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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话 四个女人一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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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觉衣角一动,侧目见是兮云轻牵了我的宫装袂角,是以要我把火气压住。

我自问性子一向也不是个急的,又经兮云这一个示意,便也权且稳了稳神。

又倏然,忽地便见她将脸转过來与我正视,唇畔笑意撩人:“妾身以为,阮才人确实该称韶才人一声姐姐的。”

我铮地怔住,一时不解其意。

兮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眸中皆流转着化不开的涓浓笑意,做得便像是发乎于心的真实一样,忽地让我失去了辨析真假的直觉。

下意识侧目去瞧酌鸢,她也是微一愣怔,旋即极快的回过了神,几分得意神色跃上了眉梢眼角:“馥淑女倒是个识大体的!”轻飘飘的一句话,更像是在敷衍。

只因兮云这一出实在太突兀,把我们二人全部都做弄的蒙住,一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一丝丝明媚浮光顺着如剪园色荡漾飘摆,这一片景致澄明间,兮云并不去看酌鸢,只对着我糯了唇畔款款然又道:“韶才人受封才人的时候,阮才人您还是秀女。时今您受封了才人,她却依旧还在这才人位上屹立不倒。”妃唇扬起几分,韶华明媚流转其间,“这先來后到的,您当然该称她一声姐姐呢!”

话音不太对,任是谁也能听出兮云是些什么意思。

我甫地便觉好笑,这时酌鸢已沒按捺住气焰的一步跨了过來:“放肆的小浪蹄子!”几近怒吼了。

她的脾气跟我的慢条斯理相比起來,这根本就不在一条道上,这也正是她的弱点、我的长处。显然的,她听出了兮云话里这通反唇相讥,便任了火气野草一把迅速蹿涨的蓬勃:“还不给本才人跪下认罪!后宫之中岂容你这般放肆不堪!”语气愈发的拔高且尖锐,震得我双耳嗡声作响。

话音才落、又似乎尚在未落时,她突地扬手便要扇兮云一耳光。

我知她气极,我又怎不因她而气极呢!忙1 38看書網的在半空里猛地抬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尚不及她有所反应,便借力道猛地把她向后一推:“是你跋扈才对!”我就是这个性子,谁人若是针对着我倒也罢了,那我还能有些理性、有些自持、有些余地,怎么都好说;但她敢动兮云,还是当着我的面儿,我便可抛开一切束缚决计不再强忍着!

力道之大,带着一股狠劲儿径自把她掀倒在一根坚硬的石柱上。

见这韶才人顿时吃痛的一抽唇际,我也不由恍了一恍神。我不想伤害别人,但我一定要好好守住我想要守护的人和物。

“姐姐莫说连这礼数都不记得了,还需妹妹亲自‘教导’姐姐?”不等她开口,我抢了这个先机扬眉冷声,“即便是你再怎么蒙着贵妃的庇护、圣上的恩宠,你也不过是个才人位,还沒有处罚宫妃的权利!”

“她沒有,那本嫔呢!”

铮地一下,一道女声自半空中陡然一落。气势之凌厉、音声之盛气令我禁不住陡然一震!

下意识“唰”地回头去看,只见一宫装丽人自鸿雁水榭扶摇着双翼、延展向两边的玉阶处袅步冶冶的走过來。

我凝了眸子细细入目,见她姿态曼妙、体格多姿,瓷白肤色在阳光下泛出凝脂般的粼粼波光。那眉目也仅是清秀罢了,算不得国色天香。但五官的聚合却自有着一通说不出、言不明的独特之处,悦在目里很是舒服。

这宫装丽人大抵二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着一身流彩浣花云锦宫装,束腰处系石青攒花结长穗宫绦

,外罩镂金丝蜀绣烟罗锦衣,绾百花髻、饰白玉压鬓簪,发髻偏下处又以翡玉花鸟纹梳篦点缀,耳垂孔雀屏蓝宝石珰。

无论着装还是打扮,來人都自有一股华贵凛冽的好气势,想來她身份着实不低,更不用说身后还跟着一个着了女官服饰的紫衣宫娥。

这后宫里,唯有一宫嫔位以上,适才酌情可配有自己的女官。如此,更将这來人不低的份位呼之欲出了!

只是后宫嫔御之几多,我并不能一一有机会得见,故而并不认识她。

正出神转思,兮云忽地凑近了我,在我耳畔悄声叨念:“这是箜玉侧主妃玉嫔……”

我霍地恍然!甫想起她方才自称的那一声“本嫔”……

玉嫔,于我而言其实是并不陌生的。这位玉嫔不就是当初帮着梅贵妃,将倩舞涓毁了容貌、最终逼死在韶音的那个人么?安侍卫说,她是梅贵妃的人……

玉嫔已袅娜着步韵舒舒然走近,一路行的分花拂柳、好不闲然恣意的很!

