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隔天一大早,在姜城霜醒来之前,陆于霏就出门了。
姜城霜浑身****,躺卧在凌乱不堪的棉被里,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早晨。他实在很难想像陆于霏是怎麽拖著欢爱过後的身子去上班的,他们昨晚搞到几乎快天亮,学长甚至在途中昏厥了两次,到最後什麽东西都吐不出来了,才分开两人相连在一起的地方。
这样荒唐又筋疲力尽的性爱,距离上一次已经隔了多久了,姜城霜想都不愿意想。
他一想到陆于霏昨晚几乎是自暴自弃式的放荡,就觉得心脏深处像是被铁锤无情得重挫,瘀痕遍地,又似千万根针扎过一般,隐隐作疼。
他怎麽会不晓得学长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就为了隐埋昨天晚上的去向,他当然知道陆于霏是在等他问他,但他就偏偏不问,因为根本不需要,只要定位学长把他的车开到哪里,不管多远,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学长去过什麽地方。
陆于霏大部分的时候都很聪明,却总是忽略一些小地方。
一想到学长还是背著他和那个人联系,姜城霜就愤怒到控制不住想把陆于霏关起来锁在家里的念头。
到底为什麽?姜城霜很想抓著陆于霏的肩膀用力质问他:都已经跟他交往了快八年,为什麽还是不肯一心一意得对待他,他难道做得还不够好吗?
这七年交往的日子算下来,他们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并没有想像中来得多,他的工作忙,工作量大,时常国内国外熙来攘往得奔走,以前刚起步的时侯,广告、拍戏和试镜他都得全力以赴去挖掘、去争取。
稍微出名了以後更惨,常常为了取个外景就得在外头待个一年半载,有时候他一年中待在本地的时间比他拍一部戏的时间都短,更别说窝进学长床窝的时间,可能加加减减不到一个月。
正因为如此,他们格外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人家都说夫妻相处会有七年之痒,他跟学长却完全不可能发生这个危机,他们能够一起相处的时间已经够短了,他疼死陆于霏都来不及,怎麽可能还有多馀的精力这里痒那里痒的,套一句简单的话说,煮熟的鸭子都还怕它飞了,何况陆于霏还是一只难以伺候的凶兽,他好不容易把他的毛摸软了,抱在怀里踏实了,说什麽都不能再让他有脱逃的机会。
姜城霜从来都不敢认真得逼问陆于霏的心声,陆于霏也没有正面给过他任何承诺,他也不敢听,他好怕学长跟他推心置腹的那天,就是他们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的一天。
他不在的这一年,学长又跟那个人见了几次面呢?两次?三次?每个月一次?还是只要一通电话,随时都能把陆于霏叫走?
但他能肯定的是,昨天那次绝对不是偶然。一旦开启了一个念头,其他衍生的假想就会一个个冒出来,直到可怕的臆测和猜忌吞没他的主观认知,一次次消磨著他和陆于霏之间的信任基础。
姜城霜不禁开始後悔自己出国的决定,他对感情本来就是有偏执的人,领地意识很强烈,就算每天二十四小时盯著学长都还怕他会飞了,他居然敢把学长单身一个人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整整一年!
都是他的错,当初鬼迷了心窍,他不应该出国的,他根本就不该听信薄玉罗的话到法国修什麽表演学位,他当什麽演员?他当演员还不是为了陆于霏!
一切都本末倒置了,他当初会选择走进演艺圈,为的就是找一份自己擅长又能够经济独立的工作,他不想让陆于霏觉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只知道肆无忌惮得跟家里要钱,成天跟狐群狗党胡闹。
但他功课不好,学长又是全年级的榜首,他怎麽可能比得过他?
陆于霏比他大了两岁,天生注定他在年龄上永远矮了学长一阶,如果连在其他地方都不能超越学长的话,学长永远只会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学弟,他就永远赢不了那个男人在学长心目中的地位。
但似乎他努力奋斗了这麽多年,结果仍是徒劳。
姜城霜还记得第一次在大学新生书院见到陆于霏时,他脸上充满惊愕的表情。
那时候距离他们上一次说到话,已经间隔了两年之久,他终於升上了大学,成为南大会计系的一份子,学长也不再是以前他们康城市立高中的榜首,而是南大会计系的大三生。
姜城霜几乎是一眨眼就认出了正在登记名册的陆于霏,他跟印象中的模样差别并不大,身材仍是清清瘦瘦,用诗句形容的话就是像柳絮一样,头发似乎留长了一些,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颜色。
陆于霏的长相顶多算是端正,却不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然今昔非比,姜城霜却有与三年前初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感触
“你也考进来了啊。”陆于霏对比了名册上的名字,笑著对他这样说,他很难得会露出如此在乎别人的表情,以前看见他的时候,都只摆出一副拿钱办事的一号表情。
“也没有很难嘛。”姜城霜无所谓得耸耸肩,有些挑衅得撞了撞比他矮半截的陆于霏。
“之後就知道了。”陆于霏锐利的凤眼立刻扫过来:“三角函数都写不出来,还敢选会计系。”
“别总把高一的事挂在嘴边,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姜城霜意有所指得眨了眨眼,不自觉透露出得意洋洋的语气:“陆老师,现在要改叫陆学长了。”
