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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人人都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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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在为心境平和了吧,夫人如今过的虽是粗茶淡饭的苦日子,比不过之前在皇宫中时的千万分之一,但她却并没有消瘦多少,脸色也很是好看,一身粗布衣裙也掩饰不了她身上的华贵之气,反更添平静与慈祥之色,让人很想亲近。

“哎呀!”虽然并没有多么痛,但凌翊还是一手捂脸,眼神委屈,“我又没有做错事,娘亲打我做甚?阿凤是跟我一起回来的,娘亲没有看到,也是我的错?”

“你还顶嘴?”夫人微微红了脸,又要抬手。

“夫人息怒!”慕容寒枝赶紧过去,也跪了下来,“夫人方才的话也没有说错,我亦受教,夫人就别气了,好不好?”

夫人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好,阿凤,快起来,真是没想到,这许久没见,一照面儿便让你听了这话去,我真是惭愧得紧。”说着惭愧的话,她神情却是平静的,哪有半点不安的样子。

“夫人言重了,凌大哥只顾往宫里头跑,不在夫人面前侍候着,原本就是他的错,”慕容寒枝起身,恭敬地站在夫人面前,“日后凌大哥必会改过,是吧,凌大哥?”

凌翊自是大为着急,他要时时侍候着娘亲,不就见不到阿凤?再说,他虽然经常留在宫里,最多隔个一两天,就会回来见娘亲一面,也不曾失了孝道。只是这话才说一半,看到慕容寒枝的眼神,他立刻点头,“自然是会改的,娘亲莫要生孩儿的气,好不好?”

他两个“眉来眼去”的,夫人自是看得真切,也不说破,“起来吧。”

“谢娘亲。”凌翊赶紧站起来,用肩膀顶顶慕容寒枝,意即我要说正事儿了。

慕容寒枝咬了下嘴唇,脸色有点白。

“阿凤,自从那日一别,你所历何事,翊儿都说与我听了,真是难为你,可以支撑过来,”夫人微仰了头看她,那眼神是充满敬佩与怜惜的,“不过,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是公平的,你这苦头吃得多了,剩下的便是享福,所谓‘苦尽甘来’,之前这些代价,是必须付的,你说是吗?”夫人是过来人,什么苦没有吃过,还是说得了这种话的。

想到过往种种,慕容寒枝轻叹一声,夫人能够如此明白她,有些话倒不必再说了,“是,我知道,多谢夫人。”

等她两个沉默,凌翊便又半跪在夫人身前,仰起脸来,“娘亲,我昨日跟你说,想娶阿凤为妻,你不是要见过阿凤才答复我,现在人你也见到了,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夫人低下脸来看他,眼波流转,“我若不同意,你待怎的?”看她眼神深隧,让人看不出喜怒,也不知她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然慕容寒枝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个,禁不住地心一沉,脑子里“轰”一声,已有些站立不稳:夫人不知她的过去,尚且没打算接纳她,若是知道了……

“为什么?”凌翊显然也急了,自是没想到娘亲会有不同意的意思,“娘亲不是说喜欢阿凤,我也喜欢,娘亲为何反对?”

“夫人,”慕容寒枝定定神,既然这样的结果是她必须面对的,她也不好太失了身份,短暂的失望过后,她已平静下来,只是脸色太苍白了些,“有些事凌大哥还没对夫人说,凌大哥与我虽是两情相悦,但自古婚姻大事,须尊从父母之命,今日我便将所有事都说个明白,夫人不同意我跟凌大哥在一起,也有个理由。”

夫人抬头看向她,神色不变,“我早看出阿凤你非寻常人,只是人各有志,有些事我亦不能多问,”她看了凌翊一眼,“翊儿想必已经知道你所有的事,还是要娶你为妻,想来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接受的,你还觉得,有告诉我的必要吗?”

