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事烟云
凌虚蜀峰，仰止天衢。
在凌绝于霄的蜀山诸峰之中，唯蜀山主峰尤为雄伟奇壮，七宫之首的“天衢宫”便是屹立于蜀山主峰之顶。
天衢宫位于蜀山主峰绝顶，乃蜀山门派唯一正殿，宫殿持于天际，行于云霄，周附云海茫茫，翻腾不止，犹如天上神仙休憩于天外之高阁，独立于世外之隐所。
此刻苍穹下的大殿依旧清幽如故，沉静悠然。
在天衢宫正门外漫长的白石阶梯之下，有一广阔无比的巨石平台，名曰“揽云台”，在这片平整广阔的平台之上不时有渺渺浮云轻柔拂过，烟云尔尔。
此时蜀山大弟子王恒正站在天衢宫中，向着大殿台阶之上的几位蜀山长老述说着一些事情。
殿前最高的台阶之上的地方隐隐站着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仙人，便是蜀山掌门太武真人。
太武真人一身素袍，手持拂尘，飘飘欲仙，道骨仙风，眼眸温润，确有蜀山一派掌门之风。
太武真人身旁之侧各立着一位蜀山长老，左边的是瑶光宫的凌音长老，而右边则站着一位黑须黑发的老者，蜀山戒律长老重阳真人。
不过这重阳真人看着倒不像修道中人，只是笔直地站在在大殿之上，却自始自终都是在闭目养神，面容肃穆，沉默不语，若不细看，旁人定会以为这位蜀山的戒律长老已然站在大殿之上睡着了。
王恒刚一说完，便跪了下来，双手举起信笺，肃然说道：“掌门，师父，凌音师叔。此次弟子与吴珩师兄下山调查安阳镇遇袭一事，事实确是如此，徒儿亦是亲眼所见。庆阳村全村几百位村民几乎无一幸存，安阳镇亦是死伤惨重，幸亏云孤师弟于那日见镇中的门下弟子所放信烟之时及时赶到，这才挽救了安阳镇中的一部分百姓。弟子这里还有吴珩师兄所留的一封信，还望掌门与师父，师叔详查！”
太武真人闻之微微点头，真人身旁的一位小童见状，缓步走下台阶，取过吴刚手中信笺，交于大殿台阶中央的太武真人。
太武真人取过信笺，也不急翻开，温和地对着王恒说道：“王恒师侄……”
“弟子在！”王恒闻之，埋头俯身而拜。
太武真人见之不禁微笑地摇了摇头，温和道：“你起来吧！”
“弟子，遵命。”王恒又磕了一头，方才站起。
太武真人低眉默默看着手中的那枚青玉坠，凝视半晌，缓缓说道：“原来如此。”
殿下众人见蜀山掌门如此自言自语，皆是有些莫名其妙，却见太武真人转头向身旁的戒律长老，微微点头示意，戒律长老会意之后，转向王恒，声音平淡地说道:“恒儿，你此番也多有劳累了。你先先下去休息，为师与掌门还有戒律长老还有些话要说。”
“是，师父。”
王恒向戒律长老微微俯首行礼，便走出天衢殿外，消失于殿外云海之中。
一旁的凌音长老待目送王恒走后，回眸看向太武真人，淡淡问道：“掌门师兄，敢问云孤师侄是在信中如何所说，掌门师兄为观这枚青玉坠？”
太武真人此时才将手中的青玉坠放下，缓缓说道：“吴珩师侄于信中所说，他在安阳镇镇外所遇的几只云林狼妖大多已然异化堕魔，这云林万山之中的妖兽，恐是尽已被人所施法操控。吴珩师侄心中猜测其应是多年隐居于云林万山南部的九黎部族所为，只是他还未探亲原因，现已孤身一人赴往云林万山之深处去寻找此事缘由了……”
太武真人说完最后一句话，蜀山的两位长老皆是沉思不语，待过了片刻，太武真人才悠悠问道：“师弟，师妹，请问两位是如何看待此事？”
凌音长老似是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禀掌门师兄，师妹认为吴珩师侄信中所说无误。几百年来，这蜀西云林万山之中的众多妖兽向来安于荒山野岭，从不曾出山伤人。而隐于云林南部的九黎部族，虽是自称上古魔神蚩尤的后裔，一直与我中土诸多修真门派为敌，那也只是理念不合。为何此时却会突然暴起，驱使成群云林妖兽出山袭人，屠村毁城，做出如此残忍至极之事。恐怕其中多有蹊跷，师妹认为这事除了云林南部的九黎部族，其背后应是还另有深谋。”
凌音长老说到此时，微微向太武真人束手而礼，缓缓道：“此时蜀山应待吴珩师侄查明背后原因，通晓去脉，掌门师兄方可再行定夺。”
太武真人听完凌音长老的话后，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这时在那一旁闭目阳神的戒律长老却是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缓缓说道：“凌音师妹，这师兄不得不说你一句。你我皆修道多年，这自古以来，妖魔凶兽本性便是凶恶至极，毋庸置疑。那云林万山的凶兽也多半是畏惧于我蜀山派百年威慑，这才不敢随意出山行凶伤人，唉……”
