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秀洋哭师
木秀洋蹒跚地走在大殿的石阶上。他总觉得前面的石阶太重。他果然是老了,一脚踏空,摔倒在石阶上。花子建将军将他扶了起来。“木议长,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了事,我们鲨族人就没有希望了。”
“子建,我是不是老了。南大将军的首级放哪儿了?”
“议长,南大将军的首级你已经让我厚葬了啊。”子建说。
“哦。我是不是老了。”
“议长,您不老。”
木秀洋冷笑了一下。“扶我看看南大将军的坟。”
花子建带着木秀洋来到了盘古联合王国荣誉军人院。这里埋葬的都是鲨族有军功的军人。有些人犯了错误,有些人在战场战死。他们死后葬在这里,他们的棺木上放着他们的雕像。木秀洋走在大理石小道上,内心有无限的感慨。
这里的埋葬的都是他的“老朋友”,多数是他的政敌,或对他有过威胁的人。这里有攻取中原的十几位功臣,也有不服他的杨新钢。在大殿的深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大将军南木宇。他抚摸了一下南木的雕塑,又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石棺,扑通跪了下来。花子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议长,议长。”
秀洋没有搭理他,继续大哭。
南木宇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所有在西岳阵亡的将士的名字。一开始花子建以为议长是哭这个阵亡的鲨族师,可是又不像。他从来没见过木议长如此痛苦过。这种痛苦极为熟悉又让他陌生。他想起来了。打仗的时候,每逢他杀了人,被杀者的亲属都会非常如此凄惨的哭声。他看了看南木宇的雕像,再看看木秀洋,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如此像。
过了一会儿,木秀洋哭得更伤心了。“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花子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南木宇是木秀洋的儿子。而木秀洋一手策划的军事政变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的前途。现如今,自己的儿子该崛起的时候却惨死在西岳。真是算来算去算自己啊。花子建怕秀洋猜出自己看出来什么,于是上前说:“木议长,大军都已经不在了,您不要再哭了。我想将士们在天之灵会安息的。”
过了一会儿,木秀洋站了起来,拿袖子试了试眼泪说:“走。”
花子建跟在木秀洋的后面,与他保持几米的距离。在昏暗的烛光下,他看到木议长的背已经驼了。这位老谋深算的老人现在已经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血雨腥风了一生,阴谋阳计了一生不也是算来算去算自己。一手遮天又能如何,封侯拜将又能如何。大元帅中风后,整个太阳城就他说了算了,他可以说是到了权力的顶峰了。到了权力的顶峰了又能如何,不也是无法保住自己的孩子,不也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个大殿不过百米,花子建却觉得好长,好长。他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完。出了大殿,他看到温暖的阳光照在石阶上,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刚来太阳城时不过是个副骑士。当时他爱上了一位龙族的姑娘。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姑娘。后来这位姑娘被鲨族人强暴后卖到了妓院。他虽然非常难受,但丝毫没表现出对她的同情。现在想来,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为了荣归故里,他做了很多荒谬的事情。这个故事我们之前介绍过。此时此刻的花将军突然觉得自己对不住那个女孩。
和林如海一起回故乡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邻居告诉他,他的父母竟然是老得走不动了,饿死在家里的。看着自己当上将军的风光,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这些痛苦经历。现如今,离开荣誉军人院后,所有这些画面都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对所有的鲨族人来说,死后能埋在荣誉军人院是他们一生的荣耀。可是,此刻的花子建却认为,那是一个多么孤独,多么寂寥的地方。他宁肯死在故乡的路上也绝不愿意埋在荣誉军人院。他开始讨厌自己做的一切,开始向往不一样的人生。
送木秀洋到官邸后,花子建起身告辞。
“慢着,”木秀洋说。“子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东海国军队的大将军,统领所有的将士,为了鲨族的荣誉与敌人作战。”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乐得狂喜。可是现在,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开始觉得为鲨族的荣誉而战是个极为恶心的说法。什么是鲨族的荣誉?多么虚伪,多么官方,多么让人呕吐的说法。
“议长,”子建说。“您今天太累了。这种认命的事情还是休息好后再决定吧。不急,不急。”
木秀洋确实太累了。他觉得子建说得很有道理。“好吧。你早点回去吧。”木秀洋说。
花子建回到住处,几乎所有的将士都祝贺他。有的人还将礼物送了过来。花将军什么都没说,让大家各自回去了。他将自己一身军服脱下,换上了便装。他给木秀洋写了一封信,随后带着宝剑,迎着夕阳,朝太阳城边而去。
骏马在驿道上奔驰而过。马蹄踏起的烟尘久久飘在空中。
花子建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在太阳城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累,也不知道为什么累,反正就是觉得累。每天的政治斗争,隔三差五的军队清洗,这些都让他无法应对。为了保命他时刻小心。
现在,疾驰在驿道上,做为自由人,他轻松愉快,没有任何牵挂和负担。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自由,只要能生存,他都愿意。从今往后,他不会在为任何人卖命,不会再为任何口号而冲锋。他将去往理想的土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爱自己相爱的人,永远干净、平静地生活下去,直到静静地老去。
他在马上笑了,笑得如此灿烂,笑得如此开怀。他不像一个大国的军事最高领袖,而是一个想回家的孩子。家就在那里,就在那里。