慕容寒枝微一怔,实在不明白夫人说这话,到底是同意她和凌翊的事,还是不同意?“我、我想,有必要吧,就像夫人不、不同意我和凌大哥在一起,总会有个理由。”

“我当然有理由,”夫人又白了凌翊一眼,“阿凤,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儿子之前的冷静睿智沉默大度全是假装来的,如今不必掌控国家大事,他便成了没长大的孩子,凡事由着性子来,动不动便向着我撒娇装委屈,阿凤你聪慧无双,身边之人必应是人中龙凤,至少聪明敏锐不要输你太多,若是要了翊儿,怎受得了他这般心性,岂非太委屈你?”

夫人这番话说出来,凌翊脸红得很可爱,但却不辩驳一句,低了头拉紧娘亲的衣角,低低地道,“娘亲少损孩儿一句成不成,当着阿凤的面,好丢脸。”

“你还知道丢脸?”夫人“哼”了一声,但并不怎样生气,“丢脸的是我!悉心教导你那么多年,原来只教好了你的皮相,现在好了,本相尽露。”

那旁听得愣神的慕容寒枝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原来夫人不想同意她和凌翊的婚事,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夫人,你就是为了这个?”这也太夸张了吧,哪有如此损自己儿子的,何况还是凌翊这样玉树临风的温柔多情郎,文治武功哪一样输了别人,夫人对凌翊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便是这个还不够要命吗?”夫人抬头看她,“阿凤,我可是为你好,我知道翊儿喜欢你得紧,这辈子都不会再要别人,可也不能只依了他,所以我才要你来,你不必有何顾虑,翊儿就算缠着你,你若不同意,只管说了,我只要不准他再去见你,他也不敢不听我的话。”

这我信。慕容寒枝实在有些无法接受夫人给出的理由,万语千言的,尽数哽在喉口,说不出来了。

然凌翊一听这话,却是脸色发白,眼中满满全是委屈与哀求,“娘亲,不要!”娘亲若是有话,他当然不会不遵,可要真的此生都不再见阿凤,那这日子还有何乐趣?

“闭嘴!”夫人才不给他好声气,叱责一句,“你别以为阿凤见你这样子会心软,两个人一起,是一生一世的承诺,须是你情我愿,恩爱白首,你只顾缠得人家紧,逼人家答应了,作不得数。”

“凌大哥没有逼我,”慕容寒枝终于理顺了喉间这口气,忍不住地想要笑,“夫人,我跟凌大哥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我喜欢凌大哥,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这话入耳,凌翊心中一块大石登时落了地,瞬间眉开眼笑的,再看向娘亲时,好不得意,“娘亲?”

不过这样一来,慕容寒枝倒是明白,昨天晚上凌翊为何欲言又止了,原来他的担心和她的担心,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地上扬了嘴角,笑个不停。

“阿凤,你可想清楚,”夫人还是百般不放心似的,也不知道谁才是她亲生孩子,要这么帮着别人对付自己儿子,“翊儿是我儿子,我这下半辈子由得他胡闹,也是前生的债,你却是不一样,若真的要了他,可不能后悔的,不然,不定哪一会儿,你不再要他,再塞回来给我,我大不了再养着他,可他若没了你,可活不得了。”

“娘亲,别、别说了!”听夫人越说越露骨,甚至把自己说成个经不得事、依靠不得的败家子,凌翊简直是哭笑不得,扯了扯夫人的衣袖,“孩儿、孩儿哪有那么差劲?”

“正是正是,”慕容寒枝忍着笑,使了个眼色给凌翊,意即让他不要担心,“夫人只管放心,凌大哥不是没有长大,只是从前被那些事压得喘不过气,如今身心无负担,他自是真情流露,我喜欢的便是他的真性情,我们会好生在一起,好好孝敬夫人,求夫人成全我们。”说着话,她重又跪在夫人面前,与凌翊肩并着肩,眼神恳切。

凌翊抿着唇笑,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她亦反手握紧了她,彼此都觉得无比地安心。

夫人来回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手一挥,“罢了哟,瞧你们这样子,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反正我提醒过你们了,不听算完事。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商量去。醉心,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远处传来醉心的声音,“好啦!”

