很不安,“凌大哥,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你先前是为了照顾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多多照顾夫人要紧,不然夫人该怨我不懂事了。”

“我去陪娘亲,你好陪你的皇上?”凌翊斜着眼看她,“我总针对皇上,你看不过眼了?”

“凌大哥!”慕容寒枝又好气又好笑,脸都涨得通红,“你不要总是这样说嘛,皇上对我又、又没有别的意思。”

唉,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凌翊是这般爱耍小孩子脾气的,这么见不得她在端木扶摇身边。可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女官来的,有很多事要做,不然难道白拿皇室的俸禄啊?

“你生气啦?”凌翊抿着唇,扯她衣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

“没有,”看他这般可爱的样子,慕容寒枝哪里气得起来,吃吃地笑,“你呀,就是见不得我离皇上近,好啦,等皇上的根基稳了,咱们便离开,去见夫人,好不好?”

她的意思自然是“丑媳妇要见公婆”,凌翊还没说什么,她自个儿先红了脸,同时也有隐隐的担忧:虽说夫人感激她为许家上下所做的一切,可她毕竟是失过身的女人,她会接受自己做她儿媳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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