陆于霏抿唇不答,却也没有纠正他。
相隔两年的重逢,姜城霜当时只觉得莫名的激愤,沉溺在一种报仇雪恨的痛快感,心想陆于霏一个书呆子算什麽,他要是肯努力,也是考得进大城市的名牌大学。
他後来才知道,当时激动到不停颤抖的情绪,是因为高兴。陆于霏给予他的肯定,比他爸答应送他一台宝马当作入学礼,更让他感到欣喜难喻,就像他当初赌气选了陆于霏考上的科系,拚死拚活也要挤进南大,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凯旋胜利。
本以为向陆于霏炫耀过後会让他心里平衡一点,但学期真正开始之後,他才发觉自己根本碰不到陆于霏,大一跟大三的课连教学大楼都不同栋,好不容易考上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科系,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还是遥不可及,就算陆于霏不再是他的课辅老师,他也还是他的学长。
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进展。
对一个男人产生这种失落的情绪本身就很不正常了,姜城霜却没有发现其中说不明白的情绪,为了要遇到陆于霏,他首先采取的策略是到三年级的教室去旁听,果然看见学长和几个同学坐在角落听课。
他很快就跟陆于霏身边的同学混熟了,对他一个从刚入学就备受瞩目的风云新生而言,跟几个玩得开的学长混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学长们也很乐於亲近他这种人缘很好的学弟,尤其是想藉由他认识更多女生。
常跟陆于霏坐在一起的学长意外得都是一些玩咖,姜城霜刚好向性相符,一拍即合,学长们都很大方,系内系外有什麽好玩的都会拉上他一把,他也敞开心胸尽情享受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
会计系属於管院之一,大家都知道全校最会玩的就是管学院,球赛打得比别系好,舞会办得比别人大,各种节目和联谊活动琳琅满目,目不暇给,姜城霜一入门就玩得不亦乐乎,他参加了篮球队,被选作舞会的管院之草,认识了许多其他系,甚至是其他学校的人,声名远播。
在南城生活的所有一切,都远比老家康城好玩得太多太多,他结交的朋友都是南大有名的风云人物,玩乐的场所和交际圈子又更进一步提升到更高的档次,尤其认识了几个和他背景类似的公子哥儿,从此他到的地方哪个不是叫他一声城少,他一时之间像一匹走入迷途的脱缰野马,持续不懈得奔腾在美好的花花世界里。
果然一个学期玩闹下来,他就挂科了。
更糟糕的是,他看到成绩单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卧草惨了,而是一种莫名言喻的兴奋,因为他终於找到理由可以去找陆于霏了,求他帮他补习!
“啊?你脑子傻了啊?你爸又没付我钱,谁要教你啊。”陆于霏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他回家吃自己,脸上写满活该两个大字。
“你去找月莹啊,她可是财经的书卷呢。”另一个常跟他们混在一起的学长游幸见有戏可看,立刻凑过来搂住陆于霏的肩膀,对著膜拜陆于霏的学弟道:“只要在床上好好付学费就可以了,你没问题的。”
姜城霜撇撇嘴,一双眼睛没离开过陆于霏:“不要,我就要陆学长教我。他以前也当过我的课辅老师。”
“喔对喔,你们以前读同一所高中。”游幸恍然大悟,又开玩笑道:“咱小暴龙也有还是小恐龙的时代嘛,他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怎麽样,也是现在这种烂脾气吗?”
“吵死了,游幸,不要压在我身上。”陆于霏满脸不耐烦,想也不想就出肘拐开压在他身上的人。
“好凶。”游幸立刻夸张得怪叫一声,又叫姜城霜评评理:“你看这没法理喻了,亏你以前还敢上他的课。”
“没那麽凶吧……”姜城霜讲得很心虚,他是上了大学之後才知道原来陆于霏的脾气很火爆,还有陆罗纪公园的小暴龙这个腻称,但奇怪的是,学长身边的朋友抱怨归抱怨,但每个都还是屁颠颠得黏在陆于霏身上闹他,结论是他们都是贱骨头,就爱找陆于霏受虐。
“神经病,我要走了,你明天要不要我叫你起床?”陆于霏问游幸,手脚俐落得把书包收拾好。
游幸点头如捣蒜:“好,要,一定要,我再迟到就要挂科了,每周早八点名那教授还有没有人性。”
“诶?学长,那我呢,你答应我了吗?”眼看陆于霏背著包就要走,姜城霜著急之下,一把握住陆于霏的手腕,一握下去才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握到的是女人的手。
陆于霏当然豪不留情就甩开他:“谁理你啊,我打工要迟到了,放手。”
这也是姜城霜上大学以後才知道的事,虽然陆于霏平时都跟一群在交际上很活跃的人混在一起,但他自己从来不参加任何团体活动,也不会跟他们出去联谊或泡吧,原因就是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要去打工,才够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怎麽这样啊,陆学长对我真狠心。”陆于霏走了之後,姜城霜半真半假得感叹道。
“别灰心啊,年轻人,多求几遍他就会妥协了,信我。”这句厚脸皮的话来自常常跟陆于霏借笔记的游幸学长。
果然下个学期开始前,他就辗转从某个学长手中拿到了笔记宝典。姜城霜从此铭记在心,陆于霏软的不吃,硬的不吃,就吃人家死皮赖脸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