慕容寒枝和凌翊这一双小儿女自是高兴得无以复加,凑到一起去,手握着手低语,都不管夫人她老人家还在一边呢。刚才夫人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话,倒是说得再贴切不过,只不过就他们来说,谁是周瑜,谁是黄盖,还得另外说。

这边的事一了,慕容寒枝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也该快些回宫里去,本来凌翊是要跟她一起回去的,被她劝了几句,就留下来赔着夫人。反正目前双方正值僵持之势,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动,凌翊非望川国中人,亦非官非贵,老住在宫里,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等真正需要他帮忙时,他再过去不迟。

走在宫中的石子路上,想着凌翊对自己的一片深情,还有夫人对她的认可和尊重,慕容寒枝身心都无比地舒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活着真是一件很好的事,天很高很蓝,风虽然冷,但沁人心脾,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而真实,让她忍不住地想要唱起小曲儿来。

蓦地,左侧传来凉凉的人声,“凤姑娘这般高兴,是要去见皇上吗?”

慕容寒枝微一惊,转脸去看,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郇妃,算算日子,她也该快生了,肚子挺得很高,走起路来也相当不顺,真难为她不好好在太后那边养着,出来做什么。不过,她身后倒是跟着一大队侍女侍卫侍候着,估计是出来散心吧,毕竟这么久了,老被关在一处地方,她心情也不会好。

过往种种,自不必再说,慕容寒枝微一低头行礼,“郇妃娘娘安好。”

“一时还死不了,”郇妃目光很冷,看着她就像看着宿世仇人一样,眼神怨毒,“凤姑娘真是好本事,我居然一直没有看出来,你心思如此玲珑,两面三刀,我想不佩服你都难。”

当初慕容寒枝一心以为是端木扶摇杀死了妹妹,想要杀他报仇,就想借太后之手,当然表现得跟太后一伙,替她出谋划策,欲除端木扶摇而后快。郇妃自然也知道个中利害,就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夺了端木扶摇的皇位,她也好母以子贵,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因而那时候,她是一直拿慕容寒枝当自己人的,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更是第一个告诉慕容寒枝,现在想想,她还真是冒险,如果不是太后及时发现慕容寒枝的歹毒用心,自己腹中孩儿只怕不保——依她对这些事的认知,她会这样想,一点都不奇怪。而事实上,如果慕容寒枝真的想害她腹中孩儿,她怎可能安生到现在。

慕容寒枝脸白了白,情知她是误会了什么,但这三言两语的也解释不清楚,她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郇妃娘娘言重了,奴婢只是身在险境,身不由己,也不想连累、伤害任何人,奴婢此心,天地可鉴。”

“哈!”郇妃怪笑一声,扶着侍女的手走近两步,眼神轻蔑,“跟我说苍天?你省省吧!苍天要是真的有眼,怎会容你这种小人如此风光?凤不栖,你仗着皇上宠你,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觉得很了不起是不是?怎么着,你是不是也想我的孩子不得好死,那就没人来跟皇上斗,你就可以高帎无忧?”

慕容寒枝皱眉,郇妃心性如此暴躁,对即将临盆的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郇妃娘娘误会奴婢了,奴婢只是一名女官,能怎样风光?何况皇上是不可多得的明君,知人善任,宵小之辈根本难以欺瞒得了皇上,娘娘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她知道郇妃在气什么,其实何止是郇妃,在所有人眼里,如果不是她一力扶助,那端木扶摇万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坐稳了皇帝位,而且还如此英明神武,雷厉风行,朝廷上下为之震惊。其实他们又何曾想过,一个人自身若无本事,就算身边的人再能,又能成什么气候?古人形容难以成大事的君王,尚且有“扶不起的刘阿斗”之说,这些人怎就不想想清楚?

“他是明君?”郇妃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但端木扶摇现在毕竟是皇上,依她如今的身份,也不敢说大逆不道的话,“好,很好!你倒是护他护得紧,凤不栖,算你狠,你最好能一直这样得意下去,否则——”她冷笑,故意高声吩咐,“回去!”