戒律长老说到这时突然有意地叹了一声气，又是眯了眯双眼，似醒非醒地继续说道：“只怕此次云林妖兽屠村灭城，嗜杀我蜀山周遭数百村民，多半是由师妹当年与执剑师兄心怀不必要的仁慈，说什么人妖皆可共存之谬理而放任那蜀西云林妖兽肆意存活于那云林万山之中而引起的。我早就说过，这除妖务尽，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凌音长老听到这戒律长老似是有意针对自己而提起往事，却并不以为意，平淡地说道：“重阳师兄，你身为蜀山戒律长老，明知此事根结不在云林妖兽，又何须如此。此时蜀山弟子吴珩师侄只身赴于云林万山凶险之境，为此事查明原因而为。重阳师兄却重谈这种事后只说，未免有些荒谬。”
凌音长老平淡地语气之中，似已有些许坚定的气息，隐隐显出持意不疑的态度了。
这戒律长老重阳真人听后，似是被凌音长老的话噎了一下，又咳了一声，说道:“咳咳……此事秦云孤与吴珩那两个孩子自然是做的不错。但若真算起来，秦云孤也算是个蜀山逆徒。至十三年前起，在他的师父蜀山执剑长老违背掌门之命，追随凌霄宗的道天真人远赴南海与吞天兽大战失踪后，这个逆徒便已随他着他那一时糊涂的师父一起叛出了蜀山，加入了那个什么‘问道门’！自己的同门师弟做了如此正道不为之事，吴珩现在倒也是自知无颜，却还写信为那逆徒开脱！想来那太皇山凌霄宗的道天真人所开创的‘问道门’，倒也真是害人不浅啊！”
凌音长老闻之，双眸微亮，辩道：“执剑师兄与‘问道门’在十三年前所做之事，掌门师兄与世人皆还无定论，何必……”
戒律长老似已刚刚睡醒，终是睁开黑瞳，也未听凌音长老说完，说道“掌门师兄。此次务必要派蜀山弟子下山，清剿蜀西云林万山之中的凶恶妖兽，以保蜀地附近周遭的山村百姓的太平。”
太武真人见两位长老言语之中又是有些争辩，也不答复，只是拿起手中的那枚青玉坠，缓缓道：“这枚青玉坠就是‘问道门’的信物，云林妖兽这件事确有我蜀山派的职责，不容旁贷。”
太武真人说完便问了凌音长老一句，道：“凌音师妹，我听说云孤师侄的还带回来一位受伤颇重的孩子，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可否安好？”
凌音长老闻之微微沉默了一下，而后平淡答道：“云孤师侄的青鸾将那孩子送来之时，那孩子气息微弱，脉若游丝，师妹我观起伤势之时，发现那孩子的腹部丹田之处然被尖锐器物贯穿，聚灵气海之穴尽毁，本是无药可医，必死无疑。可是……”
凌音长老说道这时，很少见的有些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可或许是云孤师侄那时用了什么并非本门的秘法封印，竟有凝神聚气之能，抵制住了四处流散的精神气血，这才让那孩子有了些生机，再加上我已请丹青师兄给那孩子服下了本门的‘玄凝丹’以固其命脉，那孩子这才稳定了下来。”
凌音长老刚一说完，一旁的戒律长老又是微闭着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哼，也不知在丹青那小子又是研究了些什么丹药，如此胡乱医治！”
可蜀山掌门太武真人恍若未闻，对着凌音长老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事关人命，道法无别。凌音师妹，那孩子既是你门下的弟子所救，那就有劳师妹你暂且安顿于那位可怜的孩子，他既是被蜀山门下所救，需多加照料，如若这孩子已无去处，资质尚可，便收为蜀山门下的弟子也无不可，你可同意？”
凌音长老闻之微微点头，道：“掌门师尊所言，凌音知晓。那孩子已被我收入门下，只是我观那孩子如今全身经脉皆已死闭，怕是从今往后已无修道仙缘了。”
太武真人闻之神色有些悲悯地微微点了点头，怅然道：“你自行安排吧。”
太武真人说完才看向被晾在一边许久的戒律长老说道：“重阳师弟，此时正如你所言，如今云林秘境的妖兽既已出山伤人，那么不论此事是否涉及到云林秘境的九黎部族，还是魔道中人，亦或‘问道门’有关，我蜀山门派亦需保全周遭百姓性命，云林妖兽之事需以详查，方为我蜀山斩妖除魔之门行。”
“是。”
戒律长老见掌门发话，亦无多言，躬身答礼。
太武真人见两位长老并无异议，便淡淡道：“此事暂且商议到这吧，想来明年年初的云游剑试也要如期举行了，此次云林除妖的事情就交给明年的新进的云游弟子门吧，也好让一些年轻的弟子锻炼锻炼。”
“重阳师弟，明年的云游剑试就由你门下的王恒师侄主持吧，我观那孩子做事成熟稳重，日后定为我蜀山擎柱之人，你还要多加栽培与他。”
“是，师弟明白。”重阳真人听掌门夸奖自己门下的弟子，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戒律长老与凌音长老各自行礼退出大殿，消失于殿外云海之中。
此时天衢宫中唯剩太武真人一人，默默注视着殿外翻腾不止的滚滚云海，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