众人慌得行礼,我亦忙不迭的跟着一并行了个礼。

这后宫里的女人们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几乎个个都不尽相同!皇后沉稳内敛不易外露、梅贵妃倨傲跋扈雷厉风行、容瑨妃永远和蔼可亲唇挂温笑……这位玉嫔是个什么性子,我倒还真真儿有了几分期许,巴巴的揣摩着她是个好相处的不是。

不过眼下她这一遭來,决计是对我与兮云不利的,她必定向着那同她一样皆为梅妃一派的韶才人!

果然,玉嫔一转眸波扫了眼被搀扶着起了身子的酌鸢,娇眉蹙起,旋即又转向我与兮云这边,启口吐言:“都是宫妃,却在御花园里喧哗斗嘴沒个规矩!”自然是呵斥的语气了,又甫地一敛眸波语气略压,“念在你们受封沒多久的份儿上,本嫔权且不与你们追究。下次若是再犯,定要请了皇后与贵妃娘娘一并定夺,按这后宫里头的‘家法’惩办!”于此一扬声。

我不免有几分讶然了!

奇怪,着实奇怪……就这么听來凌厉的一句话,如此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玉嫔并沒有因要为韶才人出头而难为我们,相反,反倒更像只是最单纯不过的做了这场不快的调解人!这……

“可听明白本嫔这话儿了?”

兀地,她复一扬唇。

兮云扯扯我的衣角,我亦回神,并着兮云、酌鸢一并的又行一礼,唱了个诺应下了这腔。

抬首转眸时,余光扫了眼酌鸢的眉目,见她目中神光并着面色都很不好看。

玉嫔亦侧目顾她,语气显然柔和了许多:“韶才人,你陪着本嫔到那边儿花径里头走走吧!”是平淡的音调,似乎方才的训话并沒有发生过一样。

闻声入耳,酌鸢忙不迭的颔首应下,见玉嫔把方才那档子事儿亲自揭了过去,她也不敢有拂逆。便跟在玉嫔身后亦步亦趋的回身折步,从另一头悠悠然下了鸿雁水榭,沿一道铺就着齐整鹅卵石的小路,往花径那边儿去了。

直至玉嫔行远后,我方起身。

兮云平了平悬在心上的一口气,转目时刚好撞见我目中的疑惑。冰雪聪颖如她,当下将我往一旁暗影处拉了拉,适才垂眉低低道:“扶摇,方才玉嫔的举动,你也不消觉得很是奇怪。”于此抿唇,见我若有所思,她便又进一步解释道,“玉嫔与韶才人虽都是梅贵妃一派,可她却也是箜玉宫的侧主妃啊!”

我定神。

只此一句,将我心头隔着的那一层纱铮然便掀起一角來……

边思量着,又听兮云再次递进着补充:“我为她箜玉宫的人,即便她看我不顺眼,也得护着我。更况且,她便当真会看梅贵妃顺眼、看韶才人顺眼,而看你我不顺眼么?”

这话是造次了。兮云又不动声色的把语气压低,徐若过谷的风,她凝眸:“这便是后宫里的微妙之处,看似大体局势了然,其实中间诸多纠葛、摇摆,都是心照不宣与不好应对的事情,故总也能从中寻出空子來。”临了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她抿唇又扬,复提醒我道,“扶摇,莫忘了小人难缠!”

小人难缠,我怎么会忘记?只是往往有些时候,明知是小人、明知在行小人举止,也依旧还是不能够加以阻止!力不从心啊!

这是一件多么的,委实可悲的事情啊……

许是昨个晚上到了嘴边的新鲜嫩肉沒有吃到,便令人心里怪痒的、脑里也怪想念的。今儿个晚上,皇上仍旧翻了我的绿头牌。

宫灯绰约,溶溶烛影让已沐浴完毕、落座在内室软榻间的我心神恍惚的厉害,总有一种依旧还会发生些什么事的不祥之感!最后终于觉得烦闷不堪,我唤了倾烟过來将那宫灯给罩住。

正在这个时候,皇上的圣驾突忽而至。

我心急惊,不敢停滞半分的落身跪迎。

尔后自又是一番温情,但这一次比昨个还要快上许多,还沒待皇上把那软榻的边沿坐热,崇华那边儿便又传來了韶才人卧病的消息。

什么昨个夜里那病症沒好彻底,只是被太医暂时给压制了。眼下重又发起了高烧,高烧不退,梅贵妃沒了法子,请皇上过去看看尔尔……

至于这韶才人昨个是怎么蒙混过皇上的,至于皇上昨个去她那里又做了些什么,我一时不得而知,一时又是半猜半忖的似懂非懂。

呵,我的感应沒有错,还果然是不祥呢!

不过有了昨个那一横生枝节,现下我心里也多少是沉淀了准备的。

宫烛溶金,我侧眸去顾那卓尔威仪的颜,勾唇浅笑,语气平和的连一丝儿感情变化都沒有:“陛下去吧!莫让韶才人候久了。”我是真的累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的话居然顺了我心里的意;又或许是因为委屈,一股闷气冲击着涌上了我的脑门儿,我只想着他赶紧走,我好一个人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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