“是!”

众人轰然响应,侍候着她往太后那里去。

“郇妃娘娘!”慕容寒枝原本不想多嘴,怕她以为自己居心叵测,但基于医者悲天悯人的情怀,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奴婢看你脸色晦暗,气息混沌,恐是心气郁结之兆,需小心静养,以防动了胎气。”

郇妃回身冷冷看了她一眼,也不接话,回头就走。凤不栖,你少在那边假惺惺,我才不要听你的,我会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有太后协助,还怕不成事?到时候,我就要看你和端木扶摇怎么哭!

太后寝宫里此时正春光一片。

太后虽身份摆在那儿,但因为是太上皇的继任皇后,今年只有三十五岁,正值女人情、欲最旺盛的年纪,寡居这么多年,依她不安分的个性,怎可能按捺得住。

而那男人却正丞相姚承望,与太后是表兄妹,自幼常常往来,后太后入宫,两人才分开。心有不甘的他想尽一切办法在朝为官,后来更是一路爬到丞相的位置,太上皇大去之后,两人之间没有了障碍,早已旧情复燃,只不过那时候端木扶苏根本不管太后的事,现在端木扶摇更是除了晨省昏定,其余时候也不会出现,所以他们两个的事,还没有别人知道,乐得快活。

完事之后,两人坐到桌边,喝茶商议大事。

“郇妃的孩子如何了,几时出世?”想到朝堂上端木扶摇对自己的压制,姚承望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攥紧了茶杯。与他一起听命于太后的朝臣们,大都被端木扶摇调往他处,如今只剩他一个,就算有心举事,也颇有些孤掌难鸣的味道。

太后拢了一下头发,很得意的样子,“很好,御医看过了,再要一个月,孩子便可出世,到时候……”

“先别高兴得太早,”姚承望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她那么乐观,“端木扶摇和那凤不栖不是省油的灯,不好对付,再说,谁能保证郇妃怀的一定是男胎,万一个是女娃——”

“那谁又知道?”太后神情未变,显然早想到这一点,使了个眼色给他,“郇妃一直住在我这里,照顾她的御医也是我的人,我说她生男,她就一定生男,你说是不是?”

姚承望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你是说……素华,还是你思虑周全!”

太后得意地笑笑,“放心,我早已准备好一切,只等孩子出世,咱们就一举将端木扶摇赶下皇位,看他和凤不栖还怎样嚣张!”

早在郇妃说自己怀有龙胎之后不久,太后就开始谋划,所以她早想到孩子尚在腹中时,是男是女全凭老天爷做主,便暗暗叫人打听了数名与郇妃差不多同时怀胎的女子,只要到时候郇妃生下的是女婴,她便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名男婴换进宫来——那么多名怀胎女子,难道还会全部是女婴不成?

这计划听起来是不错,但姚承望还是多叮嘱几句,“成败在此一举,素华,你千万小心行事,让郇妃不要多说话,万一被端木扶摇和凤不栖听到风声,看出破绽,咱们就全完了。”

“我自是省得,”太后点头,“你只管安抚好手下人,到时候听我们吩咐起事就好。”

姚承望点点头,也不再多说。

——

被郇妃这一指责,慕容寒枝心里很是憋闷,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没有对不起郇妃的地方——事实上之前她帮郇妃调理身子,也是出于真情实意,但只要想到郇妃看着自己时那怨恨的目光,她就觉得后脊背发冷,连带着感觉四面八方都有数不清的、如同利剑一样的目光直射向她,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助端木扶摇坐稳龙椅,虽说也是为了天下百姓谋福祉,可毕竟也因此而害死过人,所谓人命大于天,这一切不是她为望川国江山立下什么功劳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有些事情她还是得去做,否则会出更大代价的人,将数不胜数。想到郇妃和太后必定暗中谋划良久,她知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来到承恩殿,却见端木扶摇正批阅奏折,薛皇后安静地陪侍在侧,不时递上茶水去,他虽没有过多的言语,看向她的目光也无明显的情意,但这种静谧却很是难得,至少慕容寒枝看到这一幕,先放下一半的心。“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一看见她,薛皇后便不期然地想起,自己能够与皇上共赴云雨,全仰仗她的成全,脸儿早红了,都没有勇气正眼看她,“凤、凤姑娘不必多礼,我你在皇上面前没那么礼数,在、在我面前也一样就好了,那些个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倒是会说话。端木扶摇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隐含笑意。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礼不可废,该守的还是要守,只不过,”她颇具含义的目光落到端木扶摇脸上,很“不怀好意”的样子,“我瞧皇上和皇后这般样子,许是已经成了好事?”

薛皇后本就够害羞的,一听她这般无所顾忌地说出来,一张脸顿时“腾”一下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眼泪都要流下来,“凤姑娘,你、你怎么说这话?”丢死人了!

“有何打紧,”慕容寒枝很不以为然,她昨晚也才同凌翊融为一体,这本就是再正常过的事,“皇后娘娘面子嫩,听不得这话,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也、也不是……”薛皇后窘得抬不起头,见端木扶摇并无什么特别反应,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闭嘴,这话儿到此就算完。

不过,端木扶摇倒是看出什么来,目光清凉,“阿凤,你从进来就锁着眉,有什么事吗?”

慕容寒枝微一怔,继而无奈一笑,“皇上这双眼睛,越来越会看事儿了,没错,我是有事。”当下她把与郇妃碰在一处所说的话简要说与他们听,“太后的心思,皇上皇后想必是明白的,我是想皇上应该早做打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薛皇后也知道皇上跟太后之间这一场争斗在所难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也顾不上害羞,但她处在这个境地,最是为难,只有闭紧了嘴。

端木扶摇却是不肯放过她,故意征询她的意见,“皇后以为如何?”

慕容寒枝瞪了他一眼,意即你明知道皇后心思,又何苦为难她。

果然,薛皇后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她脸色一变,神情惶惑,不知端木扶摇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还是拿话来试她。她虽对他没有异心,但毕竟不比慕容寒枝,入过世也出过世,心神大乱之下,她唯有低下头,只觉整个承恩殿上都是她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臣妾、臣妾不敢妄言朝政之事。”

“朕要你说,”端木扶摇还偏就跟她卯上了,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你心中如何想的,便如何说,放心,朕恕你无罪。”

慕容寒枝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

薛皇后咬着嘴唇,突地苦笑,“皇上一定要臣妾说,臣妾敢不从命!臣妾之前说的话,句句实言,不敢对皇上有丝毫隐瞒!朝政之事臣妾确实不懂如何应对,但臣妾绝不会害皇上,皇上明鉴。”

“朕信你,”端木扶摇扬了扬眉,似乎很高兴,“不过,你最好记住一件事,朕相信人,只一次,你若骗朕,朕不会轻饶了你。”这明明是威胁的话,他说来却那般云淡风清,似乎说着与己无关的事一样。

薛皇后身子震了震,但神情坦然,“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端木扶摇点了点头,这才转回来,“阿凤,依你之见如何?据他们回报,太后和姚相这两天上下活动得紧,想是知道郇妃已近临盆,故而准备一举成事,朕亦让朝臣随时侯命,只是那个孩子莫要受此所累才好。”

慕容寒枝思虑一番,“眼前来说,也确实无法有更大的动作,只不过……”她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我瞧郇妃脸色不对,她想必也是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若照此下去,她腹中胎儿堪虞。”

“哦?”端木扶摇意外之至,“太后不是命人细心照料于她?”依太后对郇妃腹中胎儿的重视,怎会任由她落到这般糟糕的境地,还是说太后派在郇妃身边的御医不顶事,根本看不出问题之所在?

慕容寒枝摇头,“大夫医术再高,也医不得心病,我方才虽提醒过郇妃,但她正恨我得紧,想必不会听,万一到时候——”

一语未必,门外传来内侍通传,“老奴冒犯,皇后娘娘可在?”

薛皇后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端木扶摇,后者微一颔首,她立刻道,“找本宫何事?”

内侍立刻恭敬地道,“回皇后娘娘,太后派人前来,请皇后娘娘过去叙话。”

叙话?是套话吧?端木扶摇和慕容寒枝心中同时掠过这般想法,不禁对视一眼,心下已了然。

薛皇后也猛地震颤了一下,但情知如今这形势,她也躲不过,略一思索间,便道,“你叫他们回禀太后,本宫即刻前往。”

内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薛皇后心中有些不安,怕端木扶摇会多想,便小心地道,“皇上,臣妾这便去了?”

端木扶摇点头,不语。

不嘱咐几句吗,或者教我如何应答?薛皇后心中犯着嘀咕,略等了等,不见端木扶摇有话说,便轻步出去。

“太后这传召来的也是时候,”端木扶摇哼一声,“先前我不理会贞儿,也没太后要找她叙话。”

慕容寒枝笑笑,“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根深蒂固,想在皇上身边安插个把人做她的眼线,又是什么难事了?”

“哦?”端木扶摇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太后仍一直派人监视我?那你又不早说?”之前他还是二皇子时,受尽了被监视、被轻慢的污辱,却没想到时至今时今日,太后还敢这么做,也不怕惹恼了他,大家一拍两散伙!

“皇上会想不到?”慕容寒枝斜他一眼,“再说,就算说了又有何用,你就算把太后的眼线找出来,她还是会继续派人来,又何必费那些力气。再说,我们难道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嗯?”端木扶摇一怔,“你是说——”

“皇上忘了吗,我是阴险的小人,有些事我替皇上做了,不会污了皇上的名声,”慕容寒枝“嘿嘿”鬼笑,还真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意思,“皇上就等着好了,薛皇后是不是值得信任,今日自见分晓。”

端木扶摇被她这一声“嘿嘿”笑了个哑口无言,同时也不禁有些汗颜,没有慕容寒枝的提点,他还是会忽略一些事,是他心机不够深,还是他天生没有为君王的气度,早晚会败在太后手上?

隔了一会不见他有动静,回首瞥见他脸上神情瞬息万变,依着对他的了解,慕容寒枝很自然就想到他在想什么,突然一笑,“皇上又在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想不到,是不是?”

端木扶摇瞪了她一眼,有些恼——确切地说,是有些挫败,“我就是怎样也比不过你心思缜密,不如这皇上你做算了。”

“皇上不可妄言!”慕容寒枝惊了一下,正色道,“皇上受命于天,自受神灵庇佑,有些事皇上想不到,就是因为你宅心仁厚,宽以待人,这又不是皇上的错,皇上何必说这气话。”

“宅心仁厚也不见得怎么样好,”端木扶摇颇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有时候还会害死人,看来我得多学着些。”说来也奇怪,之前他吃的苦头,受的白眼冷落又不是少,怎么就是没学乖。

慕容寒枝知他一时钻了牛角尖,三言两语的也跟他说不清楚,就先放一放再说,看看薛皇后那边是个什么结果。

——

薛皇后虽然是太后选出来的,但她们两个之前并无深交,太后之所以把她放在皇后的宝座上,一来是因为她家势够大,二来是因薛皇后性子怯弱,自幼深锁闺中,极少与外人来往,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控制。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太后哪里想得到会中了慕容寒枝的算计,薛皇后的父亲被端木扶摇调往京外,无诏不得回京,说白了,事到如今,薛家势力她反倒指望不上了,单凭这一点,她就恨慕容寒枝恨得要死,一直等机会把人给碎尸万段。

薛皇后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下意识地互握,很是不安。

太后故意要她难受似的,也不急着开口,端起茶碗,装模作样地轻啜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哀家听闻你如今与皇上如胶似漆,两无嫌隙,可有此事?”

太后这话的意思,之前皇上不理会自己的事儿,她也知道了?薛皇后心里打个突,脸色微红,但还算沉得住气,“皇上不嫌弃妾身粗陋,让妾身在身边侍候,若无太后成全,妾身也没这等福分,妾身深受太后大恩,无以为报——”

“若你有机会回报哀家呢?”太后不凉不热地看着她,大概也看出来她一颗心已放在端木扶摇身上,心里早怒得骂开了: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你受不得端木扶摇引诱,哀家又何必叫你做这个皇后!

薛皇后一怔,“太后的意思是……”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吧,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因为太后不是皇上,不可能像皇上那般宽容仁慈,若她把对皇上说的话说给太后听,没准就会受她惩罚,轻则失去后位,重则连性命都要不保。

“哀家既然跟你把话说到这里,便也就直说了,”太后似是觉得薛皇后在故意跟她装糊涂,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好在还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难堪,“哀家之所以让你做这个皇后,便是知道你们薛家对哀家忠心耿耿,不会忘了哀家对你们的恩德,是吗?”

“妾身一日不敢忘怀太后和皇上对妾身一家的恩德,”薛皇后一脸诚惶诚恐,又起身跪了下去,“妾身的父亲镇守边关,但愿能替望川国江山略尽绵薄之力,妾身既为六宫之主,定当打理好后宫事宜,免得太后费心!若妾身有失当之处,恳请太后不吝指教,妾身定当改过!”

太后听她这话说得还真是高明,一下就把朝政和后宫分得清清楚楚,搞不好她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太后,女子不得干政,不然定会犯众怒!

气了半晌,终是不能当着侍女侍卫的面说狠话,太后又是一声冷笑,“哀家可不敢当,哀家老了,不比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一个个得了势,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哀家这未亡人若是早些死了,反碍不着你们的事了,是不是?”

“太后寿与天齐,何来此说?”薛皇后越发小心地回话,然她语气虽然谦卑,眼神却是平静的,还真是沉得住气,不过因为她始终低着头,所以太后竟是没有看出破绽来。“皇上对太后亦尊敬得很,每日晨省昏定从不间断,妾身对皇上,很是敬佩。”

“是吗?”太后满眼嘲讽之色,“皇上先前不正眼瞧你,你不气?”听听,这哪像是长辈应该说的话,看来她是给薛皇后气糊涂了,居然像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挑拨人家之间的感情,她也太不上台面了些。

薛皇后脸上微红,更有淡淡的讶异,自是没想到太后一向会做表面功夫,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妾身不、不敢,皇上、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所谓‘君威难测’,妾身唯可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本份、”

“正是这话,”太后立刻像逮了理由似的,抢过话头来,“哀家对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当初选出薛皇后时,太后就曾暗中嘱咐过她,要注意端木扶摇的一举一动,尤其若他与凤不栖有何密谋,定要来告诉她。

可初时端木扶摇对薛皇后看不上眼,从来不到她宫里不说,更是不会召她在跟前,太后也莫可奈何。

诚如慕容寒枝所说,端木扶摇身边确实有她安插的眼线,一朝听闻皇上皇后同进退,恩爱非常,她不禁暗暗高兴,等着薛皇后向她回报。可等来等去,薛皇后却似只顾着跟人恩爱,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太后不气才怪。

既然在皇上和慕容寒枝面前发过誓,薛皇后就绝不会出卖端木扶摇,因而太后面前,她也早想好了说辞,“太后是要妾身多多看顾皇上,有何不妥,便向太后禀报。”

你记得就好。终于听到一句像样的话,太后面色稍缓,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倒是说说,皇上可有什么不妥?”说到这句,她使个眼色,除她和薛皇后的近身侍婢外,其余人等都退了下去,屋中一下便安静得有些可怕。

“回太后话,皇上并无什么不妥,”屋里没了人,薛皇后反而冷静下去,答起话来也顺畅得多,“妾身相伴之时,都只见皇上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勤理朝政,无半点懈怠之处,是个好皇上,太后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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